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疲憊感襲來,身體裡的電池早已氣力放盡,而我卻不能馬上回家倒進舒服的沙發休息,得要在這冷風瑟瑟的圈圈超市外,等待著那位大牌鍾女鬼的姍姍來到。
我心情陰鬱地在心裡狂咒罵鍾女鬼發洩。其他人看到我避之唯恐不及,都誤以為我是個自言自語的瘋婆子。
「抱歉、抱歉,我來遲了,路上有點塞車。」鍾女鬼一貫的墨鏡、口罩先出現我眼前,她氣喘吁吁,語調歉意地說道。
看在她是奔跑過來,我暫時壓住了怒氣,但嘴巴仍舊開啟碎念模式。
「阿是不會提早出門喔,說要逛超市的人可是妳欸!」我一邊動嘴,一邊動手揮舞著像趕蒼蠅般要她快點進去超市,「妳這是什麼爛偽裝阿?就好似在對大家說,來喔快來看喔~我就是個大明星喔……真引人注目阿!」
「親愛的,我好感動喔,我知道這其實是妳在關心我的表現!」鍾女鬼搶先一步奪走我欲拿起的購物籃,毫無廉恥說。
「挖哩咧欸…妳這女人瘋了!」我差點就爆粗口,表情已然控管失敗,我隨她身後怒吼道:「當我沒說,不,當我啞巴好了!」
鍾女鬼停駐在一整排五花撩亂的氣泡水陳列架前,她認真挑選起來,我則在旁不耐地催促:「唉呦,氣泡水不都喝起來一樣嗎?隨便買買就好,這有什麼好挑的啦!浪費我時間欸!」
她指向其中一瓶氣泡水,說道:「親愛的,我都喝這牌喔!那麼就麻煩妳幫我跟店員拿一箱囉,感謝!」
「喂~鍾莎莉,妳當我是妳的僕人喔?妳的東西,就請妳自己去抬!」我沒好臉色地奪走她手中購物籃後,便逕自走向自己要買的奶茶區。
鍾女鬼陰魂不散緊隨著我,我到哪她就跟到哪,「鍾莎莉,妳幹嘛一直跟著我啦,去逛妳要逛的阿!」
「我已經買完了,而且我只想跟親愛的妳一起逛阿。」她勾起我手臂,用甜膩膩的噁心語氣,吐向我耳窩。
我迅速扒開她死纏的手,快狠準地提起一箱大麥奶,快步直往結帳區去。「既然妳買完了,那就回家吧!」
我和鍾女鬼一同排進隊伍當中,好不容易輪到我結帳,手伸進口袋,我面色開始凝重,一切空空如也,現在才發覺沒帶錢包阿。「靠…我把錢包忘在機車座裡啦!」
鍾女鬼很快地掏出信用卡,遞給店員。「我要一箱法國沛綠天然氣泡水,和這箱奶茶一起結帳。」
我抱起我那箱奶茶,含糊不清地快速帶過。「謝謝妳喔,鍾莎莉!」
「請問…妳是鍾莎莉嗎?可以幫我簽名嗎?」店員把信用卡擱置桌上,匆匆拿出紙筆,興奮地向鍾莎莉詢問。
我急忙靠過去幫她否認澄清,「阿你認錯了啦,她不是,只是長得像而已,山寨版山寨版!」
「可是你剛剛好像叫她鍾莎莉欸,而且信用卡上的名字也是鍾莎莉呢!」他認真端詳著手中信用卡,冷冷說。
我表情尷尬,乾笑而過,「哈哈…還真巧欸,同名同姓耶!」
「我是,」鍾莎莉接過店員紙筆,親切問道:「請問你的名字是?」
「阿光!」店員笑顏燦開大聲說。
我尷尬到頂點,只好整個人僵在原地乾瞪著眼看這情景。鍾女鬼這番舉動分明就是故意找我碴。
霎時,人聲鼎沸吵雜不休,身後的人頭騷動起來,通通往我們這邊擠,櫃台瞬間塞滿了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人手一機瘋狂對著我們拍照,閃光燈四散而開,閃得我眼睛睜不開要瞎了,我這才明白鍾女鬼為何要戴墨鏡的用意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直往鍾莎莉方向喊叫。
