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拉是眾神中的怪咖,祂擁有遠比其他神更強大的神力,因此祂主宰著眾生的生老病死。眾神並不會眼紅於此,反而對於自身不會被分配到多餘的差事感到暗暗自喜(當然這都是眾神心知肚明但不會明說的事情)。唯一的古怪之處便是依拉始終對祂的子民充滿的興趣。曾有神猜測,這或許是依拉最常接受人類的信仰及禱告,誰也不知真正的答案。但直到依拉下凡前,眾神都對此事毫不在乎。
作為依拉夥伴的眾神不能理解依拉的想法。神雖擁有感知,但那是比人類所謂的七情六慾更高一層的存在,而自世界誕生的開始,神界與凡間始終都不曾有實質上的流動。凡人信仰著神,而神接受信仰的滋潤,並用滋養而成的神力造福凡間,僅止於此。
直到依拉決定下凡的那刻,眾神才強烈的警告、勸退依拉的想法。因為在眾神從遠古以來流下的禁忌之一便是神與凡人不能主動去到另一方的世界。這項禁忌中並沒有提到觸犯的後果,但眾神從不敢輕易觸碰、嘗試。依拉卻對此毫不在乎,祂毅然決然的無視眾神的告誡,獨自下凡。
在依拉前腳踏入屬於人間與神界交會的那一處時,與依拉同時誕生的神——阿尼拉在那等祂。阿尼拉是負責掌管那片淨地,當凡人誤入並在這迷失方向時,阿尼拉便會化身為神秘的引路人,作為他們的一盞明燈,帶領他們回到正確的道路上。不過這有個條件,那些擅闖淨地的凡人必須將自己身上的一樣東西留給阿尼拉作為引路費,因此阿尼拉擁有許多人類稀奇古怪的小物品。某種意義上來說,阿尼拉甚至比依拉更接近、了解人類。
「難不成祢也來勸阻我?」依拉來到阿尼拉的小木屋,看著架上陳列的一個個擺飾,祂的手不自覺得向前伸,就如祂原先那樣,深深的被人類的一切所吸引。
「祢也知道我跟其他神立場不太一樣,我不排斥與凡人接觸。」
「祢總不可能只是單純找我來喝茶、聊天吧?」
「那就要看我們是聊什麼天囉?祢知道凡人富有魅力的地方是什麼嗎?」
「他們身上的的一切都充滿魅力。」
「不,凡人讓人著迷的地方在於他們豐沛的情感與創意。這是神所欠缺的。」
「祢不怕這話被其他神聽到後暗中給祢穿小鞋嗎?」
「無所謂,都是實話。祢不覺得這是個絕佳的觀點嗎?我們眾神看似擁有強大、掌管萬物的能力。但我們的力量都來自凡人的信仰。實際上,只要凡人不再信仰我們又或著凡人從此消失,那眾神將會成為一無是處連一粒灰塵都比不上的存在。所以某種意義而言,我們不過是為了凡人才誕生的附屬品。」
依拉原本四處飄移的雙眼終於看向阿尼拉,祂勾起唇角,笑道:「這樣不好嗎?當神真的很乏味,若是能為此附上一些意義,我才不會那麼迫切的想要去到人間。」
阿尼拉聞言一怔,但祂隨即釋然一笑,起身打開小木屋的門,朝依拉說:「算你過關,去吧。」
「祢想攔也攔不住我。」依拉話語還沒結束,原先坐的位子上早已沒了蹤影。阿尼拉走出小木屋,看著淨地延伸過去一望無際的景色,穿越那片草原的盡頭只要再走下去便是人間。
「可別愛上凡人啊⋯⋯」阿尼拉輕聲說出,很快那聲音就消散在微風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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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的功夫,依拉便來到人間。與神界不同,人間非常熱鬧,只要有人的地方都生氣勃勃。依拉化身為一名亞麻色頭髮的普通少女,祂身穿灰色麻布衣,腳上套著草鞋,任誰都認不出來祂是眾生所信仰的神祇。
依拉哼著從路邊吟遊詩人那聽來歌曲,走入最喧鬧且繁盛的市集。祂對人類的社會及生活雖然都多有耳聞,但卻都無法如祂此刻見到擁擠的人潮、五顏六色的攤販、琳瑯滿目的商品、高昂的叫賣聲那樣驚豔。
「那邊的美女!長得如花似玉怎麼卻沒帶點好看的配飾?來來來,我們這耳環、披肩、項鍊妳要的商品應有竟有,隨便挑!第一次買算妳便宜點!」
第一次被如此豪邁的聲音給叫住讓依拉新奇的忍不住朝攤販靠去,祂拿起擺在攤販上的飾品,問道:「這條奇怪的繩子是做什麼的?拴住牲畜的嗎?但這材質看起來用力過猛就會斷掉。」
