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縮小的茶花與含光君(下)
藍湛看著那個小孩胡亂的披上衣服，跑到院子裡，抬腳踹樹，一個小花盆連著一小株分株從樹上掉下來，還帶著一套目前小孩的魏嬰能穿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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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搬起小花盆回屋。「我今天跟你一起上課了。」讓本命樹分株，後面再塞回去，他也不是沒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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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看著那小不點拉著凳子去洗臉刷牙，小分株放在桌上，著一身黑底鑲紅紋的短打，套上小小的黑色靴子，梳起馬尾綁上紅絲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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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啦？」魏嬰歪著頭。他的花株讓藍湛抱起，藍湛雖掌刑罰，偶爾也是能在藍啟仁極忙的時候給雲深不知處中的年幼弟子上課，魏嬰邁著小短腿進學堂的時候，就一屁股坐到藍思追隔壁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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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誰啊？」藍景儀他們正對藍思追好奇的時候，一下子注意力就被進來的魏嬰分走了，藍湛在前方講師的桌上放下花盆就暫且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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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哥哥？」藍思追看上片刻，終於把那張臉跟成年的魏嬰對上。走過來跟魏嬰擠在一個位置上，魏嬰笑咪咪的捏捏藍思追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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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來了？」藍思追小心地看了一眼藍湛離開的方向，大有藍湛一進來他就馬上回位置上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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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們含光君上課啊。」魏嬰一點都不覺得那個端方雅正的男人桌上擺上一株豔紅茶花有什麼問題，不過就是株茶花，他又沒放水仙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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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要啟蒙嗎？」藍思追小聲地問，魏嬰啊了一聲，他啟蒙？他啟蒙個……後面的字不適合說，硬生生地吞回去，年幼的弟子多半都是親眷子弟，含光君的院子搬進樹妖，他們亦是知曉，但是不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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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妖耶！一群小孩子盯著魏嬰，想摸也想親眼看看仙門世家都聽聞過的樹妖，魏嬰冷冷地看過去，一群披麻帶孝的小不點，他怕啥？三千家規把藍氏弟子的書面基本功打得紮實，但是要魏嬰說，那實戰絕對一塌糊塗！光會念書有屁用！打架這回事，要真的動手才會有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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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景儀大概是膽子最大的，手往身上抹了抹就想去碰魏嬰，方才還在桌上好好充當無害盆栽植物的花株瞬間伸長，毫不客氣的抽在藍景儀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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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架這種事，只要有人開頭，很快就會變成一片混亂，即便不是魏嬰起頭，他的花抽人那也是火苗子，憑藉靈敏的反應跟極快的擊中度，魏嬰還算準適合的力氣，成為最後站著大笑的贏家，正哈哈嘲笑一群小菜雞時，樂極生悲的效應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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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進來的時候，除了藍思追以外，一群小不點不僅被魏嬰無差別打趴下，肇事者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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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藍湛平靜無波的臉上，對魏嬰鬧事的能力早有心理準備，想嘆氣又覺得這似乎早在預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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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們菜。你們真的該多教教近戰啦，就這點？以後出門給走屍送人頭？」魏嬰歪頭看向藍湛，藍湛不接他的話，魏嬰跟先動手的藍景儀戒尺三下打完後加抄一遍家規，其他人戒尺三下一個都沒能跑，戒尺打在身上一整片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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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打又罰抄，垮著小臉，魏嬰勉強乖巧的坐著聽藍湛授課，撐著下巴差點睡著，藍湛無奈嘆氣，幅度甚小只有藍思追知道，藍思追輕輕地把魏嬰戳醒，藍湛權當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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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連帶的小孩們苦著張臉上課，雖然不滿但是小孩子嘛，片刻就把剛打架的事給忘了，因為魏嬰課後一個個給糖，散學，小孩子們都有家人來接，藍思追跟著藍湛住在雲深不知處，只需等藍湛散學收拾好東西就能一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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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手停頓片刻，年幼時後他與兄長散學都是兄長牽著他回，魏嬰趴到桌面，歪頭看他。「想什麼呢？小思追都餓了，你趕緊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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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麼？想…他年幼之時也曾想過要父親跟母親來接他散學，而非只能牽著兄長的手回去；藍湛搖頭，書籍都收好，一手抱起小花盆。藍思追走過來大著膽子牽上他微涼的手指，沒有被拒絕便安心的握緊，準備一起走回去。魏嬰歪歪頭，默默得牽上藍思追另外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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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羨哥哥也能牽你。」小孩眼眸中藏著對那些有家屬來接的場景的羨慕，他在這裡就算藍湛算師傅，那死板臉平日可不像個能當好爹的人，大概吧；想起夷陵那時候，好像也沒這麼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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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阿娘……」藍思追這句差點讓魏嬰左腳拌右腳，愣了一會看向牽著手的小蘿蔔頭，他當時就不該只把這孩子掛樹梢上，他就該種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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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羨哥哥！」坑哥孩子！魏嬰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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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有藍爹爹…少阿娘。」藍思追仰頭說，他剛剛看到了，有人左手牽阿娘右手牽著阿爹，羨哥哥也可以當阿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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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胡說八道，等等你藍爹爹半夜就要砍樹，我可沒地躲！不對，我就把你種土裡！」魏嬰伸出短短的手指，指著一邊沉默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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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打散學後，一大兩小牽手回家的畫面，被人瞧見，連向來管得住嘴的藍氏門生都頗為驚訝，太像一家人歸家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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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他，含光君此人極其自律，一看就是一門心思修道卻兩耳不聞風花雪月風流事，豈會成婚生子？在這樣的濾鏡下，自然也無人臆測姑蘇雙璧，若有一朝，兩兄弟與修士或女修合籍雙修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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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帶藍思追回房，魏嬰自然也是跟著去，只是他拿過藍湛手裡的花株先回靜室換衣服再來。「藍爹爹，以後羨哥哥也會接我散學嗎？」藍思追還沒習慣喊含光君，藍爹爹這個稱呼，沒見藍湛拒絕便私下繼續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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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他。」藍湛不想為魏嬰答應任何事，且他也沒有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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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以後私底下可以繼續叫藍爹爹嗎？」藍思追洗過手，換過一身衣服，眼看藍湛入座，便跟著坐到他身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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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叫含光君吧……」藍氏家規甚嚴，藍湛不想日後藍思追受罰，一大一小在魏嬰還沒來之前又開始看雅正集，魏嬰敲門入內也沒止住藍湛解說的聲音，一聽又是雅正集，魏嬰索性叼著野草趴到窗邊曬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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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妖心想，這不可那不可，藍家出了一堆板正的修士，仙門大家偏偏甘於偏安一隅，活該溫狗當年闖進來燒書，打架他們根本就沒人教還只能重新學，到底有沒有機會來個人改改藍家家規啊，養書呆子吧？還用打去算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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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藍湛教導告一段落，藍思追過來，輕輕戳了戳魏嬰的手臂，發呆的樹妖把藍思追抱進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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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哥哥以後都接我散學嗎？」小孩子恃寵而驕，藍思追打小就乖巧，養起來不費心，或許是懂事得太早，魏嬰心疼他，自然多半藍思追難得要什麼，不觸及他的底線他便會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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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我大的樣子還是小的那種？」魏嬰笑著逗弄藍思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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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喜歡……」藍思追拉住魏嬰的衣袍袖子，他想要跟別的孩子一樣有人接散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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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早上你送上學，散學我來接。」魏嬰是疼藍思追的，說起來，那是極為疼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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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點頭，沒有人知道，他幼時渴望嚮往的，好像悄悄地被彌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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