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直胡思亂想回到荔枝角的家樓下。
我下巴士,看了看手機,現在是6月23日下午5時22分。使者說我會在6月26日的下午4時23分意外死去,距離死期不足3天。
現在買保險已經來不及,況且人生的最後三天,我想過得自私一點。
「至於會發生什麼意外我也不知道,正如我也不知道你這三天打算幹些什麼。」
「不過你放心,這個世界的系統像黑漆漆的石頭一樣穩定,不管你怎麼幹怎麼想,世界始終還是會回到正軌。或者說,世界永遠都在軌道上。」
自從三年前張梓言死後,我便一個人租了唐樓 3/F的小劏房。
這是一棟被困在過去和歷史的普通殘破大廈,樓層間的黃燈泡能亮幾顆是隨機的;到處都是佈滿灰塵的電線和你永遠搞不懂的露骨宣傳單張「妹妹好寂寞哥哥你慢慢來」。
這棟唐樓甚至沒有名字,叫外賣時只能說送到「長沙灣荔枝角道790號3樓」,既是長沙灣又是荔枝角,連街道名稱都讓人相當混亂。
2/F是色情按摩,4/F是香港唯一的可以自製小鼓的工房(即Snare,是現代爵士鼓組中最重要的部分),打鼓的聲音常常穿透地板,來過我家的客人都會對其感到不耐煩,讓我去投訴取回公道。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l1vxNUFhh
雖然我也覺得相當困擾,但我內心對這種困擾感到懷念,便任由鼓聲穿梭。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zvLd09ZEf
我在很多年前曾經跟初戀女友學過打鼓,所以別人聽上去雜亂無章的、彷彿是整體的鼓聲,沒有什麼音樂背景的我卻能辨認出Bass Drum, Snare, TomTom......這使我感到欣慰。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lg8wNRkVy
此時正值夏天,回到家的時侯,我已經滿身大汗。
我掙脫被汗水滲透的白T恤和牛仔褲,洗了一個冷水澡,又換上了白T恤和牛仔褲(我像老夫子,有數之不盡的白T恤和不怎麼洗的牛仔褲),混亂的思緒漸漸冷卻下來。
我決定先寫遺書,然後殺人,最後再跟重要的人一一告別。因為如果跟大家一一告別,我不擅長控制時間,很有可能最後只能隨便殺一個人。
至於殺人的人選,我腦海裡已經有了想法,但還未決定好。
如果只是想見到張梓言,最簡單的做法是隨便選一個流浪漢。
我會製作兩個毒飯盒,然後派一個給他。我會和那個素未謀面的流浪漢一起牛頭不搭馬嘴地聊著人生走錯了多少路,走了多少重重覆覆的舊路。我們會在高昂卻沒有方向的交談中,在他以紙皮搭死的小屋子內,漸漸失去意識,在回憶中下地獄。
但我已經有了兩個想殺的人選,一個是背叛者陳俊豪,另一個是當年殺死我好朋友葉童的凶手。
我可能會選一個,也有可能會把他們全都殺了。
地獄會是怎麼樣嗎?即使地獄裡有張梓言,但如果真的跟傳說一樣千刀萬剮,痛苦且沒有喘一口氣的時間,大概我會非常後悔下地獄吧。
又在胡思亂想了。
我打開冷氣和電腦文檔,準備寫遺書。
但我想了想,還是拿出一疊A4紙和藍色原子筆。
畢竟是遺書,還是親筆書寫比較好。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WhKMJSbFk
ns 15.158.61.20da2如果大家看到新聞標題「荔枝角青少年謀殺事件」,大概會覺得對我感到失望和傷心。即使我即將死了,我也希望大家對我有正確的認知,而不是被媒體左右。
我決定了我必須讓案件成為解不開的奇案。何況加上我三天後的意外死亡,應該足夠讓案件撲朔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