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為了我留下嗎？」
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時，我常會想起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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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走的過於堅決，義無反顧。說什麼要擁有自己的人生，談著一堆不切實際的夢想，認為逃出那窮鄉僻壤就能完成自己對將來的種種抱負。
八年，我用了八年才了解，當初想像中的美好全都是假象，社會並不會因為你有理想、有抱負就善待你，這社會比起17歲那時的我想的還要困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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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1：37，關了辦公桌上的筆記型電腦然後整理了堆成山的文件，金泰亨揉了揉酸澀的眼和發脹的太陽穴，最近的工作量吃不太消，幾乎每天都得加班，同事一句有事就能簡單的把工作丟到自己桌上，但他卻連口氣也不敢喘。29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apy83Gbgz
這就是現實，是當時無法想像的社會。29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jQzbK3T4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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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戴回了眼鏡，金泰亨關了昏暗辦公室裡唯一陪伴他的檯燈，依著手機螢幕的光亮，他拖著腳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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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息一條接著一條的出現，不是爸爸，不然就是媽媽；不是問吃飯沒，就是問工作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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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泰亨覺得煩躁極了，他走出部門辦公室，搭了向下的電梯，一路出了辦公大樓，最後在路邊招輛計程車才回到他那租金還勉強算過得去的小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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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城市不比鄉下地方的人情味，買糖買水果容不得人殺價，借鹽分菜頭也絕對不會發生，住了八年，連鄰居長得什麼樣也不太清楚，那就別提房子發生事情時會有誰來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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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著公事包上了三層樓，金泰亨掏出鑰匙開了門鎖，看見空蕩蕩的屋子，連盞燈也沒留，他突然又懷念起那個雖然簡陋卻有人等著你回去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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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上了門，他靠在門板上慢慢下滑，他時常都在想自己當初若是沒有離開那裡會是怎麼樣，還有他時常都在想，那個人現在過的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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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差了兩歲，但田柾國卻意外的比金泰亨成熟多了。29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xgEVF7L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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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會吵著要買糖吃，也不會在爸媽說了要上床時躲在被窩裡玩電玩，不會翹課缺交作業，更不會打架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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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卻會把存著的錢全給鄰居家的泰亨哥哥買糖，在金泰亨說要一起連線玩遊戲時背著爸媽在被窩裡熬夜，會因為金泰亨說心情不好而翹課，因為金泰亨受委屈而捲起袖子跟人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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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住在隔壁，金泰亨總吩咐田柾國早上記得叫他起床，中午他們總一起到學校司令臺吃便當，放學後金泰亨就到田柾國家蹭飯，有時心情不好就吵著要住在田柾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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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思考過他們之間的關係，他更沒有思考過田柾國認知裡他們應該要是什麼樣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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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17歲那年，金泰亨嚷嚷著要賺大錢，說要到大城市找工作，說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不會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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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性子急，倔起來連頭牛也拉不住，父母好說歹說就是沒辦法勸他留在村子裡，索性給了金泰亨所有自身的積蓄，期待他能真的完成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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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別的那個破曉，天空下了一場雪，白雪皚皚，落在鐵軌上，火車經過時都能感到一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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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泰亨拖著行李站在月台上，而田柾國站在他的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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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為了我留下嗎？」這是那時田柾國眼眶泛紅，抿緊了唇後的唯一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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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柾國啊，我會好好過，你也好好的。」而這是金泰亨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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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離開了月台，順帶離開了那人給的一切關愛，金泰亨獨自來到陌生的城市，面對陌生的環境，剛開始他覺得寂寞，覺得後悔，但他認為那都是因為還沒習慣的原因。29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X0aTsAy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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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總算了解那些寂寞和那些後悔不是意外，也不是因為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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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少不了田柾國，不是因為依賴，是因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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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總要事隔多年才曉得自己有多可悲，但現在說後悔已經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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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坐在火車上靠窗的位子，他不敢回頭看田柾國的表情，但他知道那人一直站在原地，直到火車開遠，遠到都看不清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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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丟下田柾國，是他把田柾國留在那個連自己也不願待的地方，是他辜負了田柾國對他的心意，是他高估了自己，是他錯了，所以沒有資格談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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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當時留下了會變得怎樣？29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0bfX99z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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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一樣坐在河堤吃著糖，一樣在半夜看向同片天空數星星，還是一樣愛給父母添麻煩，一樣喜歡看對方笑，一樣不許別人欺負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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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當時留下，生活也許還是一樣平庸，但你有他，他有你，還是一樣幸福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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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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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過去，每當接起父母的電話還是沒有勇氣問一句“他過的好不好”，沒有臉面對那個對他這麼好的人，沒辦法去想像當時那人是用怎樣的心情看著自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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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他已經結了婚，還生了小孩，也許他現在過得比以前更加幸福，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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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要再想他了，你欠他的太多了，即使抱歉也還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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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了一口氣，金泰亨藉著手臂的力量撐起身子然後站了起來，可能是忘了吃晚餐所以血糖過低，他感覺腦子一陣暈眩，往前啷蹌一步便重重的摔在地上。