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靈茶舖的祁門紅
雲夢江氏蓮花塢附近的小鎮，有間靈茶舖，一年四季天天開門，舖子裏種了老大一棵的茶花樹；四季開花，豔紅色的重瓣茶花每每迎風搖曳，舖滿一地火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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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仙門之人才會發現，茶花的上端是茶樹，下方盛開的是茶花，那是一棵混血的茶樹，且靈茶舖只有春茶的時候才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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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成妖的混血樹妖魏嬰，每幾百年總要帶著本命樹找個好山好水的地方搬家，這次他搬來雲夢江氏的蓮花塢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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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茶舖每幾百年換一次地方開，仙門百家早就習慣吩咐底下的分支地點多注意那個黑底勾著紅色茶花樣的茶舖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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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靈茶就能增進修為，不是沒人動過將樹妖收入囊中，為己所用，問題是⋯打不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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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個挑釁魏嬰的岐山溫氏，就這樣讓魏嬰滅了，他嫌煩，他就是個懶散樹，找個好地養個茶換個地方吃飯喝水，咋的？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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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覆滅⋯他也沒全滅啊⋯⋯魏嬰摸摸下巴，他還給自己養個樹醫生，溫氏旁系的溫情姐弟跟一個襁褓之中的孩子他就撿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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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氏傾覆後，溫家的屬地被其餘四家瓜分殆盡，魏嬰可不管那些嘴上說得好聽的衛道人士跟他要人打殺餘孽，多廢話一句就下去陪溫氏嫡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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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魏嬰帶著他的小跟班們來到雲夢江氏的地盤，客客氣氣地上門租借了一小塊地，開起茶舖跟藥廬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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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妖魏嬰的到來，讓雲夢江氏措手不及，畢竟溫氏傾覆在前，誰也不知道千年樹妖腦子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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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誰也不想錯過那一年才幾斤的靈茶，剛過完年沒多久，魏嬰第二回上門的時候，遞上名帖周到得讓人頗側目，虞紫鳶這才頭一回仔仔細細打量魏嬰，那個成天在舖子裏搖扇曬太陽的妖，居然上門說有事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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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一身黑底勾勒紅色茶花紋寬袖道袍，俊朗的五官，長髮鬆鬆的披散，只在髮尾系上一條紅絲帶。一個出乎她意外，面貌年輕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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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夫人，我來是來商量個事。」客客氣氣地送上去歲的祁門紅，魏嬰在虞紫鳶示意他入座的時候，將手上的茶餅往前輕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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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說。若幫得上忙，自然搭把手，幫不了⋯那也抱歉。」虞紫鳶客套地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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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之前，是靈茶的採收季節，我那人手不夠，您也知道我就開個小茶舖小藥廬混口飯吃，想跟您租借人手，只要嘴巴牢。」笑咪咪的年輕人提出自己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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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得到什麼。」靈茶舖開在雲夢，就跟天上下金子差不多，只要不過分，她江氏能跟靈茶舖入手三分之一的富貴，足夠養活江氏三五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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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每年多一兩最好的靈茶。」魏嬰也不吝嗇，千年的靈茶在炮製中一定也會分出上中下，多給出一兩⋯他肉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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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交！」虞紫鳶爽快的讓人列了文書，魏嬰又從乾坤袖裏再掏出一兩茶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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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採茶時候見啦。」得了人手，魏嬰也不多留，踏出江氏前，江家的老帳房恭敬的遞上一袋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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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也沒推拒，拿了就往袖子收，他的小毛驢也讓人牽到眼前，他坐著驢慢吞吞的地踏上回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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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年剛過，藥廬沒什麼病人，溫家姊弟拿著左右鄰居那分來的奶給姪子餵奶，魏嬰回來洗過手換身衣服才湊過去，溫情看他，把懷裡的姪子給了弟弟；魏嬰掏出錢袋子遞給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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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手的錢袋比預計的重了許多，溫情詫異地看著魏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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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虞夫人租了人採茶，這是她的回禮。