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鯨 - 空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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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不是完美的。

所以不必期待這個擠滿人類的世界。

不過，偶爾也是有抱持著善意的人存在。

未來的我，也許會對這個世界有不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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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日記的最後一頁。

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寫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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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未來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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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妳。

希望妳能夠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希望妳已經和母親完全和解了。

希望妳偶爾能去看看許騰和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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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

那把白傘，有機會的話就還給他吧。

不過喜歡什麼的，就不必告訴他了⋯⋯感覺有點尷尬⋯⋯

還是告訴他吧，用委婉一點的方式？

算了，交給妳決定吧，麻煩死了。

嗯，就說到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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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０１４０７０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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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畢業典禮圓滿落幕了。

有人期待、有人害怕看見的某名少女，最後並未出現在現場。

那張薄薄的畢業證書依照約定，如期地出現在少女住家的信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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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人們踏入下個生命階段時，會自然而然地將過去漸漸遺忘。

不論是快樂的、寂寞的、痛苦的、曖昧的，似乎都會成為人們前進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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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是人類的自我防衛機制，也同時是人類前進的動力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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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眾高中生為了自己的青春喝采、和與會的父母擁抱、向同學老師們哭著道別時，有些人正在體驗截然不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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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藍得令人安心，沁涼的風吹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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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行走在市區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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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經過書店，手裡多了幾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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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經過廣場，口袋裡少了幾枚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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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經過樂器行，側耳傾聽了半晌，平靜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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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經過車站，與某個計程車司機揮手，同時身旁多了一名律師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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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經過看守所，對某個嫌犯比劃了一連串手語，看到嫌犯表情變得蒼白僵硬後，少女滿意地與律師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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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經過一間越式餐廳，默默地待了一會兒，然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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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白天走到黑夜。

她的名字叫做藍蕥，今年十八歲，夢想成為一個自私到極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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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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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區的小巷裡。

和桑貓刺青店的鐵捲門緩緩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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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青師威廉站在門口打呵欠，明顯沒有睡飽，但為了生計還是得咬牙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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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裡的燈陸續亮起，隨著悅耳的鋼琴樂從音響播送，一股誘人的花香也漸漸透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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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將早上買的盆裁擺至角落，正當他發現其中一小叢滿天星並不是自己挑選也不符合店裡風格，而苦惱是否摘除時，店門口掛的風鈴卻因客人的到來而鈴叮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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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提著白傘的年輕女子踏入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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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還沒營業喔⋯⋯」威廉反射性地說，卻沒有得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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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回頭一看，表情有些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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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蕥？妳預約的不是今天吧？」威廉疑惑不解，拿出手機翻閱起對話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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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阻止了威廉的徒勞無功，她伸手指了指放在角落的盆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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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一頭霧水地抓了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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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指了指盆栽裡的花，伸手比了數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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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要拿一朵？不行！這可是我早上才買的欸！很貴的⋯⋯」威廉讀懂女子的意思，氣呼呼地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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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嘟起嘴，眼眶泛紅，模樣楚楚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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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妳每次都這樣⋯⋯好啦，喏，角落那幾朵給妳啦，真是的⋯⋯」威廉無奈地接受藍蕥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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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威廉的同意後，藍蕥原本哭喪的臉瞬間恢復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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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戲精。」威廉連連搖頭，自顧自地繼續忙著開店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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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調皮地吐舌，做了個古靈精怪的表情後，俯身摘取自己想要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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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想要的東西後，藍蕥並未向威廉道別，腳步輕快雀躍地離去，像個小女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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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也不以為意，他跟藍蕥早已熟稔，並不在乎這些虛禮。

只是當他重新將目光擺向盆栽的佈置，發現藍蕥把泥土撥的到處都是時，不免又怒罵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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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市中心鬧區的酒吧紛紛開張，迎接為了各種理由來買醉的客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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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行」是這些酒吧中，最知名的高級音樂酒吧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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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琴行新聘了一名鋼琴師，有許多客人在聽了他的演奏後，來得更加頻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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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行酒吧裡，調酒師正嫻熟地替眼前吧台的熟客調製一杯內格羅尼。

店裡角落有台目測十分昂貴的古典鋼琴，以其延伸出一片舞台空間，此時台上有兩名表演者正在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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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先生幾點會來啊？」中年男人接過自己點的調酒，不急著品嚐而是先向調酒師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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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調酒師木訥地回答，客人也不以為意，因為這名調酒師本就是以沉默寡言的風格在業界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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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推移，店內客人越來越多，即將七點時，台上的樂手與歌手向眾人鞠躬退場，因為接下來是另一名表演者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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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點一到，現場原本吵雜的人聲漸漸變得微弱，眾人輕聲細語地交談，似乎都在期待著這場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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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布簾掀起，一名穿著西裝的年輕男子提著黑色手提箱走上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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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熟練地按照前幾次的方式，將手提箱打開放在舞台最前方，裡頭空蕩，想來是用來讓客人投入小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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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今天能點歌嗎？」有名坐在前排的熟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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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笑著搖頭，背對著眾人坐上皮凳，掀開琴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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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吐氣的瞬間，他的手指緩慢地在琴鍵之間彈下第一串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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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鬱、惆悵、沉重的琴聲迴盪在酒吧的每個角落。

旋律慢慢地變得越來越堅定，同時越來越密集高昂，然後又回復尋常，不斷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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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眾彷彿進入了奏者的世界，身處黑夜裡的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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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一抹月光灑下，照亮了夜晚的沙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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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來的烏雲溫柔地遣退無數秋水，同時以漆黑的墨水將銀輝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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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不甘示弱的風，帶走了欲說還休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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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墨褪色，空氣沾染了月光默默灑下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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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聲漸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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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裡忽然安靜，眾人的掌聲遲了幾秒但毫不吝嗇。

周先生起身鞠躬致意，同時不忘與幾名熟客握手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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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結束，周先生準備收拾東西離場，正當他想將手提箱闔起時，卻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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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裡有支白色的短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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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的表情又驚又喜，他左顧右盼，並未發現想見的人。

他不顧眾人的目光，急忙地奔出店外，但熱鬧的夜晚街道上，人潮擁擠，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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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失魂落魄地回到店裡，收拾好箱子，走到吧台。

剛想向調酒師點酒，不料木訥寡言的調酒師卻搖頭勸阻，然後將一杯淺黃綠色的調酒推到他面前。

杯緣本該是檸檬或柳橙皮捲的地方，裝飾著一朵滿天星。

同時，調酒師將一張杯墊遞給了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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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招待。」調酒師向他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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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調酒師會替客人放好杯墊再上酒，這回顛倒過來，讓周先生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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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了翻手中的杯墊，發現有字，仔細一看，卻再也移不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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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墊上，有一行熟悉的字跡，那是他一生都不可能會忘記的字。

畢竟，他曾被寫出這樣娟秀字體的手，狠狠地賞了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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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五個字，周先生卻凝望了五個小時，即便熟客離場時向他道別，他也無動於衷，一直到酒吧即將打烊才在調酒師的呼喚下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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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杯中早已變味的酒一飲而盡，酸、苦、甜，就如同他此時此刻的心情般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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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杯是什麼？」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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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別一語。」調酒師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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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何必相見，周先生低頭，表情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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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的目光望著手中空蕩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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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朵小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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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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