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生於凡間的神子 - 8-VIII-出行

如同那天對埃拉普說的，多耶瓦威在4年後，也就是19歲時，啟程前往法國了。

至於為何是法國、法國的哪裡、要在那裡幹嘛，他全都沒想太多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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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4年經歷了很多事，甚至，他無法用以往的看待奧爾加和埃拉普--而且，他們也離開教堂了啊。

是埃拉普先走的，然後是奧爾加。

直到最後，連一聲像樣的「謝謝，父親、母親」都沒能說出口，多耶覺得自己很窩囊。面對再生父母，卻無法聊表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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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著你的一搓頭髮，那傢伙的也有，雖然大概沒什麼機會用到了」整裝完備的奧爾加臨行前說「但是如果聽到我傳喚你們了，就回應吧」

「...」多耶略為低著頭，表情複雜，參雜著過多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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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天氣，極度的晴朗，雲彷彿說好了似的，只圍繞在天際的遠方，只留下一片清澈得令人眼眶濕潤的蒼空。

「雖然這段時間很短暫，但是，跟你和那傢伙一起生活在這裡，感到很開心也很滿足」

「...我只覺得，你跟埃拉普沒必要就這樣離開吧?」

「這在你眼裡或許很蠢吧，但我這條命本來就是撿回來的，現在只是還給那位恩人而已」

「開什麼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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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耶，你應該也知道我其實不太信神，但我至今依然認為，在那天遇見你，絕對是一個奇蹟」

「...之後，想幹什麼就去吧，這是我們兩個對你期望的」奧爾加那張死魚臉，在講這些話時，依然沒有改變「但你一定不會做出對不起自己的事情的，畢竟你是我們兩個教出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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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幻劍，就交給你了。

不管以後想幹什麼，你一定可以的。

...對於有你這樣的教子，我感到很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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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會再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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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爾加走後，教堂就要變成只有多耶一人了。廣大的大堂只有他一人，看起來格外寂寞。

在這之前，埃拉普也知道之後可能會這樣，因此讓奧爾加在走之前把安以斯接到教堂，讓她在此生活的同時，也讓多耶有個伴。

「請多多指教」第一次正式見面時，安以斯禮貌地打了招呼。

「欸?喔，嗯，是，請多指教了」多虧埃拉普的雞婆，多耶完全不熟悉安以斯，一開始的相處極其尷尬。

「...安以斯，我家犬子以後就麻煩妳照顧了」奧爾加有些擔憂地說。

「你確定沒有弄反嗎?」

「就你這樣子還想保護安以斯小姐?先給我趕快長大吧」

雖然那時候，多耶已經長到跟奧爾加差不多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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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兩人一起生活了大概一年半，期間多耶沒有對安以斯起過一點非分之想，更沒有碰過她。

說實話，安以斯的外型完全就是多耶喜歡的類型。

及腰的金髮，深邃又略帶憂愁的眼神，比自己略矮一點，年齡只大一點，對自己講話時總是掛著那副感覺隨時會消失的應付微笑，沒什麼好挑剔的清秀臉龐，凹凸有致的健康身材，和優雅的舉止與談吐，實在很難不讓多耶這個平時沒機會接觸女人的野小孩動心。

但多耶瓦威每每察覺自己有那樣的想法，就會覺得自己很噁心、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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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至今還是對於安以斯被抓走、侵犯那事對她感到抱歉--儘管沒有人以此責備他、這件事也完全不是他的錯，他至今也依然無法真正放下那件事。

而隨著時間過去，兩人之間怪異的隔閡也消除了，可以敞開心胸談話，有些像是姊弟的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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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耶啟程前，讓鎮裡一個關係不錯的年輕修士來了教堂，讓他和安以斯一起打理此地。

盧卡(Luca)是鎮中比較會讀書的人，25歲，長得高高瘦瘦的，對人很有禮貌，也想當一名神職人員，自然跟教堂關係很不錯。他是多耶在鎮裡很早就認識的人，有些像是多耶的哥哥一樣。

「嗯嗯，盧卡，以後這裡還得交給你和安以斯了呢」

「多耶，你已經決定真的要走了嗎?你還說你在這裡很開心呢?」盧卡問。

「...因為我還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啊」

「也是啦，年輕人就該去外面多闖闖啊」

「你根本也沒多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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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是自己、奧爾加和埃拉普的房間。

