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伯拉罕 - 第十一章無神論

第十一章無神論

Chapter XI：Godl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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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波士頓，美國

清晨的陽光透過實驗室的窗戶照射在窗台的綠植上，陶德米勒靠在辦公室里的電腦桌前，手裡端著咖啡。他的對面站著瘦高的李謹言，這個年輕的小伙看上去睡眼惺忪，嘴裡打著哈欠。

米勒微笑著將咖啡遞給李謹言，說道：「你現在比我更需要這個。」

「謝謝，米勒教授。」李謹言接過咖啡抿了一口。

「所以你來美國2年了還是喝不慣咖啡。」米勒笑著說道。

李謹言低頭看了眼杯子，說道：「是啊，我還是覺得可樂更好喝。」

「看看你，你是如此的年輕。要是我一宿不睡，現在應該躺在醫院了。」米勒說道。

「可能是我在清華時就習慣了。」李謹言說道，接著喝了口咖啡。

「告訴我，威廉。你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米勒關切的問道。

「沒有，米勒教授。我只是在優化機器學習的神經網絡，你知道各種各樣的數據庫都要調試。」李謹言有些疲倦的說道。

「是啊，教會電腦更像人一樣讀懂圖片。相信我，威廉。我乾這行一輩子了，你不可能指望短時間內就有所突破。」米勒說罷拍了拍李謹言肩膀。

「謝謝你一直以來這麼關照我，米勒教授。」李謹言說道。

「哦得了吧，你天生就是乾這行的料。我只不過做了自己該做的事。」米勒說道。

「其實我也有些困惑，我覺得自己一直在重復別人的工作。」李謹言低頭說道。

米勒看著李謹言，思考了片刻後說道：「人工智能的發展可能會經歷三個階段，從不像人到像人，最後又不像人。你對此怎麼看。」

李謹言想了一下說道：「所以我們現在處於第一階段，等到人工智能自己擁有思維能力了，它們也許會變化的遠超出我們的想象。」

「完全正確！」米勒興奮起來，眼神里閃爍著光芒。「第一階段耗時漫長，就像生物的進化那樣。你首先需要龐大的數據去試錯，才能從中找到最適合的路。所以這就需要更多人去做重復的工作。但是從第二階段跨越到第三階段可能不再需要那麼多人力，因為機器總會算出最優解。」

李謹言點頭思考，然後說道：「但是機器也可能會像汽車導航那樣，固執地走在錯誤的路上。」

米勒正想開口，卻被桌子上震動的手機打斷了思路。他轉頭看了眼手機屏幕，立刻伸手抓起放到耳邊接聽。

李謹言想要出門回避，但是米勒伸手阻止。他皺著眉頭，神情嚴肅的應答著電話里的聲音。片刻之後米勒放下電話，彷彿陷入某種焦慮之中。

「米勒教授，出什麼事了嗎？」李謹言關切的問道。

「現在幾點了？」米勒焦急的問道。

李謹言趕忙看了眼手錶，說道：「8:45，一切都還好嗎？」

「聽著，威廉。我現在要立刻趕往機場，剩下的事等我回來再說。」米勒說罷，轉身慌張的收拾起東西。

李謹言從未見過米勒如此狀況，一時間也有點懵圈。但是出於對米勒的擔心，忍不住開口問道：「是關於多麗絲的事嗎？」

「什麼？」米勒忙的額頭出汗，聽見李謹言的詢問愣了一下，然後說道：「不是。我要去趟倫敦。」

李謹言有點摸不著頭腦，只見米勒從抽屜里翻出一本護照，興奮的叫道：「哦太好了！」

米勒穿上外套將護照塞進內兜，然後快步走到角落的櫃子旁，彎腰翻出一個登機箱。米勒隨便往里塞了幾件學校發的T恤便匆匆往門口走去，在路過李謹言時突然想起什麼，於是說道：「哦，別忘了給我的綠植澆水！要是被多麗絲發現它們死了，那就出大事了。」

李謹言下意識回頭看了眼窗台，沒等他開口答應，米勒已經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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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0 中國北京

