新涅菲尼亞是一座垂直生長的巨獸。
它的心臟是內城區永不熄滅的月光城堡——貴族們的絲綢長袍掃過白晶砂街道，金絲刺繡在月光下泛著幽藍冷光；它的腸胃是外城區沸騰的鋼鐵牢籠，酸霧在磚牆上蝕刻出幫派圖騰， 走私船卸下的異界金屬在黑市暗巷叮噹碰撞；而它的骨髓深埋在直抵地心的巢都區，那裡螢光蘑菇從屍骸眼眶裡發芽，信使密道的老鼠叼著密信，玻璃罐中漂浮的惡魔胚胎正無聲翕動。
晨霧裹挾著硫磺與煤灰，將無數居民吞入喉中。
工廠區的第一聲蒸汽轟鳴撕裂了寂靜，空氣瞬間渾濁刺鼻。 工人推著滿載煤炭的獨輪車，在鏽蝕的告示牌下弓腰疾行。 他們的呼吸與管線噴出的白煙交織，彷彿整座城市都在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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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頭堆滿玫瑰商會貨船卸下的檀木箱，搬運工則吊裝著印有「死靈學院特許」的密封罐。 沒人敢問裡面裝著什麼，但偶爾從罐頭滲出的螢光綠液體，會讓靠近的人皮膚潰爛、指甲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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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石區的貧民窟裡，十四歲的約翰·西卡尼奔跑在潮濕的鵝卵石路上。 他的格紋外套早已褪成灰褐色，袖口磨得發亮，衣擺沾著煤灰與腐泥。 他的腳步輕快如垃圾堆裡覓食的麻雀，繞過水坑與醉漢橫陳的腿，卻在轉角猝然剎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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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小老鼠！」麵包店的瑪麗從櫥窗探出頭，手裡拿著一盤剛出爐的黑麥麵包。 焦香混著酸霧鑽進鼻腔，成了貧民窟最奢侈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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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瑪麗姨！」約翰咧嘴一笑，接過她遞來的麵包邊角。 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瑪莉留給他殘渣碎屑，他替她趕走賴帳的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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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的目標是碼頭區。 那裡的商人已開始卸貨，空氣中檀木、香料與煉金溶劑的腥甜交織成一張黏膩的網。 他的左眼微微發癢——那是上個月在工廠區被酸霧灼傷的後遺症，但他早已習慣了這種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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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約恩家的崽子！」壯漢波本沖他吼道，身後的推車堆滿金屬零件，「搬去三號倉庫，兩個銅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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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約*翰*，先生。」他擠出討好笑容，攥住推車把手。 金屬表面傳來細微震顫，彷彿零件在低聲呢喃。 他搖搖頭，把這歸咎於飢餓帶來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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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推車經過密封罐時，約翰的餘光瞥見罐身符文正詭異地蠕動。 左眼突然刺痛，視線模糊了一瞬。 再睜眼時，符文已恢復平靜，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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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蹭什麼！」波本的呵斥從後方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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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加快腳步，卻總覺得今日霧氣格外黏稠，彷彿有什麼東西蟄伏其中，用無數雙眼睛舔舐他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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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號倉庫的門半掩著，昏黃油燈在牆上投下扭曲陰影。 約翰將推車停好，正要離開，角落突然傳來一聲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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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男人蜷縮在貨箱後，臉色慘白如屍。 他的手臂爬滿黑色紋路，像活物般隨呼吸起伏。 「幫……幫我……」他嘶聲道，指甲深深摳入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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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猶豫地蹲下，卻在觸碰男人的瞬間被鐵鉗般的手抓住。 黑色紋路如毒蛇竄上他的手腕，寒意刺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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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走東西……他們來了……」男人眼球凸出，喉嚨發出咯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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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庫門轟然洞開。 三個黑袍人立在門口，面具上的鳶尾花紋泛著冷光。 「放開他。」為首者聲音似生鏽刀片刮過鐵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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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掙脫後跌撞逃竄。 身後傳來咒語吟唱與血肉撕裂聲，男人的慘叫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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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約翰躲回灰石區的小屋時，手腕已爬滿黑色脈絡。 他用破布拼命擦拭，皮膚卻傳來灼燒般的劇痛。 月光透進窗櫺，照見那些紋路正組成一個猙獰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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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如逆鱗，尖如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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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鐘樓傳來七聲霧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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