自從他們兩個走後，多耶就很少進去了，也就只是定期打掃一下，裡面的狀態在那以後幾乎就沒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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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埃拉普和奧爾加還在的時候，由於多耶住的是給有需要的旅人的空房，導致之後來到的旅人都沒有房間可住，每當這種時候，埃拉普就會讓出自己的房間給旅行者，自己拿張椅子、披條毯子睡在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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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有洞嗎?幹嘛不來我房間睡就好?」奧爾加每當這種時候就會這樣說。

「汝不是討厭嗎?」埃拉普也每次都是這個回答。

「嘖...那是，其他不方便的時候啊，現在沒差吧」奧爾加小聲地說。

有時，埃拉普就會這樣跟奧爾加睡同一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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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很多時候，多耶都不太敢打開他們的房門。

因為看到房間內依舊的擺設，跟那微弱的、幾乎快消失的生活痕跡，卻不見人影。

多耶看到了，會寂寞的啊。

之後，奧爾加的房間給了安以斯，盧卡住在埃拉普的房間，多耶的房間雖然還保持原樣，但會回歸它的職責，給旅人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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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耶要離開的日子，終於還是到了。

他們在堂內，準備走向後院，最後的讓多耶看看這裡。

「你走前真的不去鎮上看看嗎?」盧卡問。

「不用啦，我又不像奧爾加和埃拉普一樣那麼受歡迎」

「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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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著聊著，多耶又回望了一次大堂。

耶穌基督的畫像和數列長椅，早晨的陽光從通往後院的門照進，彩繪玻璃無論何時都能給這個空間帶來色彩。

回憶不斷在腦中與眼前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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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耶，還好嗎?」看多耶有些惆悵的望著大堂，盧卡問道。

「多耶瓦威先生?」站在盧卡旁邊的安以斯也說。

「...不，沒什麼，只是果然還是有些捨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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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12歲開始，生活在這個地方7年了。但是，我總覺得我的人生是在我遇到他們兩個之後才開始的」

「是他們教會了我道理，讓我過上了人過的生活--雖然他們實在不太擅長帶小孩啦」

「...啊啊，感覺真寂寞啊，離開你們之後，又要孤單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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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即將出行的多耶如此留戀此地，又帶著些許追憶、悔恨，盧卡覺得這不太像是一個遠行的人應有的樣子。

下次見面，不知是什麼時候了...甚至不知道有無下次。

「多耶，雖然埃拉普先生請我不要跟你說，但還是跟你講一下好了」盧卡說。

「嗯?」多耶轉回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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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那裡，不是有一家麵館嗎?」

「嗯」

「...大概是4年前吧，有次，埃拉普先生和我一起去那家麵館吃飯，一開始還沒什麼，只是很普通的吃吃喝喝、聊聊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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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吃完了之後，他還拉著我跟他一起喝酒，我也恭敬不如從命的繼續坐下了」

「他平時就是個木訥寡言的人，對吧?我當時有點驚訝，但也沒想什麼，未曾想啊，他酒愈喝愈多，好像已經有點醉了」

「...他是個很有酒品的人，跟平常一樣，他平靜的一點點跟我說著和你跟奧爾加先生的過往，說有多對不起奧爾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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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館內，人來人往，沒什麼人注意到坐在角落的埃拉普和盧卡。

晚上，月光黯淡，埃拉普坐在窗戶旁邊，遠遠櫃檯的蠟燭無法照亮昏暗的一隅。

埃拉普單手撐著頭，遲遲無法抬起視線，完全沒有他平時的那種高大、肅穆的形象，只是一個頭髮灰白、邁入中年的男人無恥的吐著心事。

「盧卡...這些事，可以拜託你不要跟他們講嗎?」埃拉普說。

「欸?當然，如果您這樣說的話...」

「...我這一生沒什麼好值得誇耀的事，從頭到尾都是灰頭土臉的活著，我甚至，連一個自己愛過的人都沒能拯救」

「...請別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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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後悔，沒有對多耶好一點，我有時會打他，我明明不想那麼做的，但...我不知道怎麼跟他溝通，有時...真的很後悔」

「男生之間打架沒那麼嚴重啦，我跟我哥也很常啊?」盧卡想安慰他說。

「...我跟他的身分是父子啊，我應該教導他怎麼溫柔、善良的待人處事的，但我和奧爾加在這方面都不行啊，也沒什麼其他好辦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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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爾加也是，他跟了我那麼久，卻陪我走到了這般田地」