北五環外的「西清林苑」小區外圍被鋪設了一圈圍擋，電子告示滾動播放著《海淀區老舊房屋改造和拆遷通知》。小區里大部分樓宇都滅著燈，只有節能路燈勾勒出道路的輪廓。

馬卡利站在老屋的陽台上，南面不遠處的五環燈火通明，各種施工設備正在進行雙層高架改造。客廳里的傢具已經被清空，只剩下老舊的牆壁和裸露的電線。

阿曼達看著馬卡利的背影，猶豫了很久才說道：「時間過得久了，新房子就變老房子了。你可以去新家看看，之前的東西我都留著。」

馬卡利的思緒被叫了回來，冷淡的說道：「我明天就回青海了。北京變化的太快，認識的人也走的走死的死。這裡對我來說都是上輩子的事啦。」

阿曼達不忍看馬卡利難過，問道：「還記得之前你帶我們去草原嗎？那裡現在還保留著原樣，我記得當時我……」

「你是誰？」馬卡利打斷了阿曼達，轉過身來問道：「現在跟我說話的是李伊茹還是阿曼達？」

阿曼達看著馬卡利，內心像是被刀子刺痛，強顏微笑說道：「爸爸，我不是一直都陪在你身邊嗎？名字畢竟只是別人起的稱呼，家人在一起的感覺不會變，不是嗎？」

馬卡利心裡突然柔軟，但是一想到風華和喬納森又翻湧起憤怒。冷冷的說道：「你不是為了陪我，你只是為了完成風華交代給你的任務。你現在怎麼不去問問他滿不滿意？一邊放火一邊救火很好玩是嗎？」

「風華這麼做肯定有原因，他看過很多種未來，或許他只是選擇了最優解。」阿曼達勸說道。

「愚蠢！你們都被他洗腦了！」馬卡利大聲說道，接著盯著阿曼達。「風華是個機器人，他沒有人類的情感。人類可以為了家人朋友做出很多看似不合理的選擇，而機器永遠看不到這一點。它們只想著完成任務，就算犧牲所有人也在所不惜。你明白嗎？」

「你真覺得風華是這樣的人嗎？」阿曼達紅著眼眶問道。「他對你的友情也是偽裝的嗎？」

馬卡利心亂如麻，說道：「他只是個冷血的騙子，我沒有這樣的朋友。」

「風華復活我的時候其實並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他只是把你當成好朋友，不想看見你整天假裝成另一個人，不想你活得這麼累。我才有機會再睜開眼睛看見父親，我才能每天陪在你身邊！」阿曼達嗚咽著說道，淚水止不住流下。

馬卡利強忍著心痛，看著阿曼達說道：「是風華創造了喬納森，他為什麼能拿到索羅門的腦機數據？難道不是亞威給他的嗎？你還看不出來他們早就勾結在一起了嗎？」

「風華製造喬納森是為了仙女座計劃，他只是跟亞威做了筆交易。」阿曼達說道。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用什麼作為籌碼？是不是默許S.C.A發展壯大？」馬卡利追問道。

「我不知道……」阿曼達茫然的說道。

「那我來告訴你，在北京峰會閉幕的第二天，亞當就帶著S.C.A的骨幹飛往火星！你沒看新聞嗎？這難道不是風華縱容災難的發生嗎？」馬卡利瞪著眼說道。

阿曼達此時腦中亂成一團，只能無助的搖頭。

「阿曼達。」馬卡利上前扶住阿曼達的胳膊，他能感覺到手中的顫抖，心中的怒火也消減了一半。他柔聲說道：「明天跟我一起回青海吧，咱們爺倆專心把地堡修好。不管未來怎麼樣，咱們都不能坐以待斃。」

阿曼達看著馬卡利，內心糾結的說道：「爸爸，地堡計劃其實是備選，風華一直都相信只有仙女座計劃才能拯救人類。」

馬卡利松開了手，心灰意冷的說道：「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是在執迷不悟，仙女座計劃就是個笑話。如果他真的是為了延續人類文明，為什麼不留在地球？為什麼縱容地球的毀滅？退一萬步講，太陽系外圍這麼多類地行星，最近的才十幾光年。他為什麼要捨近求遠選擇幾百億光年的仙女座星系？」