「是鍾莎莉欸!本人好正!」
「鍾莎莉,可以跟妳拍照嗎?」
「我們也去要簽名!」
「鍾莎莉,我愛妳!」
「鍾莎莉,我是妳的多年粉絲!」
「我跟鍾莎莉握到手了,以後都不洗手。」
「我摸到鍾莎莉了耶!」
我傻愣著張大了嘴,眼看場面徹底失控。後面的一條龍隊伍淹滿了人群水洩不通,甚至已看不到路在哪裡,超市儼然成為了鍾莎莉的簽名大會。
鍾莎莉不疾不徐地一個個滿足粉絲要求,簽名、拍照一概來者不拒。
突然,一陣推擠騷動,竄出個男人出來,鍾莎莉來不及反應,就被那人強行抱住不放。
我把奶茶舉高硬生生砸向男人,然後一個箭步上前,扳開他的手,我抓起鍾莎莉的手腕,直往出口快步走去。
「不好意思,請借過!」我嘴裡不斷叨念著這句話,卻仍然寸步難行。
「請大家讓出條路來好嗎?」好在超市全員出動,站出來幫我們開路,才得以穿過人潮,帶著鍾莎莉脫險離開。
我牽著鍾莎莉奔跑起來,直至她車前,我才敢慢下腳步、鬆開她的手。
「鍾莎莉,妳幹嘛承認啦!到底有沒有腦袋啊?不會看地點嗎?妳這樣做,是不知道會造成多大的麻煩嗎?」我生氣地罵個不停,「都馬妳啦,害我奶茶丟了,妳的氣泡水也沒拿。阿妳一個大明星,學人家逛什麼狗屁超市啦,浪費我時間做白費的事欸!」
「先上車吧!不然等等人追來,我們就離不開了喔。」鍾莎莉平靜地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我速度之快跑去另一邊開門,閃進她副駕駛座,「靠,別再給我來喔,那個變態!剛剛應該大力踢他雞雞的!」
油門一踩,車子迅速上路後,鍾莎莉的嘴裡緩緩吐出,「果然是我親愛的,謝謝妳英雄救美!」
「鍾莎莉,請別再叫我親愛的,還有,別再說這些讓我想吐的話好嗎?」我在車裡,活像個瘋子歇斯底里喊說。
「親愛的別擔心,我們的氣泡水和奶茶,小青已經送去家裡補滿整個冰箱了。」
鍾女鬼完全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依舊逕自說她要說的。
我翻上白眼,身子無力地倒向車窗,「靠,那我們到底為什麼要去超市啦?既然小青都已經買好了,妳又何必自找麻煩咧!」
「我不知道有多久沒逛超市了…我也只是想跟平常人一樣,體驗一次跟自己的親密愛人一起逛超市買日用品的日常。」她直視著前方路況,苦笑說。
「喔。」我一臉敷衍,並毫不留情地潑她冷水,「可惜,妳找錯人了!下次,妳就辦個盛大的超市粉絲福利會嘛,大家肯定、絕對會、很樂意、超踴躍參加的…除了我之外。」
「身為大明星的妳,應該要有自知之明、敬業精神阿,妳是大家的!粉絲才是妳最親密的愛人好嗎?妳這樣也才愧對得起他們在妳身上花的大把付出阿!而我現在此刻要非常非常鄭重地對妳聲明,我不是、妳的粉絲!這樣妳應該既清楚又明白了吧…」我坐起身面向鍾女鬼,一鼓作氣說完。
「嗯哼,有道理耶!那從今天起,我就做妳唯一的粉絲吧,追定妳囉!」她笑著看向我說。
