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掌下的土依戀魔法~所以甘願凹成他的掌樣~否則原本的堅硬也沒什麼不好~」四處傳來這首由傳奇吟遊詩人法祖所作的〈黑熊巫〉詩歌的變調曲,由清脆又軟糯的孩音唱出。
「再吵、再吵,小心被焦巫抓走。」
「星神已經降下黑暗神諭了,綁蘿蔔頭的小孩們要小心了。」
來自附近農村的老人胡言亂語地竭力阻止跟來的幼孩製造的混亂,只想盡可能不讓他們奔近法陣。老人們懂得孩子打從出生就有的心中與腦瓜子中的崇敬與想像,不是要阻擋那股強大心靈神域本有的混屯魔力,而是擔心法陣要是被擾亂,土就種不出東西了。
他的視線中,有一個孩子躡手躡腳靠近。星神的神諭尚未有巫教敢全面公開,胡爾已經知曉清楚模樣,他不曾沾沾自喜,不當可宣傳自己的機會而四處傳開,甘願安靜待在後方審視可能發生在荷安和達德背後的動亂,好替他們阻擋任何紛擾,那兩兄弟也知道他這生只會這麼做,只要他們知道即可。他滾燙的血液帶有一股冰冷,現任熊巫百祿千告知他,那股冰冷是冰原精靈的血脈,是他身為冰原精靈後裔的證明,只要刻苦勤學、善加利用,便可以柔克剛、以一擋百。成年之後以及得知神諭後,胡爾都在尋找冰冷血脈的力量顯化,只是至今仍毫無收穫。
「你是從大雪莊園過來的嗎?你跟著偉大的熊巫過來的嗎?」小阿奇連聲問,一點都不在意胡爾有沒有注意聽他說話,「隱匿精靈都住在北邊嗎?你會巫法嗎?」
胡爾莞爾看他,小阿奇說的大雪莊園,應該就是指北方的熊巫教莊園佴薩莊園,他明白。「我是跟著熊巫過來的,但不是從那個莊園過來的,另外,隱匿精靈住在哪,我不知道,許多的精靈後裔族分散住在島的四處,並不只有北邊而已⋯⋯最後,我會巫法。」
其實小阿奇聽完第一個答案時,迅速轉動的腦子和眼珠子,就已經顯示不用等聽完所有回應,他馬上就能問出新的問題。正準備脫口而出更多問題的他,不用吃力仰頭,便看見身前膚色淨亮、銀髮藍眼的巫士整張臉就在面前。他好奇又開心看著本來高大的人,一下子與他同高,看著這位像好朋友的巫士,他忘掉所有問題,安靜等著胡爾說完,然後再一次的指向山腳下的村落,唸出最近剛學會的村落名字道「那是我們村子,叫冬陽村,爺爺叫我趕快來找你們,他說大人看到小孩子的小豬(求助)會更努力幫忙⋯⋯可是我沒有小豬⋯⋯」
「阿奇,你怎麼不跟我說說話呢?都只纏著璐雪巫士和胡爾巫士呢!」甲科輕輕抓起小阿奇的衣服後領,幫他把帽子戴緊,帶著那孩子離開。
四周的結界法陣已設置完畢,這名適合當執事的孩子是時候該離開了。另一端,有幾個也喜歡巫法的小小孩子僅僅睜大眼看著,躲在比他們身子壯一圈的樹幹周圍,不知是在小小心靈中體會著衝擊內心深處無法言喻的陌生情感和綿長的心緒(這種孩子通常都會當上巫士),還是在小小心靈中不停祈求土壤優渥些、天氣變好些及家裡栽培的莊稼多一些(這樣的孩子則是擁有神聖的務農天賦的)。開朗愛說話的小阿奇不害羞也不怕打擾,全副精神都著重大人們的繁文禮節、並暗自觀察學習,特別是巫士的面上表情與手部動作,以及其他在場的執事的所有言行舉止,若小阿奇長大後沒有繼承農業,便會被村長招攬去各個莊園訓練,當協調魔法事務的執事,連一向沒猜人性格本事的璐雪都覺得他是解決管理問題的料子⋯⋯不過實在太愛纏住五官或神色柔和的人就是了。同村出身的甲科巫士為這種親熱表現感到驕傲,想必他們村的人的眼光都不錯。
