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門開了,醫生走了出來,叫醒他,向任尚雨說明安蝶夜的病情。安蝶夜正在恢復室等待麻醉藥效退去,預後不是很好,醫生說,他的心臟病影響了治療。醫生本想請任尚雨到安蝶夜的病房去等,任尚雨不肯,執意在恢復室外等他,高大青年坐在長廊的冰冷地板,他默默地等,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堪堪過了,安蝶夜才被推了出來,很快進到加護病房。任尚雨只瞥到一眼,瘦削的身上連滿管線,形狀漂亮的嘴唇因為插管被撐開,無力的右嘴角滑出口水,闔著的雙眸一動不動,就連那蝶翼般總是撲朔的挺翹睫毛都沉睡著。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v2V13FcyZ
加護病房的探視時間太短,此時又正好是夜半,任尚雨害怕安蝶夜半夜又出差池,坐在等候區,幫兩人都請了假後一路睡到十點鐘,才被好心的護士叫醒。任尚雨走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吃了早餐,正想查資料時發現手機已經沒了電,當他回到加護病房外頭時,正好遇上探視開放。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QS4FYlyMK
任尚雨洗淨消毒過雙手,穿上防護服跟著隊伍走進了加護病房。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g4CZT3Bc6
安蝶夜躺在床上,病房裡很冷,導師的身子被醫院粉藍色起了球的被褥掩埋,看不見他的羸弱,但他軟弱的右手在打著點滴的同時,固定在枕邊防止攣縮和無意識的亂動,任尚雨掀開被子一角,左手因為有些痙攣折在胸前;大約是難以伸直,只給他在手和胸口之間墊了毛巾,和在握拳的手裡塞了毛巾卷。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y8TJnERuj
他的頭上還纏著紗布,開刀似乎沒有剃掉多少頭髮,稍長的部分如同前夜,柔軟地散亂肩頭,側臉旁有一塊紗布巾,用途似乎是吸收因為插管流出的唾液。臉色真差,任尚雨暗忖,伸手捂了捂他胸前的那隻手,冷得如同一月的融雪天,毫無生機,微微僵硬著,食指指尖蹭著一抹青紫。任尚雨沒敢掀開被子看他的身體,他怕看到一具如同已然失去生命般死寂的軀殼。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VdpcH1csb
鼻飼管從小挺的鼻尖露出一段,以膠帶貼著,任尚雨第一次進來,不知該帶什麼,只能用手輕輕擦拭安蝶夜嘴角剛滲出的一絲涎水。加護病房裡儘管是探視時間依然很安靜,只有一些人微弱的說話聲。任尚雨也想說點什麼,可是看著脆弱的人,他只想哭。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nNquoIJJW
為什麼那麼好的人沒有家人疼,為什麼將生命奉獻給工作,卻落得這樣的一身殘敗?為什麼,任尚雨不懂。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3obV47BdC
「老師……」他的聲音有些不確定感,搖搖欲墜,懸在昏迷的人身上搖擺,最終落灑在囂張的消毒水味中,化為烏有。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IkOqGZPQu
他深吸一口氣,又吐出。溫熱的氣息沒有在護目鏡中浮現白霧,只是悄悄地消失了。「老師,你在嗎?你、你聽得見嗎?」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GgykarjX1
「老師,好好休息。不要······不用擔心實驗,我會照顧好實驗。」他說。安蝶夜想當然沒有回應,任尚雨嘆了口氣,摸了摸他冰冷勾著的左手。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gWs3hlSOD
他又在安蝶夜床邊坐了很久,直到探視時間結束,他才發現只過了半個小時。他回到宿舍,洗衣換衣,給手機充上電。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RaLPCpn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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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尚雨天天在實驗室和醫院兩頭跑,少年人年輕力壯倒是不怎麼累,頂多夜晚睡眠時沉了些。當安蝶夜仍在加護病房中安靜昏迷時,他總是在早上十點多去醫院看導師一趟,回來趕作業趕到七點多再去一趟,薄染看他日復一日,不止做自己的實驗,也照顧著他導師的實驗,薄染偶爾害怕他會走上他導師的老路。任尚雨的影子漸漸變得纖細,好似染上了安蝶夜的影子顏色,薄染勸他別太累了,任尚雨只是搖搖頭,不累,他說。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cQ5jKB0tO
老師他轉出加護病房了,任尚雨對他說。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oK3z29biR
老師脫離呼吸器失敗,做了氣切,但是他已經轉到普通病房了,後來他又對他說。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Nka754qPv
薄染有時候覺得,自己是在透過任尚雨,凝視著很久以前的安蝶夜;還年輕的安蝶夜。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rLraG8P3b
安蝶夜比他寡言、比他冷漠,兩人個性截然不同,但任尚雨的身上確實沾滿了安蝶夜的氣味。畢竟是師生啊,薄染想。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oRWlf8Dy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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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蝶夜第一次恢復意識,已經是六週以後了。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PChDLAJsF
那時,任尚雨正坐在他身旁削蘋果吃。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pDN2FFUM4
比原本瘦了一大圈的人顫了顫眼睫,漂亮的橄欖色眯成了一條縫隙。任尚雨專心看著蘋果,並沒有看到他,直到他抬頭看見安蝶夜時,病床上的人已經適應光線,完全睜開了眼眸。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u4Nhy4lpd
「……老師,你、你醒了?」任尚雨輕聲問,他扔下蘋果,握住了安蝶夜胸前不知為何正在發抖的左手,安蝶夜對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話。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L8GP7FwZV
「老師,別急。你生病了。我請醫生進來給你看看,好嗎?」安蝶夜輕輕哼了一聲,閉上雙眼。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PuR6kz95P
「老師,先別睡,好不好?」安蝶夜睜開眼眨了眨,嗯了一聲,有些無神地看著他。任尚雨知道這是答應的意思,快步跑了出去。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LgwXkQ5KI
任尚雨帶著醫生回來,安蝶夜還有意識,只是眼神有些迷糊了。他被醫療人員翻來覆去做了一陣檢查,很快又昏昏沉沉睡著了。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RBoZBkwnR
傍晚,安蝶夜又睜開了眼,任尚雨正在替他擦拭嘴邊的口水。安蝶夜看著他的方向,嗚嗚叫了起來,身體有些顫抖,任尚雨急忙安撫他:「老師,怎麼了?嗯?沒事的,沒事的。老師想說什麼嗎?」安蝶夜只是輕聲哀叫,橄欖色的雙眼湧出淚水,變得有幾分像翡翠的瑩瑩墨綠,無色順著臉頰流入髮絲之間。任尚雨手足無措,溫柔地小心著管線抱著他,一邊安撫他情緒激動對身體、對心臟不好,一邊用指腹擦拭,試圖抹斷源源不斷的淚水。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un7AFmcfB
不知多久過後,許是哭累了,安蝶夜靜了下來,只有眼淚還在忽視一切,悄悄流著。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HmdilnQr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