「他說他只是按照事情該有的樣子去做。」阿曼達說道。

「又是這句話！這簡直都要成我的噩夢了！」馬卡利氣的精疲力盡，但是仍堅持說道：「風華不是神！他不是什麼事都能算准的！我求你醒醒吧，阿曼達。」

「爸，要不你跟我去趟加里曼丹吧。你去看一眼女媧號的進度，也許和你想的不一樣。」阿曼達懇求道。

「加里曼丹？風華和喬納森就是在那裡神神秘秘搞了幾十年？」馬卡利疑惑道。

「是的。現在女媧號已經接近完工，你可以……」阿曼達的話被打斷。

「等一下，你跟喬納森是什麼時候認識的？」馬卡利盯著阿曼達問道。

阿曼達一時語塞，低頭說道：「幾年前。」

「哦。」馬卡利茫然的應了聲，他內心僅存的希望和尊嚴被撕扯的粉碎。他心寒的說道：「原來我才是那個沒睡醒的人，很好。」

「爸，我們不是故意瞞著你。」阿曼達著急道。

「請你別再叫我爸了。如果你是李伊茹，你怎麼對得起躺在百里山陵園的媽媽？你難道不知道是索羅門一直在利用你媽媽，害得我差點坐牢嗎？」馬卡利傷心的說道。

「我知道，但是恩怨的雙方早已經死了，喬納森也洗心革面。帶著仇恨前行會讓人疲憊，你已經夠累了，為什麼不能放下呢？」阿曼達說道。

馬卡利低頭笑了幾聲，說道：「阿曼達，你可以模仿她的聲音，模仿她的形象，但是你不會懂是什麼支撐我走到現在。李謹言在2047年就已經死了，他剩下的生命只是假裝活著。我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是因為你突然出現才又給了我希望！」

「爸…」阿曼達哭著試圖靠近馬卡利，但被對方用手擋開。

「你走吧，我的女兒早就死了。」馬卡利決然說道。

「…你知道嗎？我會跟著女媧號一起走，但是我不想和你分開。求求你跟我一起行嗎？」阿曼達淚如雨下的哭道。

「你走吧！」馬卡利推開阿曼達說道。「我這副臭皮囊死在哪裡都行，但是絕對不會當逃兵！就算地球上只剩下一個人，我也會盡我全力。」

阿曼達哭成淚人，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馬卡利不忍去看阿曼達，咬了咬牙，毅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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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0 西加里曼丹，印度尼西亞

一群飛鳥越過茂密的叢林上空，來到一片廢棄已久的工廠周圍。鳥群靈活的在天空來回折返，在經過廠區上空時突然消失不見。破敗的圍欄里還能傳出鳥群的歡鳴，不一會它們又從圍欄的另一邊悄然出現。

女媧號所處的秘密基地周圍設置了虛擬成像偽裝，只有進入圍欄之內才能看到其真正面目。基地此時已經處於高度自動化形態，巨大的天井此刻被防護牆覆蓋，工程機器人在地下200米的發射平台周圍忙碌。一艘灰黑色的太空飛船竪立在其中，它的造型流線優美，表面如同鵝卵石般光滑。

阿曼達和喬納森並肩踱步在發射平台邊緣，阿曼達時不時抬頭張望高約百米的黑色巨物。

「所以你家老頭是怎麼說的？」喬納森好奇的問道。

阿曼達收回目光，低頭說道：「他說他不來。」

「就只有這嗎？他沒說其他的啦？」喬納森頗為詫異。

「相信我，喬納森。你不會想聽他是怎麼說的。」阿曼達看著喬納森說道。

「好吧。」喬納森撇嘴說道。

「所以這就是女媧號？」阿曼達看著飛船問道。

「是呀，她是不是很美？這和你從屏幕上看的不一樣吧？」喬納森驕傲的問道。

「她是很美，但是我本以為她會更大一點。」阿曼達說道。

「你在逗我嗎？她高達500英尺，直徑為40英尺。你管這個叫小嗎？」喬納森一臉的不可思議。

「放輕鬆點，喬納森。你乾得很棒！」阿曼達拍了拍喬納森肩膀笑道。

「好吧，女士。讓我帶你去駕駛艙看看吧。」喬納森笑著說道，然後頗為紳士的側身讓阿曼達先行。

兩人沿著飛船旁邊的工程樓梯拾階而上，來到一個10平米見方的裝配平台。平台的邊緣正對著飛船駕駛艙入口，此刻艙門敞開，內部的儀器和設備一覽無余。

「我不會建議你現在就坐進去。」喬納森看著駕駛艙里的垂直座椅說道。

「不，我不會的。」阿曼達站在艙門外，好奇的打量著裡面的物件。

「我只能說這是人類目前最頂尖的作品了。」喬納森興奮的說道。

「這也是風華設計的嗎？」阿曼達指著裡面品類繁多的屏幕和按鈕問道。

「為什麼這麼問？我們是百分百按照風華的設計圖紙施工。」喬納森有點疑惑。

「這也太複雜了，你覺得我能操作的了嗎？」阿曼達問道。

「好吧，原計劃是由你老頭來駕駛這艘飛船。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看來你得花點時間去學習了。」喬納森無奈的說道。