老闆聽得臉一黑,也不知自己招來的這位客人是諷刺還是真的傻。他抽搐著嘴角乾笑道:「美女妳還真幽默,這是項鍊啊!女人可以沒有老公但不行沒有好看的飾品!美女妳的脖子剛好屬於白皙又長,最適合配戴這種項鍊,這樣也能讓妳的脖頸看起來不會那麼空虛。像這個金色的鏈條就很適合妳的膚色!」
依拉被這麼一說,不由得有些信服老闆的話,祂點點頭,拿起老闆推薦的那條金色項鍊,對著攤販旁附設的鏡子,戴上脖子左右打量後滿意地說道:「你這麼一說我才知道原來這種叫項鍊的繩子看起來沒用但卻能添增另一種感覺,人做出的東西還真各有其意思,有趣有趣。」一邊說著,依拉就轉身離開攤販,前往下一個攤放。
但依拉還沒走遠幾步,原本笑吟吟的老闆臉色古怪的追上前拉住依拉的手,他說道:「美女啊,怎麼說走就走呢?既然看上了商品想帶走,也要付錢吧?這項鍊可不便宜的。」
依拉看著抓著自己的手,皺皺眉,說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喜歡就拿走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聞言,老闆面上僅存的一抹僵笑瞬間蕩然無存,他面容變得猙獰、扭曲的大喊:「這世間沒天理啦!我辛辛苦苦從異地帶回來的珍貴飾品妳說拿就拿?那我還做什麼生意?我要怎麼養家糊口——」
見老闆死抓著自己不放,依拉眉頭越皺越緊,更何況老闆又說著祂不能理解的話,那喋喋不休的嘴依拉恨不得將他變成啞巴。同時,隨著老闆不斷的哀嚎及怒罵,圍觀的群眾也越來越多,但始終沒有人願意上前解圍。
「你放開我,既然你不要我拿走,那我不要也罷。」依拉將戴在脖子上的項鍊扯下,並甩在老闆身上,但老闆見狀不但沒有就此罷休,反而越鬧越兇。
「妳扯斷它了,妳說妳要怎麼賠我?我到底做了什麼要遭受妳這樣的對待?妳這樣絕對會遭天譴!」
看著老闆喋喋不休的嘴,依拉臉色越來越沉,就當祂準備施展神力制裁老闆時,一隻手抓住老闆緊握依拉的那隻手,隨之,一個溫和的聲音像潺潺流水一樣打斷老闆發出的噪音。
「大哥,請冷靜一下。這或許有什麼誤會。」
這聲音讓依拉抬眸看向來人。來人有一頭黃金燦爛的髮絲,他那雙湛藍色的雙眼向天空那樣清澈,卻如大海般深邃。依拉不自覺陷入那雙眸中,忘了原本為什麼而生氣。
但老闆不為此買單,他鬆開手,冷哼一聲說道:「誤會?這女人將我貴重的飾品扯壞還丟到我身上羞辱我!這應該送到神殿好好審判!」
金髮青年抽回手,並掏出一個小錢袋說道:「我幫她賠償這筆錢吧。就當我買了這條項鍊。」
聽到金錢碰撞的聲音,老闆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他咳了咳,說道:「兩⋯⋯不,三百銀幣!」
霎那間,群眾譁然。
「三百銀幣?也太貴了吧?」
「這種項鍊明明一百銀幣就能買到,這老闆原本就想坑這女孩吧。」
但金髮青年依然面不改色,他掏出三百銀幣丟給老闆,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這樣你滿意了吧?」
「滿意!滿意!」老闆見錢眼開,早忘了是為什麼生氣。
「那,告辭。」語畢,金髮青年回頭看向依拉,便撞上依拉直勾勾的視線,他一愣,隨即笑道:「妳好,忘記自我介紹。我叫猶大,方便問妳的名字嗎?」
「依拉。」依拉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祂深陷於猶大的面容無法自拔。祂從未像是接受了日月精華而雕塑而成的完美作品,這麼說也同樣是褻瀆猶大。依拉感受自己內心有股如太陽一樣炙熱的烈火在燃燒,這樣的感受非常陌生。但依拉卻不為這個陌生的感受而排斥,反而充滿了好奇與名為⋯⋯興奮的期待。祂意識到,祂非抓著此人不可,這或許是命運、是一種不知名的悸動,但這一切都非猶大不可。
而此時的依拉還不知,祂與猶大之間的緣分究竟會如何的纏綿與牽扯。祂更不知道,此刻的那股衝動與悸動,是一種名為——一見鐘情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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