孩子一個接著一個被帶到更遠處的休息地,小阿奇的炙烈回眸傳來時,胡爾馬上感受到,他到孩子面前保證自己一定會去冬陽村,並直接了當告知他,去他的村子是下任熊巫荷安帶領一夥人尋來西斯特爾裂谷的主要目的地,他誠摯的保證惹得小傢伙心花怒放且笑顏展開。胡爾忍不住多瞧小阿奇破爛衣衫下的瘦骨如柴的小手兩眼,也忍不住輕撫孩子臉頰。
荷安從頭到尾用眼角餘光注意小阿奇,和被那孩子黏緊的他。他知道荷安的意圖,好像正在欣賞他,其實荷安只是觀察孩子如何與他互動,因為他被純潔的孩子喜歡而滿足。從不久前就開始了,那人將他當作某部分附屬於自己的代表事物,胡爾很快習慣了對方在光天化日下表現的那種欣賞和在意。
有些不知所措的他投以自認為尊敬的目光給荷安,也許荷安會解釋為其他神情,也無所謂,他只想凝視他,回應那種在意。荷安則以深刻、能量豐沛的眼瞳對上胡爾視線,眼睛不由自主一笑,然後隨即轉向,看往空氣中傳來的炎熱及火光。
胡爾因為那瞬間的笑眼感到更不知所措,像是莫名其妙被稱讚的孩子一樣懞懂,因為緊緊牽連彼此的祕法所故,他發覺那輝煌豔麗的(無法用任何顏色形容的)瞳底有他可以理解的情愫。荷安與他對視時有一絲緊張,胡爾也隨著緊張,兩人幾乎是同時一塊注意現身的璐雪。
消失了一陣而沒被小阿奇逮到的璐雪從灼熱贊脈能量帶走來,站到荷安身旁,她周身充滿火焰微光,有如壟罩著點點繁星。胡爾朝她點頭示敬,因為璐雪用比他所見過的男性還要剛強勇猛的姿態環視一周,他剛好與她對上眼了。她那銳利眼眸像稱王這座山頂的矯獸,令他渾身一震,甚至來不及反思荷安剛才那一絲急促不安的緊張,來不及思索那是因自己的注視、表情還是其他事情而起,所有想法就被璐雪的氣勢給折服了。
這時總會有一人默默接近。
「專注當下。」達德的低沉聲音在耳邊響起。
用幾個清澈的呼吸靜下心後,胡爾刻意強調大巫兩字,用彼此在世人眼中懸殊的地位揶揄揶揄「是,大巫。」
「胡爾巫士,你做得很不錯。」達德也承接揶揄的氛圍,俏皮說。
胡爾沒有瞧他,想著這人什麼時候發現他不專心。
「阿奇靠近的時候,」沈穩的厚嗓在他身旁緩緩道「你的周圍能量開始令人有點不寒而慄。」
「我的確分神了,在想關於大女巫占卜的神諭。」胡爾大方向達德承認,他沒惱怒也沒氣任何人,把剛才的分神思緒擱置一邊,注意森林的躁動。
這人時常在重要關頭提醒他一句,他迅速專心在結界內變化,就是對達德表達感激的最好方式。他沒忘記那件事,也就是魔法能夠在所專注的最細微事物上傳送給巫士最大的幫助,只不過他時常忽略這點。
達德見他終於一心一意專注當下,便走遠幾步。
當神智集中在法陣內的一切細微之物後,胡爾先注意到的是達德本人,想起一則關於達德的傳聞:據說,隨海蠵巫前去佴薩莊園作客的瑪王學殿聯盟所述,席藍會巫術史學者們稱達德為莊稼王之璽──年紀輕輕,往貢比海岸旁的小河鎮田梗上一站,就成了現任熊巫百祿千的玉璽──大夥知曉振盪塵土的魔法存在,但找不到他在哪,特別是臉上出現鄉村子弟特有的憨厚笑容時。這些年,隨著百祿千跑遍各個城鎮村莊的達德,有越來越多歌遊者、詩人或名樂家傳頌他名,農家也會辦簡單的接風洗塵宴,人們逐漸道他是另一個熊巫後裔,而非熊巫的私生子,縱使歌謠傳唱的身分為後者,也會被當作才德圓滿養成的必經刻苦道路。