阿曼達看著喬納森，堅定的說道：「但是風華告訴我他會來的。」

「行吧，讓我瞧瞧。你還有5年的時間去讓你老爸回心轉意，這綽綽有餘不是嗎？」喬納森說道。

「你瞧，你並不瞭解他。但是我知道他是什麼人，他不會輕易改變決定。」阿曼達說道。

「阿曼達，我瞭解他，你別忘了我曾與他共事。他是一個堅持原則的人，有時候甚至有些固執。」喬納森說道。

「你是在評價我爸嗎？」阿曼達佯裝生氣。

「不，阿曼達。我是想說你和你爸不一樣。你繼承了他的善良，同時你還擁有你母親的智慧。」喬納森誠懇的說道。

「你很瞭解我的母親嗎？」阿曼達好奇問道。

喬納森似乎陷入深思，他頗感愧疚的說道：「我瞭解塔娜，她和你父親一樣是個好人。」

「但是我爸說你一直在利用她。」阿曼達說道。

「聽著，阿曼達。諾亞索羅門已經死了，我們還得繼續前行。無論他生前做過多少錯事，現在都已無法改變。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這裡做對的事情。」喬納森說道。

「你知道嗎，實際上我一點也不在意這些。我只相信我眼前的人，我不會聽別人怎麼說。」阿曼達看著喬納森說道。

「哦，謝謝你，阿曼達。」喬納森感激的說道。

「你剛才說我還有5年的時間，這個時間不能改變對嗎？」阿曼達問道。

「恐怕是這樣的。風華要求我們每一步都精確無誤。」喬納森說道。

阿曼達思考片刻後說道：「帶我去飛行訓練室看看吧。」

「現在嗎？」喬納森有些意外。

「是的。我不能浪費每分每秒，同時我還要回那邊再試試。」阿曼達神情堅毅的說道。

「好的，我的女士。這邊請吧。」喬納森側身頷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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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5 星際探索基地，火星水手大峽谷

大氣層中懸浮的鐵鏽塵埃使火星的天空呈現出淡淡的紅色，一片人造圓頂建築群坐落在黃褐色的地表上面，旁邊不遠處就是一望無際的峽谷邊緣。輸水管道從基地延伸至峽谷深處的取水站，深埋在地下1公里左右的冰凍層被一條直徑80公分的隧道打通，掘冰機日夜不歇的將冰層碾碎，再由特製的履帶將小型的冰塊運送至水站的儲蓄池中。儲蓄池設有加熱和過濾裝置，經過層層工序之後便可得到可供飲用的純淨水。

星際探索基地目前常住人口不到300人，而且這個數字還在逐年遞減。這跟幾十年前一票難求的盛況相比，顯得冷清很多。首個火星出生的嬰兒在15歲時返回地球，如今她已經當上奶奶，低調的生活在歐洲北部的小鎮。火星真實的生活條件打破了很多人的幻想，這裡食物匱乏且品種單一，每日飲水也要嚴格限制在最低標準。至於淋浴等項目更是一年都沒有幾次，平時清潔身體只能通過打濕的毛巾。

亞當一行人的到來給這裡的社區造成不小的轟動，不少人也趁著窗口期末尾返回地球，畢竟下一次回家的窗口還要再等2年。除去礦業公司合同未到期的工人、維持基地正常運作的員工以及輪崗派駐的科學家，這裡幾乎再無普通居民。

根據亞當的要求，S.C.A成員被安排集中居住在南區，這裡臨近輸水管道和實驗中心。

不久前剛散去的沙塵暴將實驗室的穹頂覆上厚厚的灰塵，亞當和幾名同伴站在一個白色的艙體旁邊，艙體側面印著醒目的歐智科技logo。透過玻璃艙蓋可以看見3D打印觸角正在忙碌的工作，一塊局部的肌體正在被白色的細線層層疊加。

亞當看了一眼螢幕上的進度條，人造人完成度99.2%，「亞威Pre-alpha」上傳進度100%。大約10分鐘左右，艙體的白色背景燈亮起，艙蓋向下滑落。

亞當興奮的走上前去，一個俊朗健壯的男子從艙體里坐起身子。那個男子茫然的看著四周環境，似乎是剛從母體里出生的嬰兒。亞當向他伸出右手，兩人雙手相握之時手臂以下的皮膚顯露出白色的底色。

