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見別人身上不存在的刺青
只要把我看到的刺青完成
就會是對方最滿意的刺青
因為它代表的是缺憾或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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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刺青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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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照鏡子的習慣,用手把肩往前撥,迎來的都只有乾淨的後背,每次見到的白淨肌膚給我的除了失落,還有扭傷過兩次的脖子,直到有了這間店,我才擺脫這個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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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靈感,刺青都像是描圖繪畫本一樣,只需描寫即可,以低價娉到一個刺青師很簡單,但出高價追尋一位引路人,引導進入自己的內心,就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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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男性是一位常客,附帶一頭長髮,但能觀察到缺乏保養的髮尾在哭泣,身強體壯到不可思議,你看一眼他超出刺青椅的小腿,就能明白我在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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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的是,他是少數我不需要開口的客人,這讓我感覺自己非常的多餘,而且通常褪去衣服的瞬間,我就能見到明顯的刺青,但仍阻止不了他兩小時的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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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永遠找不到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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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刺青只是一條線,附帶角落的水波紋漣漪,大約在一小時內就完成,後頸的這一張新作品,無疑說明了他心中渴望的寧靜,但躁動的來源是頭蓋骨內的腦袋,沒人能阻止他停止思考,即便寧靜的死水,都包覆不了那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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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幾次離去,都讓我感受不到,我講的是他全部都走了,不會像前幾位客人,切下一半的人生留在這裡,相反的這位作家每次帶著書本進店,離去時還能夾著幾張破碎的靈魂,他告訴我靈魂跟靈感是相對的,擁有太多靈魂的人,自然不追求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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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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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髦,當季衣著總是搭配出色,除了傲人的雙峰掛在胸前,長靴是她最顯眼的象徵,只要你見識過那獨特的眼角,自然會忽略笑容旁的通紅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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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的外觀,融進大城市的五彩繽紛,而散發的氣場卻沒讓她迷失,偶爾還是能在人來人往的街道看見幾個有趣的靈魂,忽略掉旁邊無數的空殼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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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冬天的顏色是紫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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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第一次講出這句話,以前的會面也聽過她形容秋天,當時我沒有疑惑太久,因為我的能力告訴我,她所處的維度離我很近,只是每種人都有迷路的時候,但進了這扇們,將牽繩遞到我面前,我一定會盡力帶你們離開。
首次面談進行得很快,右側膝蓋掛在左邊大腿上,她應該有嗅到身上不自在的酸臭味,還有我們之間這個兩公尺寬的噪音,所以大約五分鐘雙腳就會轉換一次,並不是我的雙眼注視她此刻的左膝,而是她高掛的左膝在斜眼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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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轉身闖入另一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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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度都是開放的,我們雖然能自由進出,上次我給了她左胸一把鑰匙,她密封的心應該見過這世界了,所以回頭找我的原因也不難臆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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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遠距離的寂寞,她都能娓娓道來,那次我聽了好多無奈故事,也在預料之中見到她的圖案,這一次她卻表明,自己的內心並不是別人在乎的,所以一切都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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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數客人都是容易浮現刺青的,她的圖案也不難找,基本上第二次面談就看清全貌,與客人的對談就只是在查房,見到她的心臟不難,而認真巡視心房才能見到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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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是透過她見到的顏色開始,單單一句紫色沒有線索,所以我問了今年的濕氣,她的乾燥體感是首個答案,再來是街上行人的冷暖,大學畢業的她看到的街景不再絢爛,以前見不到的虛假都從暗巷冒出,所以這樣的紫色映入眼簾,不再是五年前的淡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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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站的味道是刺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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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討厭真皮的氣味,所以她總是快步略過門口,那張白色沙發仿佛是她的仇敵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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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休息站的味道都是真皮,因為駕駛的菸草隔開了世界,在男伴關上車門後,她還是能吸到濃烈的牛皮椅,行進間的路況能讓視覺佔據大腦,所以停車讓她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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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習慣在開車時握著男人的手,兩張皮革椅在身後像是沒對焦到的背景,但停車就會立刻轉換成白沙發,像是我店門口的白沙發一樣,只要停下車就會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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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騎G6機車往返的她,能擁有的感情,卻是進口車一週一次的臭味,即便那幾年不同款式的車換了又換,她能聽見的心跳還是相隔百里,沒有一台車上的心跳,可以持續的貼在G6後座,她期待的視覺從沒在需要的夜晚出現,牛皮椅的氣味卻在每個週末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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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味道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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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覺停在小被被,從小蓋到大的破毛毯,是五感同時製造的多巴胺,她能在突如其來的浪漫抱著,雙人床的距離卻從沒消失過,因為沒有男伴給過她有味道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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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著這些故事,視線離不開她的右邊鎖骨,當她越講越深入時,有東西出現在胸腔上面,但又會消失不見,我能做的就是聽她重複這些無奈的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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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刺青時間後,打火機的火光再度出現,也許她的視覺,看見我手中燃燒的菸草後,能告訴我什麼顏色進入我的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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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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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刺青床上的她,還是緩慢的跟我分享故事,我並沒規定刺青時必須禁言,她是個守規矩的人,這也不會干擾刺青的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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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嚐過的吻,只有一個聞得到味道,那是平價香水的味道,沒有人在乎的味道,但除了薄如白紙的味覺,一切都算是美好,自然舒服的夜晚配上摩托車引擎,彼此的心跳都能帶入雙方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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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完成一半的刺青後,女生又提出了質疑,她很難見到同個維度的人,即便遇到了也只能在遠方聽著對方的心跳,就好像在手扶梯見到另一側那個不想看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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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骰子有兩顆,還有一隻纖細的右手在上面,這刺青我早已完成,不過我停頓了許久,因為她提到最後這個故事時,又有一隻粗糙的左手從鎖骨另一側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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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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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這個能力是上天賜與的恩惠,但我的詛咒存在於每一個決定,按照慣例給了她刺青膏,我目送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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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的故事不只那些,她還有提到現在的美好感情,那是一口具備甜度的吻,伴隨著其餘感覺,她的小被被能鋪在雙人床上。
我一開始以為,她跟現任男伴的手,一起擲那兩顆骰子,看似美好的快樂大結局,就在此時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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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的感謝訊息,沒有看到刺青後的視覺,也沒有骰子鏗鏘落地的聽覺,味覺嗅覺不存在,兩隻隔開的手更不存在觸覺,消失的五感讓她低頭,感覺到了那幾個徹夜未眠的週末夜晚。
第六感告訴她,一起擲骰子的那隻手,曾經出現在同台高速移動的機車上,一起決定彼此的未來,儘管年少輕狂的兩人,迷信改變命運的玄學,那幾尊他們沒有祭拜到的月老,是雙方身處不同維度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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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都已在不同維度
牽起各自的千辛萬苦
還有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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