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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陳士杰五歲那年，他的父母親離婚了。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IAKqGk3WH
那時母親一手拉著行李，另一手拉著他稚嫩小手，奔波在冬季凌晨一點的桃園機場，等待著前往美國班機。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biESFSpGP
兩小時後，一架飛機轟然駛向天際，也就這樣，陳士杰離開了從小生長的地方。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PsvDjk27t
航行直到夜晚，飛機降落在波特蘭機場，外頭是大雪紛飛。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6OcOBMrIH
士杰的舅舅和舅媽早已在機場等著他們，因為母親那邊都是香港人，所以一見面便用廣東話問候。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VApcsfEfS
到了車內，舅舅和舅媽不斷地逗著小士杰玩。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zjDVKzzkx
那天剛好是聖誕夜，車內廣播中放送著節日音樂，而車外則是白絮飛揚。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38amt3i2T
在高速公路行駛途中，母親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突然緊抱著小士杰啜泣，讓原本熱絡的氣氛忽轉冷寂，路上大家都不再說話。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oH5jS4DX
或許從小就離開台灣，陳士杰對很多老家的記憶都是模糊不清的。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A5iZQOCRR
偶而能想起的，是住家水溝邊上那棵榕樹的奇形怪狀，而且在風大時，枝葉擺動那撒撒的聲響讓他特別深刻。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fnCdoFdET
還有下雨天時，老家門前水溝噴發出陣陣臭泥巴的味道。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r06dbu4yr
對了，他還想起了父親。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rBtUQUJ8H
父親那時經常拎著一只粉紅色的塑膠水桶，牽著他的小手，在狹窄的小院子裡，蹲著教他種植盆栽，父親用沉厚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說話。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eXGtrwToE
那時候父親說了什麼？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aa2J8AzYo
他努力想，卻已記不得，只知道小院子裡堆放了許多雜物，可能是空間不足，父親索性就將盆栽掛在院子的牆上。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aWv9aYFc9
那些盆子有紅有綠，士杰對老家牆邊掛盆栽景象十分地有印象，但他卻不記得盆子裡栽的到底是什麼植物。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qSztvYAXN
這些是他記憶中老家的僅存片段，但可惜的是，士杰已記不得父親的模樣。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Lf7XfySBy
因為當年母親離開時，未帶走任何關於父親的一切事物。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hDW3a1abK
事後他從母親不經意談話中得知，父親曾是一名大學教授。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dtpD8oqsV
光陰荏苒，士杰和母親來到了美國第三年的時候，士杰的母親再改嫁。
繼父是當地的白人，名叫班，體型健壯，滿臉鬍髯，是一名建築工人。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iWCLLXk2
班因為之前經常光顧母親工作的酒館，兩人日漸熟稔，便向士杰的母親求婚，而她也答應了。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Fkbsxh8v
母親再婚後，便將酒館的工作辭去，帶著小士杰搬至春田市的繼父家中。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3nhCjKmPB
婚後第二年，士杰的妹妹崔西出世，繼父班和母親都十分高興家中新成員的到來。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vzGdbNe6G
繼父班為慶祝女兒的出生，在醫院大聲歡呼，並將整瓶波本酒咕嚕咕嚕一飲而盡，但這個舉動卻引起醫院護士勸阻，也讓母親在旁忍不住唸叨起來。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1mh5Zy87n
因為住在繼父家的緣故，士杰自小學到初中，都是在春田市當地的公立學校就讀。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SZ8kk5pgG
在初中一年級時，班上導師在電話中告訴他母親：「士杰真是個文靜禮貌的孩子，但性格太過內向，表達能力不太正常，這樣的性格容易被其他學生欺負。」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sH3jUvBZN
還果真如此。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RlDHM4LLi
「黃皮膚的猴子都是啞巴嗎？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nODA60x16
「你為何不滾回你國家？」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Nlg52h25L
這類話語，在士杰念初中經常能聽到，而且如果有人開始捉弄他，旁邊其他學生也會跟著訕笑。
有一天，士杰的母親心血來潮，親手做了叉燒飯讓他帶去學校當作午飯。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q8jloVoAz
而到了午休時間，士杰在學校餐廳將叉燒飯打開時，一個白人孩子卻對他說：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XWM7gYY25
「誰他媽的把猴子的食物放在這裡？」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z2ZLypeqV
餐廳內的男女學生都發出爆笑。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22YqrCieh
