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自己曾經穿過男裝登校。那一套潔白、筆挺的男式制服時至今日仍整齊地待在衣櫃的角落，自從我畢業以後再也沒拿過出來。
只是在一個平白無奇的日晝——沒有特別的學校活動，也不是什麼懲罰遊戲——那個以往都穿著校裙的傢伙當刻正穿著嶄新的白色襯衫長褲，若無其事地走進了教室而已。在決定要穿著出門之前已經在家中的鏡子裡好好端詳過了，大概看起來也不會很奇怪。
不如說，在青春期剛剛開始，大家都還沒完成發育的中學二年級，身形瘦碩、跟男生差不多甚至還高的一點的我穿起來根本就跟男生沒有什麼區別。從大家的反應也不難看出這一點。在那些吱吱喳喳的女生的吵雜聲在耳邊響起之前，我也早已設想過這樣的場面，但當刻還是難免地覺得吵鬧。我在班上的人緣並不差，這一點卻難得地讓人頭疼得無可奈何。
“——！那是、男生的制服對吧，比想象中的還要適合你誒！”平日校內小圈子裡的人率先上前，圍著我七嘴八舌地談論起來。
“不不不、說到底圭本來就很長得英氣，早就該試試男裝了吧！”諸如此般的對話不斷重複著，除了誇我以外沒有什麼有營養的內容。
“合適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不要喜歡上我哦。”說罷我自己也忍不住笑出聲，肩膀被人用力拍了好幾下，好疼。
待其他人上前，又將差不多諸如此類的廢話播放一遍。說實話被一群人這麼評價著多少有點難為情，我一邊附和著她們，背脊卻不斷地冒著冷汗。那種事情怎麼都好了，只要不要問起那個問題——
“但是怎麼突然就穿著男裝回學校了？”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ACrrTaGJu
社交用笑容在此刻只能僵硬地掛在臉上。雖然早就預料到一定會有人問出這樣的問題了，但還是敵不過僥倖心理，而且對於這個問題，我到此刻為止也給不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模凌良可的回答對於茂盛生長的好奇心來說，肯定遠不夠格，但我不喜歡說謊。她們疑惑又略帶期待的目光漸顯熱切，以至於我把回答拖得越久，她們的期待似乎又會上升幾分。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CKML1qfvm
“只是裙子穿膩了而已，這麼挺合適的話就以後都這麼穿吧”
我反過來向她們打趣道，這是我慣用的狡猾手段，能一定程度地穩住氣氛，對方也能輕易把話接下去，接下來只要想辦法轉移話題就行了。
話雖如此那確實也是一部分真切的想法，所以不算說謊，只是把不該說的藏起來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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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還是不可避免地會暗地裡譴責起自己來。並不是關於說謊的事情，而是那些被我於中學的三年一同放在放在衣櫃的最角落許久，那些我的人生從某個分支就開始生根發芽的錯誤，那些陰暗到我不願意拿出來剖心置腹地與任何人談論的秘密。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E5i4GkmF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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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焦慮被揉成一團、卡在嗓子眼裡半上不下，令人想吐。儘管算是勉強應付過去了，但思緒已成亂麻。煩躁自作主張地取代了方才的緊張感，就像是卷作一團的耳機繩一樣。
只有一件事情十分清楚，我行動的契機絕非一時興起。相反地，我對此已經思考過很多次了。在每個難以入眠的午夜，在每個本能地作嘔的清晨。那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成為了佔據我青春一大半的夢魘，理智又總是不合時宜地催促著我放下那些解不開的結。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8yLduNaNA
啊、我好像明白一點了。正因如此，我才會比任何時候都冷靜地計劃好一切行動——從自己去買校服，藏在不會被發現的地方，今後要光顧的洗衣店，穿回學校的日期——
一切都是如此順利，按照計劃進行，可以說是滴水不漏了。身體最終按時回校，嘴巴也在本能地流暢吐出音節。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Pa1tmxPZd
唯有，唯有腦子此刻正嗡嗡地響個不停。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Rl76ubauB
我還是太看得起自己，那些警鈴般的耳鳴聲將我的意識像是用一層毛玻璃與現實隔絕，直至響聲的頻率與確切響起的鈴聲共鳴——是上課鈴。
看來我在門前被堵得太久了。但從他人看來，對於班上算是有一席之地的我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導致了這樣的插曲也不足為奇。單肩包的背帶甚至仍然掛在我的肩上，課本與作業的重量似乎會把嶄新的襯衫壓出痕跡。於是，我就順理成章地以此為由離開了吵鬧的中心。
片刻，班主任走進教室，沒有了話題中心的人群也隨之散去。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在放下行囊後，我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8EIPQnz5F
“喂、沒事吧。”說話的人是我的同桌、案，同時也姑且，算是我的青梅竹馬。平時會一起玩，但在學校也很少跟對方搭話——不如說、我跟我真正相熟的朋友都因為諸多原因導致在學校甚少交流。再細說的話就又要牽扯到那些令人煩躁的事了，所以就此打住。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rk8ttKF2
但總而言之，我們實際比看起來的要要好。
現在，案正一手拖著頭，只有眼神側朝著我這邊瞧，說話的語氣平淡得過分。若是其他人的話，在我這種狀態還被人這麼搭話，絕對會發起火來。但相識近七八年的我對他的為人也多少略知一二。難得在學校跟我說話了，怎麼說也確實在擔心我吧。這樣想著，自己也稍微好受了點。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6ByaEka2B
“嗯...算是那樣吧。”我用不相伯仲的平淡語氣回敬他。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QQ8ifioU
“那樣是哪樣啦。”他轉過身來，皺著眉頭，明顯地不悅的表情。看來我沒有給到他想要的知道的答案。不如說，他在問什麼不明不白的？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vHxZizUVE
“額、還沒死？”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JuxXFUJEV
“但為什麼是男裝啊！？”“噓！”
看見自己與異性發小穿著同一套制服坐在一起，這場面著實有點新鮮。他對此似乎也又激動又好笑、一朝我轉正身子、不小心提高了聲量如此喊道。還好我從他放下手的一刻就猜到他要幹嘛了，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班上其他人聽到我們的談話內容，我的噓聲多少掩蓋了他問的東西。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sny2KIhz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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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穿不行嗎，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也那麼激動，你是我媽嗎。”
語畢，見他頓了頓，表情柔和下來後才開口問。
“老師那邊怎麼說？” 果然很有他的風格，實際又一針見血。事情的目的怎麼樣都好，只要能辦成才是最重要的。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DCzgHV5gd
問起這個問題，我反而有著相當的把握。對於校內的教師我可是太理解了，就好比現在班主任正一味全神貫注地說著班會的事，全然不覺班上正有一個身著異服坐在教室裡的學生。
而且，就算老師發現了，他們也拿我沒辦法。父母正在上班，無暇處理學校來電。雖然有備用的校裙，但只要我本人不願意穿也自然沒人能要我怎樣。
再者，我校內的成績、人緣都為上乘，上課也算是安靜乖巧，毋庸置疑地是在大人看來的好學生。就算麻煩也好，想必他們也會多少尊重我的選擇。
“不知道，到時再說吧。”我在座位上伸了個懶腰。
是這樣的，一切都看起來完美無瑕，但我仍難以胸有成竹地擔保每一件事。更是不可避免地害怕著方才發生的事重演——只要離開教室一步、一定會重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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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如此類的擔憂結果導致那一天我沒有離開過教室半步。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CODkxXUH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