胡爾首先注意達德,除了對方的身世魅力,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對方是魔法結界升起之後首位與自然法陣溝通的人。待會兒將由達德執行星神顯靈的歌頌儀式,替他的弟弟荷安鋪好更順遂的路,祭典儀式若順利完成,事情就會事半功倍。
甲科邊仔細注意主執大巫的荷安的動靜,邊走到胡爾身邊輕聲問「還好嗎?」
胡爾瞥視四周一眼,確定沒人注意他們時才開口「是指有沒有感受到巴本脱嗎?老實說,有。」
「要是承受不住⋯⋯或⋯⋯總之,告訴我,我會想辦法幫你。」甲科迅速退到結界邊緣,也就是屬於他站的正北方位置,那處是個積水苔原。
那時,因為不知不覺中分心注意胡爾動靜,而將甲科與他的對話聽在耳裡的荷安和達德,心思角落是各自有了雜緒,但是皆被好好隱藏了。
這小隊伍內負責結界的巫士忽然發出警告。
風元素巫士敏昂站在距離眾人二十公尺處的正東邊岩石上,他聽見呼嘯而過的風發出尖銳異響,聽到來自風中的聲音。他不由自主學著聆聽峰嶺知音的歌唱,風聲中似乎還有獸嚎、人嚎、地底嚎動跟水流嚎動。這些聲音來自哪裡?是北方。敏昂篤定相信直覺,豎起的耳朵朝向北方,果然,風聲更加響亮。北方的風令他不寒而慄,面對難以預測的狂傲北風,他感到自己是脆弱的,無法防備北風,那可能摧毀人們成果。本來他想按照心中本意──就這麼算了吧、反正沒人會發現他是故意忽略的──而無視風的警告,如果周遭沒有巫衛、執事或村民代表的話,那些風就成了他的耳邊風。終究,他坦然面對稍稍不安的心,風帶來的消息實在不太友善。
「荷安,再一次建立結界,東方的風訊不穩,我要測試風息意圖。」敏昂喊。
幾名執事面貌凌厲,快速接近敏昂與荷安等人,準備記下巫士語錄。這次,來自各巫教莊園的執事作風矯健果決,看來十分重視他們一行人的任務。
「警告⋯⋯」敏昂斷斷續續感受漂入腦袋的句子,再度深呼吸,放空精神接納一切,「冰的警告⋯⋯冰符⋯⋯冰晶⋯⋯嚴冬⋯⋯很長⋯⋯」
聽那有些哆嗦的字詞和口音,大夥不敢不正視,謹慎的空氣向四方無限瀰漫,好像冰冷的空氣已經透過字句吹來。荷安拉攏銀狐長襖,凜冽目光遙望東邊的敏昂,不一會,注視著視線內更接近他的胡爾。胡爾給他一個祥和的心領神會表情,吹散一些他心頭的冷風。森林樹木高聳巨大,整齊又芬芳地列於兩側,寧靜山內淨是彎曲凹凸的石頭,風彷彿帶來生命女神的氣息,穿透一切、看透一切,包含覆滿落葉與尖銳畸石的地方。涼風吹著髮絲,好像想要鎮涼他的頭皮。荷安下令重新架起結界,不必在深入探究風息,他會承擔後果。
正西邊,水窪旁的水元素巫士薩倫一直只能看見荷安的背面。懶得檢查荷安表情的他,與主執大巫的視線正巧是同個方向,他觀察了胡爾的面色後,就轉身站回架立結界的位置,一改馬乎本性,誠心蹲在腳邊的神聖泉水旁靜禱。而位於南邊的璐雪將長辮重新捲起,執起一搓來自地底熱度的火,同時間,北方的甲科展開雙臂,掌心朝下,握住手中的飛揚塵土。
一首歌打破山林的寧靜,它形容豎立在五芒星頂端的星神之光,曲調催生出眾生靈靈魂中的安在安寧,達德輕聲細語地吟唱完頌歌,一如以往那樣精簡有勁,雖然周圍的人聽不清楚,但因他精神內的法力波動與星神幻力一致,沒有元素懷疑他。
這時,大家眼中卻有位無事可做的巫士,就是胡爾。圓形結界中,胡爾跟大開眼界的村民沒有兩樣,集中在閉眼調息的荷安身上,彷彿這位是世上唯一在幹大事的人。