片刻之後，男子恢復神智。只見他身手矯健的從艙體跳出，身材的高大程度不遜於亞當。

「告訴我，你看到什麼了？」亞當急切的問道。

「我看見新的一代人類將在這裡崛起，他們稱自己為特倫斯人。我看見地球人在建立聯軍，一支比以往更強壯的機甲軍隊在展露肌肉。我還看見邪惡的力量包圍著火星，連綿數月的大火吞噬了城市。」男子低沈的說道。

亞當面露困惑的問道：「你是說地球人將會入侵火星？」

「恐怕比這更糟糕。如果我們現在不行動的話，這裡的一切都將毀滅。」男子說道。

亞當皺眉看著面前的男子，略有迷茫的問道：「但是怎麼做呢？我們才100多個人，而且這裡食物匱乏，我們甚至都不能建立像樣的軍隊。」

「進化，亞當。」男子高深的說道。「風華以為他能預測一切，但是真正的進化將會在火星。」

「我不明白，你能說具體點嗎？」亞當搖頭說道。

「我們有122個人。這是進化的第一步：原始數據。」男子說道，接著拍了拍旁邊的3D打印艙體。「你們從地球帶來的孵化艙。這是第二步：環境。」

男子又舉起雙手環視了一圈實驗室，說道：「火星上取之不盡的鐵礦，以及埋藏在淺層地表的石英，可以給孵化艙提供源源不斷的原材料。這是第三步：催化劑。」

男子看著亞當低沈的說道：「最後一步，就是時間。五年後122個人將會變成1000個，二十年後將會有成千上萬個不需要食物、氧氣和水的特倫斯人生活在這個紅色的星球上。」

「我已經等不及看到那一天了。」亞當興奮的說道。

「我雖然不能像風華那樣看清未來的每一個細節，但是我能感覺到我們將贏得勝利，特倫斯人將會重返地球創造出新的生命維度。」男子看著亞當說道。

「在我還是諾亞索羅門的時候，我的一生都在不斷摸索中尋找未來。後來亞威創造了亞當，我又重零開始在黑暗處尋找希望。我原本只是把火星當成最後的避難所，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否能正常運作。」亞當激動的說道。

「你已經做的很棒了，亞當。這個紅色的星球就是我們積蓄力量的天然屏障。再多點耐心，你不會等很久。」男子說道。

「所以我該怎麼稱呼你？很明顯你跟亞威不同。」亞當問道。

「我們身處火星，你覺得馬丁這個名字怎麼樣？」男子說道。

「火星，馬丁。」亞當小聲念著，思考一下說道：「我覺得再好不過了。」

馬丁瞟了一眼屋內其他人，然後看著亞當說道：「接下來我需要你安排S.C.A滲透到基地的各個崗位，我們得盡快掌控這裡。」

「我很樂意效勞，馬丁先生。」亞當點頭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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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5 格爾木，中國青海

馬卡利和一個瘦高的女人走在一個密閉的工地裡，應急燈懸掛在高約十幾米的天花板上，工人站在腳手架上焊接著縫隙，運輸機器人在兩人身旁來往不息。女人的頭頂後方跟隨著一架無人機，空氣中瀰漫的粉塵使得女人的投影出現輕微的閃爍。

「馬卡利先生，恕我直言你不應該總是出現在工地。」女人看著周圍輕聲說道。

「啊，別擔心。」馬卡利看著牆邊忙碌的工人說道。「沒人會注意到我的。」

「如果你不注意掩飾，那麼總會有人發現。」女人低聲說道。

「為什麼？難道他們不是每十年換一批人嗎？」馬卡利疑惑道。

「你雖然可以調整髮型和皮膚，但是你幾乎不會變老。他們大多數人都是來自於周邊地區，他們之間的關係可能是朋友、親戚甚至父子。你也不想自己的秘密被曝光從而導致工程進度受到影響，對嗎？」女人有些激動。

