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要吃什麼直接講啦!」
鍋鏟敲擊著鐵板的聲音伴隨一陣親切且鏗鏘有力的招呼將我從半夢半醒間拉回,我移開停駐在手中菜單至少有10分鐘的視線,望向煎台前穿著紅色圍裙,被煙燻紅臉龐仍掛著笑容的早餐店老闆。
「沒看過妳耶,剛搬來附近喔?」老闆熟練的單手打一顆蛋在煎台上,邊說「我吼,在這裡開早餐店十幾年了啦,附近鄰居我都認得出來啦,阿他們喜歡吃什麼吼,我也都知道啦,來都是刷臉的,一看到會拿菜單點餐的齁,就知道一定是沒跟我買過啦!」
老闆滔滔不絕,操著一口台灣國語。我有些尷尬的扯了下嘴角,嘗試露出友善的微笑,實在是不太習慣這樣與陌生人攀談。簡單的回了句『對我這禮拜剛搬過來』便將注意力轉向老闆身後高掛在牆上的菜單。
那菜單可以說是整間早餐店最突兀的存在了,老舊且每張都有些嗑碰的木製桌椅、生鏽而佈滿陳年油垢的煎台、斑駁且漆著傳統紅黃配色的櫃檯、精神卻臉上佈滿皺紋的老闆。唯獨那高掛頭頂的菜單,使用類似學校黑板的材質,上頭用粉筆手寫的工整字體、穿插好幾個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可愛小插畫。實在是很難想像眼前這個粗曠的阿伯拿著粉筆一筆一筆把Q版漢堡、雞塊薯條畫在黑板上的樣子。
「老闆,那我要一杯大冰奶。」看了一下手錶,七點五分了。
轉學的第一天我可一點也不想遲到,早上出門前多花了十分鐘在廁所門口跟便秘的哥哥爭執。從早餐店走到學校大概十五分鐘,早自習七點半開始,我至少要在七點十五分前離開才能安全在時間內抵達學校。看著店內座無虛席,加上不斷上門點外帶的上班族和學生,還有一個人身兼櫃台及廚師的老闆,我選擇放棄點起司玉米蛋餅的慾望。
「許伯伯,再加點兩個鮪魚蛋餅!要special的哦!」一道身影突然擋住了陽光,一個裝滿書的大書包輕碰上我的腰間。
我順著聲音望了過去,右邊多了個穿著跟我同學校制服的大男孩,他留著整齊乾淨的短瀏海,圓圓的大眼睛,眼下飽滿的臥蠶,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由於背對陽光,他高挺的鼻梁印在臉上的陰影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唉唷!斯背秀!斯背秀!機咧挖災啦!啊阿宇你等一下吼!」因為他的出現老闆瞬間笑開了,像極了看到自己孫子的樣子。
老闆先是在鐵板上放了兩片蛋餅皮,隨後轉身開始準備我的奶茶。
此刻我竟然默默的祈禱蛋餅會跟我的奶茶同時做好,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我的腦海閃過是不是該加點一個玉米蛋餅的念頭。
被稱作「阿宇」的男孩從背包拿出單子本,扯下右邊的耳機,一邊背著英文單字一邊回應著老闆一句接著一句的問候。
他垂眼燦笑的樣子讓我的視線忍不住滯留在他身上,鼻尖小心翼翼的輕觸著不斷傳來的茉莉花香。是熊寶寶洗衣精的味道。
直到老闆連喊了我兩次『妹妹奶茶好了哦』,我才回過神來「...謝謝老闆!」我慌忙地從錢包掏出二十元,接過老闆遞來的奶茶。
老闆是從什麼時候走到我面前的?他是不是注意到我死盯著人家不放了?
超級丟臉的阿梁雨涵!!
我意識到我發燙的臉頰,低下頭故作自然的快步離開早餐店,
即使眼角餘光似乎瞥見他回過頭望向我,我也沒有停下急促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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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
七點二十二分,校門口。
是他的聲音,伴隨著喘息的腳步聲逐漸朝我靠近。
「呼,同學妳也走太快了吧」直到腳步聲離我一步之遠時,我按奈著內心期待成真的悸動,深吸了好大一口氣後才轉身面對他。
「要不是我知道近路,我可能真的追不上妳。」他彎曲著身體,手搭在膝蓋上喘了幾口氣,「我剛聽到妳只有點一杯大冰奶,雖然許伯伯的奶茶喝了不會拉肚子,但許伯伯說過早餐是最重要的一餐可不能亂吃」
我愣在原地,想嘗試做出反應腦袋卻不聽使喚,像被石化般,呆呆地望著他。
「這個鮪魚蛋餅請妳吃!是有加蔬菜的哦,這可是許伯伯的隱藏菜單,一般是點不到的哦,早餐吃這個最棒了!」不等我答應,他便一把將自己手中其中一袋塞進我手裡。
「那,,,上課加油,掰掰」又是那個讓我出神的笑容。
我不吃鮪魚。
我將這句話嚥在喉嚨中沒有說出口,望著他徑直的朝著校園離去的背影。
剛入秋的早晨微涼,可灑落在身上的陽光卻是那麼溫暖。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生活、陌生的街口、陌生的店家、陌生的人們,可此時此刻我似乎不害怕、不緊張了,是因為此刻陽光的沐浴造成的嗎?
又或是那股不知何時竄進身體的暖流,蔓延全身。
我居然有些期待即將面對的所有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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