「靠,妳有聽沒有懂捏,我才不是這個意思好嗎?」我翻盡白眼,極度氣憤說,「且妳不可能是唯一一個,因為人家我,可是有超多粉絲後援會的!」
「哈哈…是吼?」
「妳笑屁啊!」聽聽鍾女鬼那輕蔑我的笑聲,心中不禁燃起熊熊怒火。
我白目地故意說:「話說,某人的粉絲視力好像都不是很好欸?不然怎麼會盲目地迷上妳這種人呢?無法理解!」
「嗯,瞎眼總比某人無腦來得好啊!」鍾女鬼冷冷回敬一槍。
「聰明的我,才不會無腦地對號入座咧!」我幼稚地對她吐舌。
「說謊的人,小心舌頭被割掉喔!」她勾勒的嘴角,正清楚映照在擋風玻璃前對我示威。
誰也不讓誰,我吐著靈活的舌,吐道:「妳放心,我的舌頭很安全。」
「那我們要不要喇一下測試看看安不安全啊?」鍾女鬼死不休地連連鬼話,沒等我回應,便接著說:「啊對了,親愛的,剛剛好像是妳第一次牽我手欸…這真是值得我們紀念的一天啊!要不要去哪慶祝一下啊?」
「慶妳的頭啦!唉噁,我都要吐了,誰跟妳牽手了,那叫握手好嗎?」我激動地尖叫,好似要把髒東西耍到外太空般瘋狂甩手,「我的手要爛掉了!」
「親愛的,的確,妳牽的不是我的手,而是…我對妳怦然的心!」鍾女鬼擺一副少女羞澀的模樣,遮嘴笑說。
「啊啊!我再無法阻止我的拳頭,對著妳臉的衝動了!」我咬牙切齒,左手緊握自己的拳頭怒道,「給妳兩個選擇,不是讓我下車,就是送妳上路!」
「快到家了,妳就忍一下吧…」突來的,鍾女鬼手中方向盤拐了個大彎,使得我整個臉隨之甩貼在車窗上,就好似被人打上火辣辣的一巴掌般,氣得我臉紅脖子粗感到丟臉死了。
而鍾女鬼仍然一副事不關己,怡然自得的開車模樣,但嘴角卻被眼尖的我抓到,偷偷抽動了好幾下。
算了,放過她也放過我自己!因為我和她來日方長有得鬥了。
最後我鼻子哼出氣,並惡狠狠烙上一句話,結束掉這回合。
「這次,算妳好狗運!下次妳皮蹦緊給我走著瞧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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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女鬼家很大,但我背後卻一陣陰風般淒涼,誰也不會認為這是一個女明星生活的家,沒有多餘擺設,一點人的氣息也無,我感覺多住一天,我身體就越發虛弱,早晚陽氣會被鍾女鬼吸光殆盡,我往後的日子是一片漆黑呀。
一進門我便直搗冰箱,鍾女鬼的助理效率之快.冰箱已擺滿各式食物,我毫不猶豫地拿起大麥奶一吸而盡,可想而知我火氣有多大,關於鍾女鬼的任務根本是自找麻煩,明明可以在家坐等舒服過一天,她偏偏沒事找事做,我工作完都快累死了,只想盡早休息。
鍾女鬼打開了電視轉至新聞台,她一臉雲淡風輕說:「一擊斃命囉!不是不到,時候已到!」
新聞正報導著王佳珠寶董事長外遇一事,被記者拍到開車載助理滑進汽車旅館的畫面,一天還不只一個女人,堪稱時間管理大師,妻子王佳為保公司形象而切割丈夫訴請離婚。
「這個復仇還行吧?外遇的男人,有一就有二,玩火有天也會自焚的。」鍾女鬼看著我自信笑說:「復仇的手段還有很多,但哪種殺傷力最強我清楚得很。」