「不，奧爾加先生應該也是心甘情願地與您一起來到加爾加諾的吧?他也說了...」

「...他怎麼想我不知道。那或許只是他想安慰我所說的話罷了」

「這...」

「我身邊的人都因為我，命運不怎麼好啊。真的是像奧爾加說的，上帝拋棄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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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下無法認同他，也沒有什麼資格跟埃拉普先生說安慰的話，我能做的只有聽他不斷地數落自己」

「是...嗎...」多耶的神情，充斥著悲傷與不捨。

「抱歉，我想，那可能是埃拉普先生離開的原因之一。當時沒能好好跟他講什麼，對不起」

「不，沒有那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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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哪裡」

「不過比起我，奧爾加更應該聽到這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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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爾加大人也說了相同的話」剛剛一直默不出聲的安以斯說話了。

「欸?」

「之前奧爾加大人也會到我家裡探望我，他就像埃拉普先生一樣，會向我發牢騷，說自己沒有盡到身為教母的職責，很愧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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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來，這不是真的。奧爾加大人自始至終都真心愛著你，多耶瓦威」

不同於盧卡的婉轉，安以斯十分直接的告訴了奧爾加的本心。

「雖然他也會揍你啦，但我想那只是他們表達的方式過於笨拙了呢，有時甚至有些不妥...但我相信那都是為了讓你變成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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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雖然很高興能聽到這些，但我現在，對於沒能向他們好好道謝反倒是愈來愈痛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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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那一天的奧爾加一樣，站在大門口，揹著行囊，向安以斯跟盧卡交代一切。

「好啦~真的要走了」剛才那段對話，讓多耶心中輕鬆了不少，像是終於確認了什麼吧。

「多耶...路上小心，有任何事情--不，不管有沒有事都要回來啊」盧卡是個很討厭跟人分別的人。

「嘿，知道啦，我又不是去打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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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耶，行李都打包好了嗎?沒有什麼落下的?」安以斯問，她知道多耶這個人有些粗枝大葉。

「沒有啦，我檢查過了」

「...這樣就好」

「...嗯，這段時間謝謝了，安以斯」

「我才要謝謝你，多耶瓦威，托了埃拉普先生和奧爾加大人的福，我在這裡找到了平靜，然後...也是你，讓我感受到在這裡生活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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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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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順風」

「願上帝祝福你」安以斯十指緊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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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多耶瓦威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從加爾加諾走到了馬賽，他已經20歲了。

其實本應不用那麼久的，只是多耶是個路痴，在找路和繞路上花了不少時間，加上他又喜歡在路上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就去晃晃，還要在路上打工籌旅費，又想沿著義大利各大城市走著，導致時間不知不覺中愈拖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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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從加爾加諾開始，先向西南經過福賈，越過亞平寧山脈，路上還回去自己的故鄉貝內文托。他曾經的家被大火焚燒，裝修過後，現已經變成其他人的家了。

「...嗯，至少這家人看起來挺幸福的」

多耶只是在自己曾經的住處之前端詳了一下，然後繼續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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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那不勒斯後，然後北上沿著義大利西海岸的各個小鎮走到了羅馬，不愧是文明古城，多耶在那逛得很開心。

「欸不是，為什麼這區的物價那麼高?難道是專門坑殺旅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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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道路遍布小村莊和山谷，就有點像加爾加諾，但沒那麼顛頗，好走多了。

到法國的路上，多耶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坐船，但他是山上的孩子，有些怕海，還是從熱那亞沿著海路走到了尼斯、坎城，然後經過土倫，終於到了馬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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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多耶瓦威還不知道，他的命運將要因某個少女而改變。

與他有著相似眼神的女孩，無力改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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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裡，馬賽海邊的宅邸，一名少女又從睡夢中被驚醒。

準確來說，不是夢，而是聖傷讓她看見的「遙遠的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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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讓我降生於世；明明讓我看見了這樣的光景；明明讓我感受到了這樣的災厄」

「為什麼...卻不給我改變這些的力量啊?」

「看著我因為自己的無能而痛苦，主啊，這是祢所期望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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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髮紅眼的少女流著淚，在心中舉起了叛逆的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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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殺了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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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VIII-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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