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繪 - 第二章標準答案

「好緊張，快想點什麼跟她說⋯⋯」琢二心想。

琢二與里加穿著校服，在一間高級西餐廳吃午飯，兩人穿搭與餐廳氣氛格格不入，時不時還有其他客人經過會瞄兩眼，讓琢二有點在意。

「不用理會他們，戶坂君。這是屬於我們的時光，能跟你吃飯很愉快喔。」里加似乎看透了琢二的心思。

「我⋯⋯我，我也很愉快。」琢二滿面通紅，緊張到口吃。

里加看著琢二害羞的樣子，不禁露出甜美的笑容。

吃完後，里加擦了擦嘴，然後舉手呼叫店員。

「請問可以結帳嗎？」里加問。

「好的，稍等一下。馬上為您帶來帳單。」店員說，然後出去拿帳單。

里加準備掏出錢包，但被琢二阻止了。

「我來吧，讓女生結帳多不好意思。」

「才不會，而且這餐是我報答你借我國文課本的，讓我來吧。」

「這是您的帳單，總共是6500円。」店員把帳單放在桌上說。

「嗯？這也他多了吧！」琢二心裏說。

就在里加從錢包拿出現金的一刻，琢二注意到附近的客人都在盯著他，甚至聽到有人竊竊私語道：「男生讓女生付那麼貴的帳單，真不要臉。」

就在店員收錢的瞬間，琢二用手阻隔了現金與店員的手掌。店員與里加疑惑地看著琢二。

「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嗎？」店員說。

「我來付吧。」琢二說，然後掏出7000円現金。

「謝謝！這是您的找零。」店員給了琢二500円找續。

琢二看了看周圍，其他客人不再用異樣眼光看著他，淺淺地鬆了口氣。但這餐飯也花光了琢二的積蓄，看著剩下500円，空空如也的錢包，他也很是擔心。

「謝謝！感謝款待！」琢二與里加說。

「不用客氣，歡迎下次光臨！」店員們異口同聲說。

「戶坂君真是的，都說了這餐由里加付。我還是把我的飯錢還給你吧。」里加出了餐廳後說。

「不用了，能跟里加一起吃飯，我就很高興了。錢的方面，完全沒關係！」

「好吧。那下次我請你吃飯，你可不能拒絕喔。」里加笑著說。

「是！我們回學校吧！」

回學校的路途上，里加與琢二越走越近。過了不久，里加主動牽起琢二的手，後者害羞得滿面通紅，里加還是露出一副甜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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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飯後的社會科課堂，全班8成以上學生都在打瞌睡、聊天、看漫畫等，沒幾個人在聽日永老師講課，但琢二卻專心致志地聽。突然一個紙團砸在琢二腦門上，琢二轉頭看，是亮二與他的小弟在搞事。

「你看那個呆頭鵝，那麼認真聽課還不是不及格，真是傻子。」亮二說完，與他的小弟們一起嘲笑琢二，後者只是皺著眉頭看了他們一眼。

「戶坂琢二！成績這麼爛，還不專心聽課！回答這條問題：我國政府如何促進國際外交關係？」日永老師問。

「日本政府自從15年前由大和民族復興黨執政後，與西方國家交惡，喜歡煽動國民反西方。然後經常派船隻跨越韓國和東南亞國家的海域，甚至與他們的海軍引起軍事衝突。現在日本與世界上大部分民主國家關係緊張，只有跟非洲與緬甸等的軍政府提供資金援助，讓他們在聯合國大會上偏袒日本，我認為並沒有有效地促進外交關係⋯⋯」琢二回答。

「錯錯錯！我不許你這麼說我們國家。自從日本由大和民族復興黨執政後，執行金岩首相提出的『正義外交政策』，只與正義國家打交道，拒絕與邪惡的西方國家交好。你知道美國為首的西方邪惡陣營多想我們國家分崩離析，讓我們都死光，變回以前二戰結束後被殖民的日本。我們才不會讓這種國恥再次發生！」日永老師說。