「嗯,妳放心!這一年我也會乖乖履約,因為我可不想死在妳手裡!」我回以微笑,斬釘截鐵指向電視裡的快訊新聞,此刻王佳丈夫正在召開記者會為自己外遇一事向大眾道歉。
鍾女鬼關掉電視,她信誓旦旦說:「親愛的,我可是最愛妳的人,沒有人可以傷的了妳。」
我冷回:「防人之心不可無,我不相信妳!」
「日久見人心囉!反正我們有一年的時間,妳可以慢慢了解我!」她輕笑,眼神看來狡黠。
「我可不玩火!」語畢,沒等她回應,我就快步走進臥室關門睡覺去。
鍾女鬼這個可怕的女人,我惹不起,她背後勢力龐大,我只能乖乖忍耐度過這地獄的一年便解脫,話說是我親手把自己推進火炕的,但為了媽媽,我從未後悔。
我沒料到復仇的事如此落幕了,說真的我沒有感到開心,反而是放下心中的大石而鬆了口氣,我想著媽媽如果看到這則新聞,她的心情會是怎樣?她會難過嗎?在爸爸離開那年,媽媽的眼淚已然流乾殆盡,她身邊來來去去離開的男人數也數不清了。偶爾意識到,我好像步上了媽媽的後塵,明明很清楚我們母女都是孤單寂寞的人,卻要推開彼此互相傷害。直到現在那件事仍然影響我深遠,後遺症般不時疼痛。我沒能原諒自己,就更不可能原諒她。
一個人渾渾噩噩地遊走過這些年我好累,別再思考了,沒有家的人到現在也是活得好端端,不是嗎。
陷入沉睡,我感受到身旁位置有了重量,那人的手輕輕撫上我腰,身軀慢慢貼近後背,她人溫溫熱熱地緊抱住我,我可以聽見她呼吸的氣息、胸部的起伏,這一夜我就這樣隨她深睡了,鍾女鬼也僅是維持著這個姿勢和我一起進入夢鄉。
我轉身睜開了眼,頭一次細看鍾女鬼睡著的模樣;長長睫毛、深邃的五官,她果然得天獨厚,長相猶如天使般美好,還說了一堆牛頭不對馬嘴的夢話,一點也不像平常惡魔的她,反而可愛親切許多。
但我可不會輕易被她的美貌所騙,也只有那些道行低的人們才會被她迷得團團轉。
我挪開她放在身上的手,復仇般地把棉被全拉了過來,誰要她愛裸睡呢,冷死她才大快人心呀!
捲起棉被,我在旁偷偷竊笑,心裡瞬間快活許多,決定閉眼再次重回我美好的夢鄉。
未料這小妮子醒得快,兩手大力掀開我棉被,整個人翻身壓制住了我。
「親愛的,妳在玩火嗎?」她坐在我身上,雙手早被用力攫住因而不能動彈,她俯下身來,用魅惑的嗓音在我耳邊邊呼氣邊說,「妳這樣壞壞,可是會一發不可收拾的喔!」
「放開我!」我整個人不停掙扎,拼命抵抗著她一次次的致命攻勢。
她唇輕輕略過我耳窩、臉龐、脖子的每一寸肌膚,她鼻子一路貪婪地吸取著我氣味。
「放開…」我輕聲,吞了吞口水,身軀放棄劇烈動作,我轉為眼神冷冽地直直盯她。
兩眼對視,鍾女鬼最終鬆開雙手,眼神邪魅一笑,「這次放過妳,下次可沒這麼好運了喔!」
我大力推開她,差點呼吸不過來,整身燥熱的難以忍受,我直衝廁所冷靜。
冷水洗上一把,我拍拍臉試圖清醒。站在鏡子前,我端詳著熱燙的自己,怎麼也想不透剛剛是什麼情況?
臉紅心跳快,我竟對鍾女鬼起了反應?
不可能啊!我不相信,這一定是場意外!1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2b0sLFk4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