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家庭出遊前往阿里山賞櫻，滿山遍野的花瓣如雨般飄蕩在空中。風吹，花落，連山的色彩也被花瓣掩蓋，漫山的花華成為了山的本色，霸道、張揚。我曾多次見過櫻花，然而滿山的艷華在我看來卻又十分諷刺。我曾經見過櫻花凋謝的樣子，連一片葉子都沒有，在往花盛開的春天，卻是死寂的樣子，櫻花的美止於花謝，正因盛開之時凌駕萬花之上，花謝之時更顯傷悲。櫻花的美如此霸道，他那種連一片葉子都不留的瘋狂，開出唯我獨尊的氣勢，連賞花的人也能震懾。櫻花的花瓣細小如雪，卻能開的滿山遍野天下，如此一家。然而櫻花雖美，我卻不欣賞它那樣的霸道，甚至對這種彷彿連生命本身都棄之不顧的態度感都不解，開花季時的張揚與凋謝時的枯寂，彷彿上演著人生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回家路上，我又看見車站旁的苦楝樹。苦楝樹長得跟山櫻花及其相似，細碎的葉片隨風起舞。遠處望去，除了帶有幾片綠色之外，似乎與櫻花無異，所以過去我一直以為它一直是櫻花的亞種之類的。日治時期因為苦楝樹長得很像櫻花，日本人特意大量種植，車站前的苦楝樹因此而來，算來也有七八十個年頭了。苦楝樹開花時相較櫻花低調的許多，淡色、清香、嬌小的花朵藏在樹葉之中，只有在風吹花落之際引來些許駐足。
這顆陪伴了這個車站數十年的老樹今年因為車站的整修而被修整，一顆接近百年、乘載三代時光的老樹被剪去大半，究竟該為他被剪去大半而憂愁？還是要為他仍然活著而慶幸？畢竟附近還有更多我喊不出名字的樹被整株砍倒，如果不是因為種種機緣巧合的話，昨日的小貨卡可能就不只是載著樹枝，而是載著這棵樹離去。看著它光禿禿的樣子，我不禁思考歷史中不乏短命但是卻刻下永恆印記的人，他們如同櫻花一般，凋謝在盛開最美的時日，但是他們的親人呢？他們的父母會怎麼看待這樣年輕早逝的生命？或許他確實會給他的家族、親人們帶來無盡的榮耀，但榮耀的背後仍舊是孤寂，如同凋謝之後，死去的櫻花。
我更希望活得更像苦楝樹，人生不必成為最顯眼、最突出的花之王后。平凡，不拜表平庸，簡單的平凡，簡單的展示自己的美，吸引幾位懂的欣賞，願意為之駐足的看客，就好。所謂人生精彩，在我看來人生可以精彩，但是精彩的人生不一定是最想要的人生。長命百歲，短暫的人生卻也未必比長久的生命廉價。
煙火雖美，那是因為看的人站在遠方;天上的星星不過是眼前的石頭，我們歌頌轟轟烈烈的生命、愛情，本質只是事不關己，對外人的冷漠而已。對身旁真正陪伴、在乎你的人來說比起轟轟烈烈，更希望平平安安。
致 一顆苦楝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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