士杰低頭不語，但又裝作不在意，默默將餐盒收起。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Ox6cklkQf
在回家的途中，士杰將叉燒飯偷偷傾倒在路邊的雜草叢內。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HDF9AMzeZ
那一瞬間，他感覺胸口鬱悶，臉上發熱，眼眶滾起淚珠，感覺愧對母親，也厭惡起自己。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TOyCkyYd5
在回家路上，他用力踩著腳踏車，似乎是想讓迎面的風吹乾濕潤的眼睛。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Q5U9JRYzh
在士杰初中二年級時，因嚴重焦慮失眠，母親就帶他去郡內醫院檢查，結果診斷出輕度憂鬱症，另外也發現他有ASD(亞斯伯格症)的非典型特徵。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pYX8tyRa
所以之後每隔兩周，母親就會帶著士杰搭巴士去醫院做檢查，初中三年級就在醫院往返中度過。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oFar0PTUD
初中畢業後，母親擔心士杰又會像初中時一樣被其他同學欺負，導致病情惡化，故執意讓他高中讀聖克羅中學。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QdTcpeeKt
聖克羅中學是一所當地教會所辦的私立高中，就讀學費高出公立學校兩倍──這一點讓繼父班十分不悅，但他當下卻又隱忍不說。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eGUJo05c9
直到有一天，家裡晚餐後，繼父班嘴裡冒著酒氣，歪著頭低聲對士杰說：「你這個小子那麼會花錢，想一想，我真的被你媽騙了。」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xIWd8tlTe
士杰聞後驚恐不已，卻也不敢和母親提起此事。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ofoXD2f8B
士杰自小就不擅與人交往，所以在外總是低著頭，裝作在思考些什麼事。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sk6aKJf2m
其實是盡可能地避開與周遭人的眼神交會，如此畏縮的個性一直維持在他大部分的少年時光。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duc7IVoMr
進入聖克羅中學後，士杰明白母親為了讓自己念這所昂貴的學校，不知已被繼父班抱怨幾回了，所以他盡必須將心思放在書本中，絕不能讓家裡白花錢。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36rEG74hs
也許學習更是他內心的一座小堡壘，能隔絕外界的那些「危險」來傷害自己，所以他打從心裡願意讀書學習。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WbgYS4UpP
士杰在課堂中，極少說話，與其他人不太有互動，但他專注學習的那張傻臉，總讓課堂老師忍不住地多看他兩眼。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LXptOXj1q
進入到這所貴族學校之後，或許大部分學生都來自中高階層的家庭，行為素質較高，也就如母親所料，士杰沒有再被其他學生所霸凌。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RHJWuJktg
雖然少了粗暴言語及惡意訕笑，但他秀氣瘦弱的外表，戴著一幅厚重眼鏡，整天低頭看書的模樣，讓其他的學生給他取了個外號──蛋頭，也就是書呆子的意思。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VC0xYxJBv
而士杰在認真學習下，高一至高二期間，平均成績都屬全校前幾名。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YGs0rFWPl
士杰對於學校每個科目的成績都普遍不錯，但其中他最害怕的學科就是語文科。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3wEvn0Kfw
或許自小母親都和他說中文的緣故，所以無法和別人一樣，能夠熟練使用更多的英文單詞。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pRa009Rin
尤其是英文詩詞，裡頭文字所描寫的情感，他總是無法理解體會。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oeYrd3dtk
另一方面在家中，會說英文的繼父班也很少和他說話。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gG1xaG45t
每次班一回到家，就自顧自地躺在沙發上喝著酒，看著電視，並且不停地對著電視上的新聞咒罵抱怨。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npnwTa9jt
這時在一旁的士杰都只會默默的回房看書，都不敢和繼父班主動交談。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nd4V6T4jJ
而所有學科當中，士杰最擅長的便是數學。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0UW4mAhiX
但奇怪的是，他並沒有特別去練習，而是一見到數學題目就會寫出解答，幾乎無須思考，就能將解題過程有條理地列出。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DhRHAVWZF
這個能力是他在高一時發現到的，當他看見數學問題時，腦海裡會自發地將所見的問題轉化成「簡單易懂的圖像」。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fg54aO9pm
在他腦海中，那些圖像鮮活的有如生命體，即使解完試題，那數學圖像仍會在腦海中盤旋很長一段時間，揮之不去。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UybXKgzD4
在高中時期，他大多時間都是在讀書。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giTe5s0V6
除了有時候會被教室外頭的枝葉花草分了心。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Hk0ilwGk5
士杰非常喜愛收集植物標本，並將植物的葉花莖種子仔細標示，按綱目分類存放在植物收集本內，一株又一株，一本又一本，時間久了，愈來愈多收集本堆放在他家中房間的書桌下。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3WjvdANK7
「如果能把世界所有植物都親手收集到……」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NXnjoK9UH
「或許，就能想起當年和父親一起栽種的是何種植物……」
士杰心中總是那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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