緊緊依偎、交融著北方永凍寒冰的土石晶體漸漸躁動,如躁動不安的孩子想四處亂跑,在荷安安撫下,島的每粒沙岩逐漸沈穩落座,他使出巫力原太慈,慢慢試探,往後退示敬,直到抵達光源開闊的園地,稀疏果園、一片樹樁、大粟田埂、灌木叢、無際草地和小巧湖泊。在它們本來的地方,晶體本貌是這樣的──土壤乾枯、水缺營養、寒冰帶毒,十分討人厭,原太慈正在緩緩改變這些衰竭與頹敗能量,穿梭在腐土冰石的晶格堆疊間的縫隙,巫慈宛如曬過太陽般溫熱濕潤,敲擊震盪晶體質量,加諸貌似天上神靈那般的全神貫注渴望(來自巫士精神意念),投入的能量一個個改變雜塵冰石的晶體內部結構。
巫法移走的衰敗無處可去,巫士只得把大地的平衡攬在自己身上。熊巫不是好心承受最猛烈的巴本脫,那法術之衡的黑暗一面⋯⋯汙濁、邋遢、不堪、埋汸、垢面、骯髒、惡濁⋯⋯千萬種形容仍不足以說明蕩入巫士內心的猛烈黑暗、光鮮亮麗的自然另一面的力道,如果不那麼做,所有巫術、時間和資源就會白白浪費,故有一說是,熊巫的偉大在於承接最多的黑暗。
巫術很緩慢,慢到無人察覺腐蝕與威脅的自然能量已經改變,無人察覺荷安與達德正在交替施展巫法,無人知曉土壤新生翻轉,變得優渥豐潤。在為數不少的哈欠、迷茫表情與朦朧意識中,無聊的時光終於過去,藍天、淺色魚肚白晨曦取代昨晚的夕色殘雲,山腳下村落,家家戶戶的煙囪也鑽出裊裊白煙。
有一穿著粗衣的老人跑進執事圍繞的場中,立刻逮到看起來閒來無事的胡爾,面色有些著急問「沒想到忽然說結束就結束⋯⋯抱歉,我是村長的弟弟,請問哪位是荷安大巫?」他揉揉臉上樹幹形狀的睡痕問。
胡爾沒有指出他要找的人,回答「我們已經接到佴薩執事的通知,冬陽村村長的女兒瑪布娜會與荷安巫士接洽所有要辦的事,而且會在熊巫的黑塔中,不是在這。」
「巫士,是這樣的,其實我沒跟哥哥討論過,是我自己想請大巫幫個忙⋯⋯不會太麻煩⋯⋯你能幫我問一下嗎?」
胡爾安靜望著他。
老人家著急,怕對方不答應,忙說「就是⋯⋯就是⋯⋯我養的牛⋯⋯嗯⋯⋯很奇怪,牠們不生了⋯⋯牠牠牠們⋯⋯」
胡爾果斷領著結結巴巴的老人家走到外側的無人密林,現在只剩他們聽得見彼此聲音。他説「村長的弟弟,我是胡爾巫士,你仔細說明一下需要幫的忙,說不定我給的祕法也可以派上用場。」
「嗷⋯⋯但是我好希望由荷安大巫幫忙⋯⋯這、這、這應該是要用祕法,他們都說可不能輕易請巫士交出祕法,剛剛我才聽見某位執事在講平衡的黑暗能量,怎麼會那麼不通人情,是不是只有找最強的巫士才不會麻煩到你啊?」
「我保證,」胡爾頓一下後說,「你可以相信我的祕法巫術,而且我絕對不會讓黑暗能量影響自己。」
村長的弟弟半信半疑看著人,突然匆忙離開,胡爾看著他又鑽入人群。他的視線有些模糊,一絲絲巴本脱好像壓在腦中,沒什麼精力追人,正想趁著四下無人,使用心法抒展巴本脱,老人的沙啞滄桑話音忽然跑回身旁。
「甲科⋯⋯他、他説可以給我祕法,你覺得呢?能不能麻煩這位巫士呢?」
「廉姆老頭,這位你可以相信,是你們家牛的問題吧?」甲科還有其他事要忙,首先要應對的就是身後那名追過來的執事大人,對方已經氣呼呼的大口吸氣了。「放心交給他。」
「有那個不好的能量⋯⋯」
「那個能量啊,他很熟悉。」甲科急忙交代,他掙脫老頭子抓緊他手臂的黝黑大掌時,見村裡牧場主人仍舊滿臉難為不已,眉頭堪比糾結樹根,就決定老實交代了,反正胡爾一點也不在意。「他跟荷安大巫是同個地位的⋯⋯你聽過『黑熊巫的小新娘』吧?就是你眼前這位,他叫胡爾巫士,傳說中的冰原精靈後裔。」
