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矯正專員羅格踏入教育營的那剎那,刺眼的白光不禁讓他瞇起雙眼。
「這裡的燈光...」納悶的看向身旁不苟言笑的員警,羅格微微張嘴,「好像有點太刺眼了?」
員警面無表情的看了看羅格,一言不發的繼續向教育營深處走去。
還真是友善,羅格在心裡埋怨,儘管早有耳聞,但羅格還是為教育營的員警態度感到愣然。
顧名思義,教育營是以教育為目的所建立的機構,專門為行為偏差者而建。機構內設備齊全、裝潢華麗,在福利署的指導下,源源不絕的為社會輸出各式人才。
行為偏差者在舊時代被稱為罪犯,聽說在古老而野蠻的年代,罪犯們在做出違反法律的犯罪行為後便會被強制關押在封閉的設施裡受盡苦難。
不過,那都是過去式了,隨著伊甸升天,那野蠻而殘暴的時代一去而不復返。如今的行為偏差者,不論曾經做出任何逾矩的行為,都會被福利署統一收容安置在教育營接受輔導訓練。
他們當中有的很快便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送出教育營,有的經過各種矯正後才明白,但無論如何,絕大多數行為偏差者在教育營接受輔導安置後,大多能重新回歸社會以自己學習到的職業訓練回饋社會。
「我們到了。」
沉默寡言的員警忽然開口,他默默地揮手示意羅格靠近。
羅格四處查看一番教育營內的結構,望月市十四號教育營是個典型的教育營,配有輔導室、收容所以及安置處,而這三者正好與行為偏差者的三個等級相符。
輔導室對應的是最輕微的三級行為偏差者,這類三級行為偏差者大多只是出於一時衝動而犯錯,只要在教育營內的輔導室進行輔導治療,幾個小時至幾天後便能重回崗位。
稍嚴重的是收容所,專門收容思想態度上有一定偏差的二級行為偏差者,他們大多需要大量基礎職業訓練,以及一定心理輔導後,幾週後才能回歸自己工作。少數更嚴重的,甚至得花費數個月的時間,而且也難以回歸原來的崗位,必須重新安排適合的職缺。
最嚴重的自然是安置處,一級行為偏差者不單單會影響自己,甚至可能感染他人,對社會造成重大破壞。為了維護社會安定,也同時為了那些一級行為偏差者,這類人都必須待在安置處至少一年以上,經過矯正專員評估後,才可以回歸社會。
而羅格,便是一位矯正專員,儘管資歷淺薄,但羅格有自信處理一切問題。
「安置處第...第十九號寢室?」羅格納悶的望向投影螢幕上顯現的字體,之前接到任務時,他的個人手環顯示的可不是十九號寢室。
「啊,之前社工處理文書資料時不小心出錯,剛才已經更正過了。」看出羅格的困惑,員警開口解釋。
「原來如此,」羅格點了點頭,站在寢室大門前深吸口氣,隨後伸手將個人手環對準大門。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Lm8BbIGPN
「權限等級A—3,編號1745816,驗證通過,歡迎您,羅格·坦伯利爾專員。」
聽到悅耳的電子聲,羅格皺起眉頭,早在自己第一次踏入教育營時,就對這乍聽甜膩細品詭異的電子聲不寒而慄。
走入寢室,不出羅格意料,依舊是個三十平方公尺左右的小房間。一張單人床橫躺在房間中央,床頭旁擺放著凌亂的書刊,潔白的牆壁上被寫著潦草的字跡,上面充斥意味不明的話語。一個身材粗壯,身著灰色大衣,肌膚粗糙的中年男人正端坐在單人床上。
簡而言之,這是一個典型的行為偏差者,羅格看向自己這次的矯正對象,默默地做出判斷。
史密斯·葛倫菲特。原礦務局探勘挖掘處轄下技工,於工作期間因壓力過大而攻擊主管,甚至散播惡意謠言指控上級主管,更可怕的是,他甚至逼迫其他同事參與自己的污衊。
幸虧警局即時接到通知,立刻平息騷動,並將一眾人員送入教育營。在教育營內,其他技工很快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隨後回歸原來崗位,但史密斯依舊堅持己見,聽不進輔導員乃至心理治療師的建議。
「你好,葛倫菲特先生,」羅格頓了頓,他知道類似史密斯這種人體天然對他人不信任,所以他必須先初步與對方建立基礎信任,「我是你的矯正專員,羅格·坦伯利爾。」
「我知道你,心理治療師跟我說過今天會有矯正專員過來,」史密斯語氣不屑,他用他那雙充滿震懾的眼神望著羅格,「但我沒想到他們會派一個雛兒過來。」
很好,有反應總比無動於衷好,羅格為自己打氣,他揚起嘴角,用自己最溫柔爽朗的語氣開口,「也許您對我有所誤會,但我了解,畢竟發生那樣的事情不是任何人所希望的。」
羅格這句話並非敷衍,在學院學習時,教授便一再強調對矯正對象千萬不能抱有敵意,更不能將他們視作自己的敵人。一位優秀的矯正專員必須對行為偏差者感同身受,充分理解他們的所思所想,設身處地的為對方著想。