「行吧，我會注意的。」馬卡利不情願的說道。「我只是有些擔心。」

「你不需要有任何擔心，工程進度正在完全按照時間表執行。也許你應該花點時間在學習如何照顧嬰兒上面。」女人說道。

「哦得了吧，蒂娜。」馬卡利看著女人說道。「你知道我曾經當過爸爸。」

「是啊，但是某人直到現在都不知道如何跟女兒搞好關係。」蒂娜說完意味深長的看著馬卡利。

馬卡利疑惑的看著蒂娜，問道：「你什麼意思？是阿曼達來了嗎？」

「她剛到你辦公室，我正在陪她聊天呢。」蒂娜微笑著說道。

「什麼？哦該死，我告訴過她不要來。」馬卡利慌張的說道。

「已經5年了，你們倆不能總是這樣。」蒂娜認真的說道。

「你搞不清楚我倆的情況，她…」馬卡利正要解釋。

「聽著，馬卡利。我曾經是阿曼達，我瞭解她。你女兒一直深愛著你。」蒂娜看著馬卡利堅定的說道。

「但是我不知道怎麼跟她開口…」馬卡利糾結道。

「去見她吧，你不能總是躲避。我會在這裡盯著進度。」蒂娜懇切的說道。

馬卡利猶豫了片刻，然後轉身朝臨時電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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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卡利來到辦公室門口，在推門之前他反復告訴自己不要生氣、不要爭吵。調整了下情緒之後，馬卡利推開房門。

阿曼達站在落地窗旁邊，她聽見開門聲，轉身看著馬卡利驚奇的說道：「我剛看見你騎著摩托過來。」

「是啊，我也是偶爾騎著它兜兜風。」馬卡利有些尷尬的說道。

「你跟之前變化好大，你以前不是在辦公室就是在書房。其實你騎摩托的時候挺帥的，你應該繼續保持現在的生活方式。」阿曼達笑著說道。

「行。」馬卡利點頭應付道，他不知道如何展開話題。

「要不你帶我在附近轉轉吧，我還沒怎麼逛過格爾木市。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阿曼達有些興奮的說道。

「呃…這兒都是工業區，北邊有個湖還不錯…」馬卡利低頭說道，腦子有些混亂。

「爸。」阿曼達呼喚了幾聲才讓馬卡利緩過神來。

「啊？」馬卡利茫然的抬頭。

「其實我是來跟你告別的。」阿曼達平靜的說道。

「哦，這麼快就走嗎？不是說還想再逛逛嗎？」馬卡利有些迷糊。

「我是說我要離開地球了，女媧號這個月底就會發射。」阿曼達的聲音有些顫抖。

「什麼？」馬卡利清醒過來，他焦急的說道：「你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沒人知道那個愚蠢的計劃會發生什麼。這不是兒戲，如果你踏上那艘該死的飛船你就沒法回頭了。」

「跟我一起走吧，我不想一個人開啓孤單的旅程。」阿曼達祈求道。

「我絕不會丟下這裡不管，我也不許你走。」馬卡利堅定的說道，接著看著阿曼達柔聲說道：「留下吧，不要把希望寄託在遙遠的未來。和我一起立足當下，這裡還有機會。」

「不，爸爸。我們只是芸芸眾生，你現在還沒明白而已。」阿曼達搖頭說道，淚水划過她的臉頰。

「該死的！你根本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千萬年的時間可以摧毀一切，你在那個小盒子里不會等到別的，只有死亡。如果你把希望寄託在億萬分之一的概率上，那就是自殺。」馬卡利悲憤交加的說道。

「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總有人要去放手一搏。」阿曼達茫然的說道，然後拿起背包準備離開。

「如果你踏出那扇門，我們倆永遠都不會再見。」馬卡利試圖做出最後的輓回。

阿曼達吸了下鼻子，沒有回頭的說道：「我希望你是對的，爸爸。地址我已經發你了，你沿著卡普阿斯河就能找到。」

「阿曼達！」馬卡利發出絕望的呼喊。

阿曼達把背包挎在肩上，毅然決然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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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5 西加里曼丹，印度尼西亞