「黑熊巫的小新娘⋯⋯」老人家只是先跟隨著唸,卻在說完剎那摀住嘴。
追著甲科跑的那位執事也睜大了眼,盯著胡爾。
胡爾禮貌的對兩人微笑招呼,稍微融化他們的震驚。
在甲科被抓回結界圈之後,他交出一個祕法符咒:一個刻在嶄新落枝上的冰晶符文。他對牧場主人說「把這塊木頭埋在牛睡覺的地方,了解嗎?然後請樂隊,樂手要有演奏斐奇爾(豎琴)、切九段(鼓)、摩奈(笛)的,演奏春日的歌曲給牠們聽,要辦得像是隆冬祭典那樣熱鬧,還有⋯⋯」
他感受到謹記交代的村長弟弟,沈默卻感激接下刻著冰符的落枝,左手握緊胡爾手腕的力度大得彷彿說明自己已明白了,一切都會按照他說的去做,頓了一會後說「還有,千萬不用擔心黑暗能量會對我怎樣,我會請求星神協助。幫忙牛群的祕法的暗能跟我和荷安大巫的傷害轉移祕法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老人家無聲離開時,小阿奇稚嫩並認真的嗓音降落在胡爾背後。
「傷害轉移祕法是什麼?」
這一日,胡爾跟隨熱情指路的小阿奇先下山了,接近傍晚時回到小阿奇的家,也就是進入冬陽村最靠近峽谷的地帶。而這一路上,他變換許多方式說明傷害轉移祕法,小阿奇依舊感到狐疑。他還是半知半解問到,不理解為什麼祕法不用在幫忙田盧莊稼的事上,而是要將熊巫承接的黑暗能量轉移到另一位巫士身上。
胡爾想起自己還沒解釋祕法源頭的傳說。「這個祕法改編自南方大國沃提索的古代魔法,是一個轉移壞能量的魔法。那時候,老巫者找到方式治療常常治不好的頭痛和肚子痛,他們把病痛鎖在一塊石頭內,封印起來,要那些造成頭痛和肚子痛的壞東西通通轉移到石頭上,再把石頭丟進河裡,讓人不再被病痛折磨,但是呢,我們島上每一粒砂石都很珍貴,每一粒石頭都要拿來種糧食,所以我們的祖先才想到這種方式幫忙熊巫減輕負擔。」
在家門口的小阿奇思考一陣,沒辦法反駁。熊巫實在對人人都太重要了,是所有農家崇拜的對象,連他都想要幫助熊巫減輕負擔呢。於是,勤奮好學的他又學到了新詞,並且因為站在對方的面前(這人又像是他的好友)便馬上記住了。這詞與一個聽起來不討喜的祕法有關,形容那從小就得與偉大熊巫相依的一人──大家都叫他(她)們:黑熊巫的小新娘。
「為什麼不是『好朋友』而是『新娘』呢?」連問出這問題的幼孩都被自己的問題嚇到了。他驚嚇的原因不是什麼深刻理由,他只是替像是好朋友的胡爾巫士感到納悶,卻被「新娘」代表的美麗、和另一男子並肩的表象給點醒,並因為站在胡爾身邊的是熊巫這事給嚇一跳。
「因為,歷來的傷害轉移祕法對象⋯⋯都是熊巫最深愛的人。」
用說歷史故事的口吻講出眾所周知的答案,胡爾把早已握在手中乾糧遞給小阿奇。已經快要習慣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的孩子忘記剛才的問題,忘記胡爾的回應,在叮嚀下小口小口吞下乾硬的麥餅,隱隱約約記下「熊巫最深愛的」。道別那時,小阿奇看著胡爾的眼神,不曉得是因為模糊記下的觀念還是那塊麥餅,又或因那溫柔替他擦嘴的手,一瞬間像是望著母親那樣的倚偎。1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hBFF4yii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