矯正,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羅格深信恩師所言,並牢記在心。
「我見過太多像你這樣的人了,」史密斯繼續開口,「不是騙子就是傻子,但不論是哪一種,都無法改變事實的。」
羅格沒有馬上回應,而是再細細思考對方所言。聽得出來,史密斯心裡仍深信自己是正確的。羅格並不打算責備對方,每個人在犯錯後總是會為自己找藉口的,更何況不是每個人都有毅力接受不完美的自己。
「再高明的騙術,再動人的謊言,終究只是鏡花水月。」史密斯的語調開始抬高,讓羅格的注意力不自覺重新回到他身上。
「但無論如何,事實都是無法抹滅的,因為...真相,永遠存在!」史密斯忽然高聲大喊,振臂幾乎,看著對方渾然忘我的姿態,羅格開始感到棘手。
他不是第一次處理一級行為偏差者了,但是,在經歷數月輔導心理治療後,仍然具備如此破壞力的行為偏差者卻是羅格第一次見到。
「那麼,您可以跟我說說...所謂的真相嗎?」雙眼微瞇,羅格盯緊對方,他明白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觀了,謊言重複一萬次後便會成為真理,更何況是自我說服?一旦史密斯將謊言烙印在腦海深處,他將會沉迷於自己編造的幻想裡,永遠無法走出。
想到這裡,羅格趕忙提出問題分散對方的心力。他隱約察覺到,周遭警員們閃爍的眼神,想到這,他忽然感到一陣不安。史密斯的煽動性遠比自己想像的強大,萬一對方...
「真相就是我是無辜的!馬克只是個騙子,他欺騙了所有人!他告訴我只要完成任務就會給我足夠的信用積分治療我兒子!」史密斯繼續大吼,他的語氣充滿壓迫力,讓羅格整個人措手不及。
「你有證據嗎?」冷哼一聲,羅格質問,他最討厭這種靠著污衊他人為自己脫罪的人了。這種肆意將他人信任踐踏,侮辱他人人格的行為偏差者,總是會讓羅格思考起舊時代處罰犯人的舉措。
雖然暴力、雖然殘忍、雖然野蠻,但羅格有時還是認為,這些手段並非毫無意義。在那伊甸尚未建立的年代,除了倚靠如此刑罰外,又能如何喝止行為偏差者的破壞行為呢?
「他們都是一夥的...騙子,都是騙子,他們都是騙子!」史密斯情緒崩潰,整個人開始歇斯底里,看著對方瘋狂的眼神的,羅格更加慌張。
冷靜下來,羅格在心裡默念,不能聞雞起舞。他必須維持住自己的思緒,並且想辦法讓對方崩潰的情緒無法感染到自己。直到此刻,羅格才意識到所謂一級行為偏差者到底有多麼可怕。
之前幾次成功的矯正使他有些掉以輕心,不過現在認清事實也為時不晚。很快的,羅格便靜下心來,成功平復了他的情緒。
「咳咳,這樣吧,史密斯,可以請您告訴我您所謂的任務以及您那位主管又是怎麼欺騙你的嗎?」
羅格不急不徐地開口,他用真誠的眼光看向對方,期望自己的誠意能打動史密斯。他知道這些行為偏差者大多都只是因為各式壓力或者一時衝動才犯下錯誤,只要成功接受矯正都能回歸正常。
「怎麼騙我...兩年前,礦物總局在青森山脈發現一處能晶源,於是總局便任命馬克為開發總監負責探勘採集挖掘。但由於他計算錯誤,導致整個礦場出了意外根本不能即時完成任務,於是,他就要求我想辦法彌補錯誤。」
史密斯語氣低沉,整個人散發出一股落寞的氛圍,使人難以接近。
「我原本不想幫忙的,但他...但他卻說只要我幫忙他,他就能送我足夠的信用積分治療我兒子,我沒辦法只好答應他,誰知道事成之後他居然...」
史密斯情緒再次崩潰,羅格感覺到對方似乎並非憑空捏造。
「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他!他這個騙子!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崩潰的情緒讓史密斯無法控制他的行為,緊接著,他用充滿怒意的眼神盯著羅格。
「你跟他們也是一夥的,對吧?」史密斯質問,隨後不等羅格回應,他忽然站起身子朝撲向羅格。
如果行為偏差者無法成功受到矯正,他們可能會情緒崩潰最後造成意識錯誤。最後,淪為沒有基本邏輯的...
瘋子。
不,我不能讓一個人在我眼前變瘋,羅格在心裡大喊,我得矯正他!
於是羅格不再猶豫,提前開始強制矯正。
「啟動強制矯正程序,授權代碼6219。」
「系統審核成功,羅格·坦伯利爾矯正專員申請批准,3....2....1,啟動。」
一道光幕從牆壁外緣照射出來,阻擋住史密斯的身影。羅格身後的員警皺緊眉頭,隨後緩緩離開寢室,將寢室的大門關上。
轉眼間,整個房間只剩羅格與史密斯兩人相望。
「那麼,矯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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