回頭再做幾身衣服，買個剛下崽的牛羊回來，別餓著他。」魏嬰對上溫情的目光，少女張張嘴又閉上了。溫氏覆滅，樹妖出的力，但是保下他們三人的人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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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就當作…命吧。」魏嬰知道少女想說什麼，他們一脈只有少許青壯年，多是耆耆老者，仙門百家追殺溫氏，可不論嫡系旁支，魏嬰來得晚，他只保住最後的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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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苑要是長大啟蒙了，可怎麼辦啊？」溫寧小聲地說，打破兩人之間滯礙的氣氛，魏嬰眨眨眼，看著那花布包中努力喝奶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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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姓溫，姓氏是原罪，要找個安全點的啟蒙仙門，去姑蘇？魏嬰想起姑蘇藍氏那一身披麻帶孝般的白色校服，再想想他這幾百年到處散步；四海為家的時候到底避開藍氏先祖沒有？指頭點來點去，上千歲的老樹妖最後決定…管他的！了不起他拿茶餅給小阿苑當束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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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之前，靈茶鋪忙碌起來，虞紫鳶借給魏嬰自己陪房的人手，動作麻利幹練，摘茶製茶基本上都包圓了，按著說好的條件，虞紫鳶的人手帶走主子應得的茶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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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茶鋪則在這個月中迎來各家的訂單，忙得小藥廬都沒空開門，小阿苑的搖籃都睡到樹梢上，讓靈鳥幫忙看孩子，三個人又是收錢又是打包還要現場賣，魏嬰的錢袋子要不是收在裡面，都能肉眼可見的脹成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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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日子一過三年，送走最後一個客人，魏嬰關上店門，示意溫情姊弟收拾行李，牽著小阿苑的手往蓮花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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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帶著魏嬰到議事廳，小阿苑牽著魏嬰冰涼的手，乖巧的貼著他的腿邊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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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公子，底下的人說您退租了？可是哪裡不順心？」虞紫鳶一擺手示意魏嬰入座，魏嬰擺手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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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這回事，就是孩子大了該啟蒙了，我尋思著走一趟姑蘇，這次是來告別的。」魏嬰淺笑，虞紫鳶看了一眼傳聞中的樹妖的小公子，乖巧的小圓臉，臉上三分笑且不怕生，規矩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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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蘇藍氏？聽學？這麼小的孩子，姑蘇藍氏應該不會收，不如考慮下江氏族學？」到底合作三年，虞紫鳶也不介意給魏嬰面子，收個外門弟子進族學也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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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藍啟仁…有點交情，應該…還行吧。」魏嬰乾巴巴的摸摸臉，不好說那點子說不上來是交情還是香火情，話都說到這了，虞紫鳶自然不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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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祝您一切順利了。」虞紫鳶點點頭，魏嬰回一禮，牽著小阿苑往外走，江家管事一如三年以來每次魏嬰帶孩子上門就往小阿苑懷裡塞上一小提籃的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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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阿苑奶聲奶氣得致謝，坐上小毛驢讓他羨哥哥牽著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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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姑蘇啊？」小阿苑打出生有記憶就在雲夢，這是他第一次出遠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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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小阿苑找先生，啟蒙念書。」魏嬰笑咪咪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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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回來嗎？」小阿苑問，魏嬰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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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來，可也不一定。若你之後更喜歡這裡，咱們也能搬回來。」他是樹妖，千年以來他居無定所，安定在一處太難了，他不曾老去的容貌會嚇壞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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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阿苑似懂非懂的點頭，夜半，白日時巨大的茶花樹，此時根脈裸露被魏嬰輕易扛起如輕羽，一手牽著他的小毛驢，帶著溫家三人輕輕一彈指，跨過時間與距離踏進了姑蘇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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