29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WYg7NKT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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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金泰亨晃晃頭爬了起來，腳踝腫了一包，膝蓋也磨破皮滲出了血，最重要的是，他嚴重的近視能依靠的眼鏡被摔破了，現在真的簡直和瞎子沒什麼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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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於疲倦也沒其他辦法，金泰亨只好先摸索著開了燈，然後去浴室小心的洗了澡，看不清周圍難免磕磕碰碰，出了浴室又多了一些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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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吹乾了髮，他將自己沉重的身子甩到不算柔軟的單人床上，後腦勺才剛沾上枕頭便呼呼大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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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是假日，但金泰亨卻起了個大早，他睜開眼睛發現視線非常模糊才想起昨晚被摔壞的眼鏡，打了個噴嚏才發現自己昨晚忘了蓋被子居然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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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著洗漱，勉強著更衣，他隨手摸到一把傘就充當手杖出了門，一路上少了眼鏡都沒安全感到了極點，踏出一步都要思考好久，深怕一不小心就再也醒不來，腳踝也痛得不能自己，走個路都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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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法打車也不曉得如何叫車，金泰亨站在人行道上躊躇著好久，本來想著要不要直接回套房算了，但眼鏡也總要買的，於是又想憑著記憶到附近的眼鏡行去，結果當他還猶豫時，身旁一個人卻握住了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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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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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聲音清脆，和田柾國有幾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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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泰亨先是嚇了一跳，隨後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到附近的眼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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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聽得出那人帶著笑意的回答，「請抓緊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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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的...」金泰亨感覺到那人有著纖長的手指，手掌裡有些或厚或薄的繭，還有眼前模糊的高大身影，和掌心傳來讓人安心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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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走了有多久，那人牽著金泰亨進了眼鏡行內，他帶著金泰亨到了櫃台，店員來做了詢問後，給金泰亨配了一副眼鏡。29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D8iWYKW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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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三千元。」店員報出了價格，在一旁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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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令金泰亨奇怪的是，剛剛帶他來的那男人一直都沒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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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金泰亨將傘放到一邊，伸手想掏出錢包時才驚覺自己忘了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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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您三千，謝謝歡迎再度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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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泰亨驚訝的抬頭，正巧那男人就站在面前，順勢被戴上了眼鏡，視線突然變得無比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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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會好好過的嗎？怎麼騙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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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很高，金泰亨才到了他的胸口而已，從頭頂傳來的聲音有些陌生，但更多的是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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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的近視又加深了嗎？是因為一直盯著電腦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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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聲線溫柔，但金泰亨卻聽出了些許責備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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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亨哥，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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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忍不住的眼淚徹底潰堤，內心自以為的堅強完全崩塌，金泰亨站在原地依然不敢抬起頭去望向那人漂亮的眼睛，他依然是當初那個懦弱，只懂得逃跑的金泰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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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過得怎麼樣都沒關係，因為我很努力的工作，我賺了很多錢，我可以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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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泰亨哭得泣不成聲，下秒就被對方擁進懷裡，「不要再一個人去流浪，能不能....讓我加入你的旅行，讓我學習怎麼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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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想過會這樣重逢，金泰亨這才總算看向了那人，比起小時候，他變得更帥氣，聲音過了變聲期也更有磁性，過了成長期的身體也強壯了許多，唯一沒變的就是，那雙只對著金泰亨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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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不起....」心底的愧疚不容許金泰亨對田柾國表達愛意，他只能推開那人，然後再哭著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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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亨哥，你從來也沒做錯什麼，不需要道歉的。」田柾國為金泰亨抹去了淚水，「是我太任性，只顧著自己會難過，都沒考慮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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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柾國....不是這樣的....」面對田柾國，金泰亨永遠只有心疼的份，因為那個傻瓜總是將錯往自己身上攬，什麼事都依著自己也不覺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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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這次，為了我留下....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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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泰亨看著田柾國，「你....沒有結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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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離開沒多久我也跟著來了。」田柾國低著頭，無措的絞著手指，「我很努力的工作，已經升上經理了。」再次看向金泰亨時，眼底都帶了光，「我可以讓哥過上好日子的，真的，相信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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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金泰亨癟著嘴，「你還肯要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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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田柾國笑著抱住金泰亨，「只要你是金泰亨我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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