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愛需要時間才能綻放,就猶如異端的精靈與無名的龍王之間的戀情。
探索靈魂的進度停滯不前,兩人的距離卻以最快的迅速拉近。
她們回到了各自的生活,龍翔會離開領地,多數時候獨自行動;一同行動時,兩人很自然地彼此依偎。有時候是龍翔主動,更多時候是艾歐娜向她撒嬌,這對龍翔來說實在相當新奇。她印象中的徹雖有著少年般的外貌,內在卻冷淡又克制。雖然程度有別,艾歐娜的本質也跟魔王陛下類似——至少她原本是這麼認為的。
艾歐娜喜歡身體接觸,甚至到了著迷的程度。她像只身體柔軟的幼貓,帶著鈴鐺的輕響在她肩上、身上、胸口,在任何地方依偎,在她懷裡的艾歐娜總是非常放鬆,任憑擺佈。
在顛簸的馬車上,艾歐娜依偎在龍翔懷中,沉浸在屬於徹的斷片回憶裡。
旅途中,她時常駐足於墓碑群前,獻上聖水、祭品與虔誠的祝福;更多時候,她為徘徊的亡靈詠唱撫慰心魂的聖歌。這些祝歌與懺悔往往能起到淨化作用,但有時候,她也會因此承受詛咒的反噬,蜷縮在龍翔懷中忍受痛楚,那種折磨不亞於回溯魔王時期的記憶。
「停下吧,」龍翔心疼地低語,「剩下的以後再說,好嗎?」
「這是『我』的使命。」艾歐娜虛弱地微笑,聲音透著疲憊卻堅定,「只有我能讓妳從這場漫長的惡夢中解脫。這樣,我對妳而言才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龍翔收緊雙臂,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無言以對。
這段救贖之旅持續了數百年,期間她親眼見證纖細的少女隨著時光流轉而成長,褪去稚嫩的外表,蛻變地更加美麗,越發讓人難以抗拒。
在魔族領域、西部歐龍帝國的平原上,晚霞灑落如詩如畫的光雨,為徘徊的亡靈指引歸途,為糾纏的罪業帶來終結。
艾歐娜深深吸了口氣,幾乎因極度的疲憊而跌坐在地,龍翔眼疾手快地攬住她,臉上綻放發自內心的笑容:「詛咒似乎已經完全消散了。」
「雖然還殘留一些,但我已竭盡全力。」艾歐娜歪著頭,露出天真無邪的微笑,隨後湊近龍翔耳邊,溫熱的氣息撫過耳廓,「還是說,您想親自確認?」
面對如此赤裸的邀請,龍翔自然會笑著接受:「那是自然。」
她徹底檢視了精靈身上的每一處詛咒印記,難以置信那些深入靈魂的詛咒竟然真的消失殆盡。她帶著疑惑致信月凝,常悠的神聖龍王很快便回覆:「祖父的大部分殺業,都已被他拯救眾生的功績所抵消。如今五界得以安寧,並非只因英雄的功績,更是源於魔王徹.曼德沙陛下與神后拉娜大人的遠見。」
最後一絲詛咒消散之際,對靈魂魔法的初步探索仍未完成。
她們約定在艾歐娜四百歲那年——也是徹逝世的年歲——為魔王陛下的記憶補上最後一塊拼圖。
失去龍翔的庇護後,徹.曼德沙的最後時光並不平靜。日益加重的詛咒折磨著他,讓他難以入眠,時刻警惕。直到溫.瑪格琳帶著他們的孩子造訪,才為他帶來一絲慰藉。
起初,徹對龍並無好感,儘管他與龍翔的孩子外貌肖似自己,但魔力卻更接近龍族。
為了紓解工作壓力與排解孤寂,他決定親自教導這個孩子,在這個過程中,竟不知不覺愛上了自己的兒子。這段難以啟齒的愛戀,卻成為他灰暗人生中最璀璨的光芒。他愛著龍,時而以父親的身分,時而以戀人的姿態,有時甜蜜,更多時候心痛,但回憶始終溫暖。即便後來龍與神族公主伊芙蕾希雅相愛,不再將他視為唯一,他依然如此。當龍在歐龍戰場意外身亡時,他的世界一度失去光彩,直到得知伊芙蕾希雅懷孕的消息,才重新燃起希望。
他最初坐上魔王的寶座,是因為父親的期許,成為神族與魔族的橋樑,卻是為了成就兒子的愛情。隨著他的生命走向末路,他畢生的願望卻在逐漸達成。
神王與魔王對坐並肩,討論著關於和平與交流的規範,那座象徵著隱秘之戀的溫室裡,終於迴盪起歡聲笑語。最終,他卸下魔王的重擔,選擇與龍翔告別。
一如既往地不善表達,他的遺言依舊充滿隱喻:「若是神明允許......我們來世再會吧,雪之君主閣下。」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徹.曼德沙的內心呢喃著:「若能重逢,我願能真正愛上妳。下一次,請一定要讓我找到妳。」
當生命之火漸漸熄滅時,他閉上眼睛的剎那,卻見證了最耀眼的光芒。
艾歐娜睜開雙眼,對上龍翔憂心的目光,她強忍住想流淚的衝動,擁抱了自己的愛人。「我終於抓住妳了,」她輕聲說道,「龍翔。」
龍翔沒有回答,將她深深地擁抱在懷裡。
夕陽餘暉灑在兩人身上,為艾歐娜銀色的長髮鍍上一層溫柔的金光。
這一刻,連風都放輕了腳步,林間的細語與遠方的鐘聲交織成無聲的祝福。
雪之君主從長久的噩夢中醒來,終於發現,心愛之人臨別前的贈言,原來竟是給彼此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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