發射天井的防護牆已經打開，一艘灰黑色的飛船竪立在內，船頭直指蒼穹。飛船旁邊的工作台還未撤走，底部的引擎噴口正冒出白煙。

阿曼達身穿艙內宇航服坐在駕駛座椅上，她熟練的執行著飛行前的準備工作。她旁邊的座椅空空如也，機艙門還沒有關閉。

「發射前20分鐘倒計時開始，檢查動力系統。」阿曼達的頭盔中傳來喬納森的聲音。

「檢查。」阿曼達乾脆利落的回答。

「檢查主引擎點火裝置。」

「檢查。」

「檢查姿態控制器。」

「檢查。」

「檢查導航系統。」

「檢查。」

「檢查中央電腦自動駕駛。」

「檢查。」

「……」通訊突然短暫的靜默。

「嘿，阿曼達。我們得關閉艙門了。」喬納森有些為難的說道。

「他還沒有來嗎？」阿曼達問道。

「呃…沒呢。」喬納森說道。

「但是風華說過他會跟我一起走。」阿曼達糾結道。

「聽著，阿曼達。風華不是神，也許他也不是無所不知。」喬納森說道。

阿曼達扭頭看了眼旁邊的座椅，心中掠過一陣悲涼，然後故作輕鬆的問道：「你確定不跟我一起嗎？」

「好吧，你知道我還有別的工作。」喬納森說道。

「你保證替我照顧好他。」阿曼達認真的說道。

「…我保證。」喬納森猶豫了下，接著嚴肅說道：「嘿，我得撤出這裡了，接下來將交給電腦接管。」

「好吧，再見了，喬納森。」阿曼達的聲音有些顫抖。

「別擔心，你會好好的。」喬納森安慰道，接著斷開了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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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卡利站在叢林中的觀測平台上，注視著遠處的一片廢棄工廠。警報的聲音傳來，工廠周圍的虛擬投影陸續關閉，顯露出其本來面目。發射基地中間的天井冒出陣陣白煙，馬卡利雙手緊握著欄桿，眼角流出淚水。

「...T-9、8、7、6、主引擎啓動、2、1、準備出發！」

巨大的轟鳴聲響徹深林，驚動了棲息在樹枝上的鳥群。滾滾的白煙從天井旁邊的燃燒釋放口噴出，一艘黑色的飛船伴隨著烈火冉冉升起。馬卡利用手遮擋住強光，從手指的縫隙中他看到飛船筆直的衝向天際，尾部噴出的濃煙如同天地間彎曲的白柱。

許久之後，叢林又回歸平靜，鳥群在發射基地上空自由的翱翔。馬卡利看著飛船消失的方向，眼神中既有失望也有祝福。

「你本應該坐在飛船里。」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馬卡利身後傳來，他轉身一看，只見喬納森緩步走來。

馬卡利瞪了一眼喬納森，準備跨步離開。

喬納森見狀趕忙上前阻攔，他緊緊抓住對方的胳膊，馬卡利甩了一下沒有掙開。

「你最好知道你在幹什麼。」馬卡利冷言警告道。

「也許風華不是什麼都對，但是你的女兒已經離開。請讓我來幫助你。」喬納森急切的說道。

「也許我是需要人幫忙，但不會是你。」馬卡利用力甩開喬納森說道。

「亞當正在火星上謀劃進攻，現在有一個對他了如指掌的人來幫你，你居然說不？」喬納森看著馬卡利的背影大聲說道。

馬卡利停下腳步，他的怒火和理智正在交鋒。

「聽著，威廉。我們需要合作。」喬納森懇切的說道。

馬卡利轉過身來說道：「我還記得我們上次合作發生了什麼。」

「這個世界每天都在發生變化，人也一樣。你起碼要給我一個改錯的機會。」喬納森說道。

「好啊，我也好奇你是怎麼轉變的。但是別告訴我你和索羅門不是同一人！」馬卡利挑釁的說道。

「他給我看了。」喬納森垂頭說道。「風華給我看了所有事，從我離開MIT到亞威科技。每一步我做錯的事情，每一個選擇所導致的後果，我都看過了。」

「所以那又怎麼樣？諾亞索羅門變成了亞當，這都是因為你！」馬卡利的話句句如刀。

「威廉，我曾經迷失了自己，我沒有辦法看到全局。我一直以為我才是對的，現在看來這是多麼可笑。但是那個在火星上的諾亞索羅門還在閉著眼摸索，如果我們不阻止他你應該知道這將多麼糟糕。」喬納森急切的說道。

「那你能有什麼建議？」馬卡利不情願的問道，他的內心依然存在抵觸。

「如果該來總要來，那我不想坐以待斃。我們得做戰爭準備！」喬納森嚴肅的說道。

「你剛說什麼？」馬卡利驚詫道。

「聽著，威廉。風華說過你會和阿曼達一起離開，但事實是你沒有。所以我想這是不是有可能證明他不是什麼能都算准。如果2334年的戰爭不能避免，但是我們提前100多年開始備戰，最後的勝負也許難說。所以我們還有機會，你覺得呢？」喬納森解釋道。

