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赤黑-LIAR

LIAR

曾經有人這麼對自己說著，「說謊最主要的技巧在於真實。」那時候的自己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畢竟，說謊不就是騙人嗎？既然是騙人又為何講究真實？

「所以說你還真的是很單純誒，黑子。」

「我可不想被你這麼說，火神君。」

「聽起來像是變相瞧不起我，不是很開心啊。」

將吸管的包裝拆開，並俐落地打了個結的黑子抬頭望向坐在對面的友人，勾起一抹淡到幾乎不認真看根本不會發現的笑容。

「我可沒那麼說哦，一切都是火神君自己的猜測而已。」說完，大口地吸著剛買來的香草奶昔。

「……嘛，算了。跟你討論這個話題是我的錯。」解決完最後一個漢堡，火神拿起附上的紙巾擦乾淨沾染油膩的手指。「話說回來，任務下來了，你會跟赤司同一組。」

「赤司君嗎？我知道了。」

與火神道別以後，黑子獨自走在路上。他以為這輩子沒意外的話不會再跟赤司他們見面，然而，命運這種東西果然相當奇妙。

回憶過去那場大型任務帶來的傷亡，原本麻木的心不禁再度隱隱作痛。在那次行動中，他們失去擔任指揮的前輩們。

……其實原本連他跟火神都不應該活著回來的。

至於得救的理由是因為赤司跟其他奇跡世代一起強行突破，雖然救出他跟火神，但直到現在他依舊認為當初赤司不應該救他的。

那個時候如果沒有相信那個擔任說謊者的敵對女性，他們也不會陷入絕境，甚至，前輩們也不會為了拖延時間而喪命。

都是不成熟的自己的錯。像他這種人怎麼有資格繼續活下去。

明明、明明就是殺人者。

是他親手害死前輩們的。

還以為是第一個抵達組織，然而一打開休息室的門，一抹熟悉的背影背對著他。對方穿戴好裝備，並把槍枝袋綁在大腿上。

「嗯？」感覺到身後的視線，赤司轉過身來。「好久不見，黑子。」

「……是，好久不見，赤司君。」睽違一年以上的再度會面，黑子發現他不曉得該用怎樣的表情面對赤司才好。

過去救出他跟火神的時候，他還對赤司大發脾氣過。那個時候甚至對著赤司說出為什麼要讓他繼續活下去，那是第一次他對赤司沒有使用敬語，而那次也是赤司第一次動手打了他。

沒有人希望事情變成現在這樣，同伴的喪生我們感到很遺憾，但沒有時間讓你消沉。黑子，我不會阻止你做任何決定，但在你下定決定以前，好好回想他們為了你們犧牲生命以前最後對你們說的話。」

和黑子打過招呼以後，赤司越過黑子要離開休息室。卻被黑子叫住。

「請等一下，赤司君。」看到赤司像是沒事般的要離開，黑子不禁開口叫住赤司。「……那個、赤司君，你……」

「……我怎麼了嗎？」

「……你、有沒有遇過……說謊者。」憶起過往的那件事，黑子不只一次想要詢問赤司當時的話語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惜，他沒有勇氣，沒有勇氣親自去找赤司，親口詢問他當初話中的含義。

原來還是那件事嗎？赤司知道對於自己的失誤而導致他人的喪命無論是誰都不可能輕易釋懷，可是黑子太過鑽牛角尖回憶過去的行為其實相當危險。

如果沒有弄好，不只會危害到自己，也會危害到跟他搭檔的人。

……原來是這樣，難怪上面的人要他跟黑子搭檔。

說謊者當然遇過，甚至為了說謊者，當時我的小隊全軍覆沒。」

「誒？」

「很意外？」看到黑子微微震驚的眼神，赤司露出苦笑，「……換上裝備出來練習室，到時候我再跟你談談說謊者。」丟下這句話，他離開休息室準備開始出發前的實彈射擊。

目送赤司離開休息室，方才的話語彷彿還停留在空氣當中，黑子注意到自己的失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趕緊換上裝備前往練習室。