「明明美國在二戰後花了龐大的資金，協助日本重建，讓我們經濟復甦。現在卻把美國當仇人⋯⋯」

「你說什麼！戶坂同學，你的思想真的很危險。你再這樣下去，你會被國家的『打險運動』波及。今天放學留堂，我要好好糾正你的思想。」

琢二沒說話，緊皺眉頭，不甘地坐下。

「不要跟老師辯論，你辯不贏，即使你是對的。」允彥小聲說。

「現在派上個星期的測驗卷，叫名字出來拿。」日永老師說。

「木幡敦紀、古郷育穂……」

琢二拿到卷后，打開卷上面用紅筆寫著大大的「0」字。

這份卷20分滿分，卷上只有4條評論題，各佔五分，沒有標準答案。題目主要是評價日本政府的房屋政策、社會福利等，而琢二全部寫上了負面評語。

「琢二，你多少……」12分的允彥本想問琢二多少分，但未問就已經看到了，避免再打擊他的自尊心。

「沒事，可能我沒有溫習吧。」琢二强顔歡笑地說。

「不對，與溫不溫習沒有關係。你答得很中肯，但這不是他們想看到的。」耕佑說。

「他們……？」

「我靠，耕佑你怎麽考這麽高分？」允彥看著耕佑滿分的考卷問。

「這一科只有一個秘訣：就是不斷說日本政府的好話，吹捧得越誇張越好，即使是違心之論。」

「簡單來説就是要説謊。」

「正是。」

「琢二，你學會了嗎？」

「爲什麽……就連唯一可以評論政府的學科也要充滿謊言，只允許一種聲音存在？」琢二絕望地說。

「沒辦法改變社會，就只能改變自己。」耕佑提醒琢二。

「一定有的，只是現在缺一個出頭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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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隨著學校鐘聲響起，今天的課堂也隨之結束。整班學生像戰爭過後的傷兵，每個都半死不活。

「那麽各位今天也辛苦了，記得回家做作業和溫習明天的測驗。起立！各位同學再見。」數學科的池沢老師說。

「池沢老師再見，謝謝您的教導。」全班同學齊聲說。

池沢老師剛走，全班同學馬上收拾書包，匆匆忙地走人。

琢二本也想收拾東西離開，但他從窗口看到門外站著日永老師，就嘆了口氣，知道自己走不了。

「其他人先離開，戶坂琢二留下。」日永老師走進課室說。

「加油吧夥計，我和耕佑先走了，明天見。」允彥說。

「好吧，再見……」琢二無奈地與二人道別。

二人前脚剛踏出課室，琢二的腦門就被拍了一下。琢二轉頭看，又是亮二與他的小弟。

「喂，怪胎，你以後上課的言辭注意點，不然我跟我爸說，你就完蛋了。」亮二。

「但是老大，他被抓走，我們就失去了一個有趣的玩具。」他的小弟說。

「欸，你説得對，我們還沒玩夠。好好留堂，做回一個愛國的好學生，知道嗎？」亮二摸著琢二的頭說，後者一聲不響，任他們魚肉。

那些傢火離開后，終於有人讓琢二擠出笑容。里加在課室窗口熱情地與琢二揮手道別，琢二滿面春風，與里加揮手道別，目送她離開，人走了還在傻笑。

「戶坂同學，你在傻笑什麽？快把你的測驗拿出來，現在是留堂，不是給你做白日夢！」日永老師說。

琢二被拉回現實，趕緊吧測驗卷拿出來。

「你知道爲什麽你這次測驗如此低分嗎？」日永老師問。

「因爲我沒有為國家説好話？」

「不對，是因爲你在試卷上捏造事實，抹黑造謠。戶坂同學，你是不是平常從不法途徑吸收西方媒體的虛假信息？」

「我沒有，我寫的都是我看到的事實。再說，根本是因為我在試卷上批評政府，所以才低分吧。」

「你又錯了，戶坂同學。所有日本國民都有批評政府的權利，只要是善意而正面的批評，而不是惡意而負面的攻擊。」

「什麼意思？善意又正面的批評還算是批評嗎？那不就是讚賞⋯⋯」琢二心想，他不敢說出口。

就這樣過了1小時，在日永老師糾正琢二的考卷錯處的同時，不斷向他灌輸愛國思想。琢二也只能妥協，不然他連家都回不了。

「時間差不多了，那你已經掌握這一科的答題技巧了吧？」日永老師說。

「是的……」琢二疲倦地說。

「那以後請你不要再散播一些對國家不利的虛假信息，做到嗎？」

「知道了……」

「很好，那我不耽誤你時間了。記得明天交社評報告，再見。」

「再見。」

日永老師走後，琢二看了看手錶，已經快6點了。馬上收拾書包，跑出學校，但他沒有往地鐵站的方向跑，然後坐地下鐵回家。他跑到同爲板橋區，在學校附近的一間公寓門前按門鈴。

一個長卷髮的年輕男子前來開門，他撓了撓凌亂的頭。

「今天這麽晚才來？」男子說。

「我被留堂了。」

「來得及回家吃飯嗎？不怕被你媽罵？」

「沒事，儘快搞定就好。」

「進來吧。」

説罷，琢二走進了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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