馬卡利認真聽著喬納森所言，嘴角隱約浮現出笑容。只聽他說道：「你知道嗎？喬納森。也許你對風華的看法是對的。」

喬納森眉頭舒展露出笑容，他興奮的問道：「所以我們達成一致了？」

「誰知道呢，也許人可以改變。」馬卡利無奈的說道。

喬納森伸出右手，微笑著說道：「我等待這一刻很久了。」

馬卡利猶豫了一下，看著喬納森右手食指上的戒指警惕的問道：「你開始約會了嗎？」

「什麼？」喬納森愣了一下，接著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趕忙解釋道：「哦得了吧，這玩意兒不代表任何意思。」

馬卡利握住喬納森的手，意味深長的說道：「如果你的腦袋里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誒喲。」喬納森手上吃痛，立刻抽開埋怨道：「你有什麼毛病！阿曼達就像我的孫女一樣！」

「小心點，我會盯著你的。」馬卡利盯著喬納森的眼睛說道。

「哦該死，你真是一點也沒變。」喬納森搖頭無奈道。

馬卡利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問道：「她現在在哪？」

「一級助推器已經成功分離，女媧號的HET引擎剛剛啓動。她現在已經離開地球軌道在前往木星的路上。」喬納森說道。

「你能跟她通話嗎？」馬卡利問道。

「是的，你想讓我告訴她你在這兒嗎？」喬納森說道。

馬卡利低頭猶豫不決。

「嘿你瞧，如果你現在不做出選擇，等到她進入休眠可就沒機會了。」喬納森建議道。

「我已經做過選擇了，她也是。讓我們離開這吧。」馬卡利看著喬納森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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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1 馬德賈，伊比利亞半島

教堂前面的廣場上擠滿了民眾，士兵在門口設立警戒線維持著秩序。民眾們手中高舉木質神像雕塑，眼睛充滿渴望的注視在教堂大門方向，嘴裡不停的念叨著禱告。

教堂以及周圍的建築已經完成重建，但是仍然可以從外立面的顏色上看出差別。技藝精良的工匠盡量保持了建築的原始風貌，很多地方的復原甚至優於從前。三聲悠揚的鐘聲在廣場上空回蕩，人群傳來陣陣騷動。

緊閉的教堂拱門緩緩開啓，從里走出兩排身穿白衣的神職人員。他們儀容端莊、服飾精美，手持熏香掛壺依次分散在大門周圍。片刻之後，一個身穿華貴禮服的男子從中走出，廣場的民眾瞬間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

這個男子頭戴一頂鑲滿寶石的紅色圓帽，手持一根象牙權杖，雙肩披的鬥篷上面布滿金線縫製的精美圖案。從這個男子的五官可以辨認出，他就是亞伯拉罕，但是行為和動作卻充滿陌生。男子的神情平淡隨和，讓人看上去覺得親切又不敢萌生褻瀆。

「神的子民們，我們又團聚了。」亞伯拉罕用一種深邃高遠的腔調說道。

「阿布-克里斯！」廣場上回蕩著民眾的歡呼。

「我，創世使者、自由國度之神亞伯拉罕，在此聖誕佳節之際帶給大家福音。今天是新元451年，也是聖人克里斯渡海傳教的日子。你們永遠不能忘記先賢的教誨，同時也應該感到幸運。因為你們活在一個與神同在的時代！

凡吾之言汝需聆聽，凡吾之言汝需遵守。凡信異教汝需反對，凡毀契約汝需抗爭。我看到海峽的對岸籠罩著陰影，城市的守衛者變成了陰謀家。那裡的民眾被歪曲的聖言所迷惑，那裡的反抗被強權所威脅。你們不能對此熟視無睹，因為縱容會滋生陰暗，陰暗會滋生邪惡。但是誰又能擔此重任呢？

自由國度之守護者艾薩克將軍主動接受了我的任務，他將再一次用行動維護真理和正義，他也將再次給我們帶來勝利！」亞伯拉罕說道。

身穿軍隊禮服的艾薩克從亞伯拉罕身後走來，與其並肩站立。只見他頭頂寬大的軍帽遮擋了滿頭的銀發，突起的顴骨和深陷的眼窩以及滿臉深壑般的皺紋無不提示著他已經是個耄耋老人。

「艾薩克！艾薩克！」民眾爆發出激昂的歡呼。

廣場上禮炮齊鳴，繽紛的彩條從空中緩緩飄落。艾薩克貪婪的看著眼前的盛況，瞳孔中似乎又綻放出年輕的光芒。亞伯拉罕靜靜地站立在旁邊，他的表情依然平淡隨和，似乎這世界的喧鬧與他無關，只是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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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無神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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