赤司已經戴上護目鏡以及耳塞全心專注在射擊，順著赤司的目光看去，練習的板子只有紅心部分被打穿，一旁的顯示版紀錄著該練習者的射擊情況。

這是第二輪的射擊，除了第一發子彈打在9.0的位置，其餘全都是10.0。果然，赤司的射擊能力名不虛傳。

你來啦。」清空手上的子彈，赤司這才注意到黑子的存在。專注是他在射擊時的優點，能夠專心一志不被外界所干擾。不過同時也是缺點，太過專注容易忽略外界的動靜，因此不搭配一個負責掩護的搭檔早就不曉得死在任務中多少次。

「……黑子，你認為說謊是什麼？」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黑子措手不及。「說謊……不就是為了隱瞞某些不想讓人知道或是為了己身利益而欺騙他人的一種卑劣手段？」

「那麼，如果要你說謊，你覺得是杜撰一個假象還是修改一個事實來得容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赤司君。」明明是討論說謊者的存在，他不了解剛剛赤司說的一連串問題跟說謊者有什麼關聯性。

說謊的本質來自虛假，那麼要讓一個人相信自己的謊言哪一種方式要來得逼真？說謊需要的不只謊言，同時重要的是真實，所以說謊者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謊言，然而他們卻又是個真實存在的人物。說謊者承擔的任務是幫助自己勢力的勝利值，於是他們只能誘導敵人相信他們並踏入他們精心策劃的陷阱，可是敵人一樣是專業訓練的精英，普通的蹩腳手段根本是笑話，那麼這時又該怎麼做？」

「比起建立一個全然虛假的謊言，修改一個真實的情報更能使人相信不是嗎？我遇到的說謊者就是這樣的女性。那時我跟小隊前進被摧毀的城市，在那裡我們遇到一個腳被子彈打傷而動彈不得的女性，看外表應該只是初中生，烽火連天的國家竟然有一名女性倖存也未免太過可疑，可是當時看到活人高興都來不及根本沒想那麼多，而這是我的失誤……」

那個女性告訴我還有其他人困在避難防空洞當中，希望我跟小隊能夠一起救出他們，於是聽從女性的指路而慢慢跳入陷阱中……一路上都如同那名女性的描述，因此我判斷錯誤，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敵方包圍小隊，對於地形不清楚的我們根本無法重整隊形，雖然跟隨我的都是同生共死的弟兄，卻也無能為力。那時候，大概是真的沒有選擇，我以為大家都會死在那裡，可是同伴們卻告訴我要突破重危……」

回憶過去的後果是赤司再度陷入那個情景當中，同伴們要他逃出去，因為你是隊長，我們信賴的隊長，所以一定要讓你平安無事的出去。

「結果呢？赤司君為什麼……」能夠像現在這樣努力地繼續下去，失去夥伴失去一切背負他人的性命活下去的痛苦明明那麼難以忍受，為什麼你卻能拋開一切？

「背負著大家的冀望活下去，才是對我們最好的回報。從加入這個小隊開始，殺過無數的敵人、救過無數的性命，快樂也好難過也罷，對於生死早就有所覺悟，所以小征，你一定要活下去。繼續帶領其他的人活下去——」

「所以，當時聽到你那段自暴自棄的言論才會一時忍不住動手。雖然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前輩到底有沒有對你們說什麼遺言，但該怎麼說……」即便沒有說出口，大概、在某些事情上是有所表達出來的吧。

聽完一長串的話語，黑子沉默地思索著當時發生過的事，回憶經過一年稍微淡忘，不過稍加回想還是能夠想起片言隻語。

「黑子、火神，不用擔心，一定會有支援的。」

「你們一定要撐下去，就算只有你們也好，絕對、要好好活下去！這是身為前輩最後的要求！」

「問我為什麼？因為你們是後輩啊，論年紀論資歷要死也是我們這些做前輩的先。哪有讓後輩替我們擋子彈的道理。」

一字一句都在透露著讓他們活下去的念頭，背負前輩的遺願好好地撐下去。

聽起來相當不合理，卻也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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