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走失的青春 - 5-10

　　溫允橙躺在我的床上睡著了，眼皮清晰可見的紅腫，他哭了好久。

　　我替他抹去眼角殘餘的淚，幫他蓋上被子後，到浴室將自己梳洗一番，換上輕便的居家服。

　　我喜孜孜地關上房間的燈，輕手輕腳地爬上床，怕吵醒他，我還特意保持點距離，想在睡前再好好欣賞一下他令人心動的睡臉。

　　才剛調整好姿勢不到一秒，眼前明明閉眼的人身子一陣蠕動，手臂一勾就將我撈進他的懷裡，我愣愣地在他懷裡抬起頭，被他細微的鬍渣刺了臉。

　　「你還沒睡著？」

　　「睡睡醒醒的……」他的眼還睜不開，字全都糊在一塊，反成了撒嬌的意味，「妳一爬上床我就醒了……」

　　「怎麼可能？我這雙人床可是獨立筒耶。」

　　他忽然噗哧笑出聲，然後越笑越大聲，惹得我一陣羞窘。

　　「有什麼好笑的！」

　　他緩緩睜開眼，深邃的眼眸亮得像是為我建造了一整片星空。

　　「就是聞到妳的味道了……」

　　我抬起手臂聞了聞，「沐浴乳的味道嗎？」

　　「是想念的味道。」他低聲呢喃，大手輕撫著我的髮，將碎髮順至耳廓，在我的額頭上溫柔一吻，「簡芝淇，生日快樂。」

　　他惺忪的眼眸對上我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們的思緒都一起回到了當年那個房間裡的演唱會，當年那個都還青澀的我們，當年那個一切都還無恙的我們。

　　「當年……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橡皮擦的？」

　　「拿那台新買的小風扇去妳座位的時候，不小心弄到妳的鉛筆盒，我撿起來看見是橘子的圖案，想起妳幫我取的英文名字，當下覺得很開心，結果剛好聽見妳的聲音從走廊那邊傳來，我一時慌張就塞進口袋了。」

　　「那我那時候去問你的時候，你為什麼說沒看到？」

　　「誰會自己承認偷別人的橡皮擦啊？」他失笑，「剛好那天被我發現思涵在橡皮擦寫伯彥的名字，我就問她是不是想詛咒伯彥，她就跟我說了那個橡皮擦的傳說，我一回家就拿出那個橡皮擦，妳都不知道我那時候心跳超快的……然後我就看見妳幫我取的英文名字。」

　　他亮起的眼睛與當年那個話不多的少年恍然重疊，笑眼都沒有變。

　　「所以你在火車上的告白才會是問我喜不喜歡你？你根本就很確定了嘛！」

　　他賊賊一笑，「嗯，確定了才敢告白嘛。」

　　「那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嗯……其實我也不知道欸，就國中籃球賽妳說我很帥那件事之後，一直會注意妳。其實我那時候很自卑，有人覺得我帥好像在作夢，我那天回家一直在傻笑，睡到一半也會突然笑出來。」

　　「有這麼開心？」

　　「嗯，超開心。」他揚起滿足的笑容，「我本來國中那時候就想認識妳了，還打聽到妳的班級，連第一句話都想好了，但每次看到妳後又躲起來，然後錯過一次又一次的機會，結果就畢業了。」

　　「那你幹嘛高中裝不認識我？而且看到我的第一眼轉身就跑了！」

　　「那時候沒想到我們還能見面嘛，我整個嚇傻，心臟覺得快跳出來了，妳都不知道我那時候每天進學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想第一句話要跟妳說什麼。」

　　「真假啊？但你那時對我超冷淡欸！還一直喂喂喂叫，對我愛理不理的。」

　　他嘿嘿一笑，「我害羞嘛。」

　　「你哪裡害羞？你每次接吻都熟練地像是做過很多次一樣！我真的是你第一個女朋友嗎？」

　　「真的啊，沒騙妳。」他伏在我的耳邊，壓低聲嗓：「我是天生的。」

　　想繼續調侃的話還未說出口，他的唇就堵上我的嘴，修長的指尖早已滑到身下。

　　「你不是累了？」我阻止他在我腿縫旁徘徊的指尖。

　　「看到妳就來精神了。」他的低語染著笑意，抬手拿起不知何時放在床邊的保險套。

　　好啊，又是預謀犯案。

　　戴上套子之後，他脫掉我的褲子，節骨分明的指尖探進穴口，下腹忍不住一陣緊繃，上次因為喝醉導致記憶有些模糊，這次能夠清楚地感知到那隻大手摩娑的毛孔和溫度，蜜液像是跟隨著我的情緒，倏地傾洩而出。

　　他抬起我一條腿，熱燙的碩物抵在顫動的花核上，一吋一吋慢慢滲入我的身體。

　　久違地迎上思念的人，理智又再次被撕裂開來，腰肢不自覺地迎合著他擺盪的節奏。

　　他抬起身子，與我銜著的地方還未分開，俯身壓在我的上方，我的腿順勢勾住他的腰窩。

　　喘息聲逐漸盈滿耳窩，我們的氣息一下靠近、一下分開，身下的律動也一下退開、一下前進，然後在緊緊相嵌的剎那，他在我的體內噴發高亢的慾望。

　　攀上雲端的窒息感維持數秒，恍然想起從前每次和他的性愛，背對著他的我，都是一人獨自對著空氣浪叫，然後把自己困在那片逃不出去的星空。

　　這是我第一次，能夠清楚看見他在我面前的樣子。

　　呼吸變得凌亂，眼前的他像在海浪上，起起伏伏，和我胸口的心跳一樣。

　　「怎麼了？很痛嗎？」他退開下身，慌張地擦去我的淚水。

　　我緊緊抓著他，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不要……不要再丟下我了好不好……」

　　他的神情一瞬下墜，擁著我的力道加劇，像是要把我嵌進自己的身體一樣。

　　「不會了……對不起，這輩子都不會再丟下妳了。」

　　哭聲斷斷續續的，我們相貼的臉感受著對方的淚水，直到那沉重的壓迫感隨著一聲又一聲的哭喊逐漸減輕。

　　我們，終於接住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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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來時，窗外的天空已經點亮，旁邊的人已經不在。

　　我不安地看向床頭櫃，見那小巧的珠寶盒還安穩躺在那，鬆了一口氣。

　　滴哩哩──大門被開啟，我立刻下床。

　　「妳醒啦？我買了早餐……嗯，應該算午餐了。」他將手上那袋早餐放在桌上。

　　「你買了什麼？」我衝到他的身後，從後面抱著他，看他一一拿出裡面的食物。

　　「蘿蔔糕、起士蛋餅、巧克力吐司、藍莓貝果、雞塊薯條……兩杯拿鐵。」

　　「你也買太多了吧！吃得完嗎？」

　　「妳吃不完的我都會吃掉。」他把我拉到椅子旁坐下，遞過來餐具，「妳今天生日，晚點有沒有想去哪裡？」

　　我嚼著嘴裡的起士蛋餅，默然一會兒，「……是有一個地方想跟你一起去。」

　　「嗯？」

　　看他在等我說答案的樣子，我突然感到難以啟齒，又沉默了好一陣子。

　　「知道了。」他揚起笑，一口塞進蘿蔔糕，「等等就去看閔祐。」

　　我愣了愣，他只是一臉得意地回望著我，暖意緩過心頭，我抿起笑，「嗯。」

　　今天的天氣非常好，即便是十二月的冬天，台南還是能享受到萬里無雲的大太陽。

　　坐在溫允橙的車裡，我們聽著周杰倫歷年來的合輯，幾乎每一首都是合唱。

　　時隔多年，我們終於能夠再一起唱起周杰倫的歌。

　　抵達程閔祐長眠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緊張起來，溫允橙也許感覺到了我的焦慮，默默地牽起我的手，讓我安心不少。

　　找到他的窗格，是那抹熟悉的笑，淚意緩然湧上。

　　「嘿，你過得好嗎？今天是我生日喔。」淚水沿著話語流了下來，心情卻比想像中的還要平靜。

　　想起第一次與程閔祐相識的場景，他拿著一支小風扇，極沒禮貌地比劃著我的身高，被我狠瞪一眼；也想起第二次見面，他自來熟地和我聊了一大堆；再後來，總是那副嘻皮笑臉地故意討罵，沒人能想像得到他身上有那麼一大片傷口；還有直覺地感知到，他隱藏自己的心意，全然默默的退讓。

　　「我收到你想寄給我的明信片了，謝謝你……謝謝在你走了以後，還能收到你送我的禮物。」

　　他的笑容如記憶中的盛夏，還是這麼的燦爛。

　　「如果……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的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呢？」

　　溫允橙與我相扣的手一緊，「那麼，程閔祐高中畢業後就會去美國了，我們兩個會一起上大學，等我當完兵後，我們會在年底最後一天結婚，程閔祐會回台灣參加我們的婚禮，跟我們一起跨年。」

　　「聽起來真棒。」揚起的笑推起眼淚，程閔祐在我的眼裡模糊一片，「那我們會比思涵他們更早結婚吧？」

　　「對啊，到時候就是妳的捧花要給她了。」

　　「就是說啊，那你的捧草要給程閔祐還是伯彥？」

　　「猜拳吧。」

　　我們都笑了，聊起好多關於程閔祐的事，說他的白目、說他的率直、說他的好多好多。

　　多年後的我們，竟然能這樣說笑了。

　　直到溫允橙擦去我的淚，直到空氣變得好安靜。

　　直到我們抱著彼此，靜靜地哭了。

　　我們一同哀悼著那段無法回頭的青春，一同哀悼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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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閔祐，你知道嗎？

　　即便你在我的世界永遠消失了，我心裡的某個角落還是會永遠留著你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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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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