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暉二十年,六月十五日,夏,夜,花下城——凌霄閣。
我是敖寒英……我是焱梅族之人,今天早上我將自己的龍胎交給了牧羊人,我依舊從他那收取固定數目的酬勞,從倒生龍王廟祭拜完出來後,我和他吵了一架,後來他說終於理解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於是邀請我加入清蟬軍,但前提是須去向南海龍王祈求一個願望。
而我……照做了,我聽了牧羊人的話,結果……有一個自稱是南海龍王的詭異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並與我對話,牧羊人在我面前昏了過去,接著我的身體似乎被某種力量控制,我看到南方的遠處被無數焱龍掛肆虐,那個自稱南海龍王的聲音告訴我,這是在幫我實現許下的願望。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lKN6zFVYk
如果我今天沒有去見牧羊人,如果沒有聽他的話去向南海龍王許願,那這一切或許就不會發生了,我到底為什麼……
不……等等,我現在後悔也沒用,現在最應該做的,是了解牧羊人為何要這麼做,還有蘭蘭到底想對我做什麼!
我現在被蘭蘭抱在懷中,置身萬靈的嘴內,瀰漫四周的臭味混雜了血腥味、食物腐敗的酸臭味,以及人類的屍臭味,噁心到讓我想將整個胃給吐出來,而在上方及左右兩側,散佈著無數顆人類眼球,它們就直接長在萬靈的嘴內,用充滿怨恨的眼神瞪著我,其中有幾顆還會發出紅色光芒,我猜那些眼球正在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如果我做出抵抗動作的話,它們或許會用某種方式攻擊我,但我就算害怕也不能逃避,我必須想辦法活著從凌霄閣逃出去。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GFzzCvalc
剛剛對萬靈使出的馭火術,是我透過自己的意志施展的,跟我四年前在極樂房對鬱娘使出的招式一樣,但當時我是無意間使出的。我更該注意的是,蘭蘭根本不是龍王的後裔,但方才卻使出了馭水術壓制我,難道他吃過九曜族之人的龍胎?這怎麼可能?他要如何取得皇族的龍胎?
面對現在的這個蘭蘭,我不能用以前的態度跟他相處。我故作嬌柔地用頭在蘭蘭胸前磨蹭了幾下,開口說道:「蘭蘭,這裡好可怕。」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r4qcQrbLe
「沒事,我們就快到了,妳很快就可以見到牧羊人了。」蘭蘭說道。我能感受到他凝視著我的目光。
不過,剛剛蘭蘭說「就快到了」,所以我們現在正前往蓮真那裡嗎?我記得方才走出房間時,我正前方的門後有人用那伽語說「第十五層到了」,接著那道門被開啟,萬靈就出現在我眼前。難道那句那伽語是萬靈說的嗎?
「這個叫萬靈的孩子正在送我們過去嗎?」我裝作天真地問道。
「哈,妳剛剛其實已經發現這裡沒有樓梯了吧?我們凌霄閣就是靠萬靈在上下樓的喔。」蘭蘭毫不遲疑地回答道。
萬靈的用途與我猜測的一樣,但蘭蘭似乎也在暗示我不用再裝模作樣了,好吧,這樣也省得麻煩,女人故作柔弱可是比故作堅強還累的。
「上面那些眼睛是什麼?」我問道,這次的語氣相當冰冷,應該能讓他感受出我現在對他的敵視態度。
「那是『死靈之眼』,是萬靈用來監視乘坐者的工具,妳要是輕舉妄動的話,就會被牠當成食物嚼碎,然後變成一顆新的死靈之眼喔。」蘭蘭語帶幾分戲謔地威脅我。
我雖然被他這番話嚇地動彈不得,但我必須讓他知道,我不是他的獵物。
「喔?連你也一起嗎?」我同蘭蘭的語氣說道。
蘭蘭用冰冷的眼神狠瞪了我一瞬,但也就只有一瞬,而且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是因為被我猜中了什麼而憤怒嗎?但無論如何,至少我得到了一個有可能成立的假設,只要我在這反抗,蘭蘭也許會與我同歸於盡。
「第二十層到了。」萬靈用那伽語說道,隨後將嘴上下張開,我接著看見一扇門分別往左右兩側同時拉開。
遠處出現了一個駝背女人的背影,她身穿一襲背部繡有紅梅的黑色帽袍,我與蘭蘭還越來越靠近她,而且萬靈嘴內的血腥味似乎漸漸變淡了,死靈之眼的血紅色光芒也慢慢遠離,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安心的普通燭燈,我忍不住轉頭過去,才發現原來是萬靈伸出了舌頭,
而牠那長滿眼睛又充滿血漬的牙齒,依舊讓我感到一股如被架在斷頭台般的恐懼,那些眼睛似乎正將不知何來的怨恨與邪念,深深烙印在我心中,甚至不惜穿透我的心扉。
我不想再與這邪物相視,於是將頭轉回,迅速觀察這裡的環境,我現在來到一個比方才還要寬敞三倍左右的房間,這裡點的燈不多,沒有任何一扇窗,甚至也沒擺任何傢俱,而且不知為何,待在這裡的感覺,就跟在倒生龍王廟內一樣令我厭惡,眼前明明看不到任何足以構成危險的器物,我卻是想立刻逃離這裡,越快越好。
蘭蘭從萬靈的舌頭上輕輕跳下並說道:「我把敖寒英帶來了。」
「終於來啦?快過來我這邊吧,寒兒。」那個駝背的女人稍微轉過頭來說道,她的臉還是被帽子遮住了。不過,她為何要叫我寒兒?我們明明沒見過面,而且她的語氣讓我想起某人,某個喜歡凌虐他人、早已被我殺掉的女人。
「快過去吧,妳應該已經恢復力氣了。」蘭蘭說完後,便將我從他懷裡放下來。
我的雙腳穩穩地踏在地面上,但我剛剛為何會突然四肢無力倒下?是蘭蘭的馭術造成的嗎?但仔細想想,我今早在倒生龍王廟與南海龍王對話完後,因體內突然產生劇烈的燒灼疼痛感而倒下,即便後來疼痛消失了,也無力再起身。
不過,即使謎團變得越來越多,我也不能忘了最重要的事,我開口向蘭蘭嚴肅問道:「蓮真在哪裡?」
「我在這。」我的左前方傳來一聲男性的回答,是蓮真的聲音!
我興奮地立刻朝音源看去,但眼前卻只有一片漆黑。
「蓮……蓮真?你在哪裡?」我的心跳逐漸加快,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聽見了幻聽。
在我眼前的黑暗中,細小的腳步聲傳出,蓮真漸漸走了出來,原來他一直躲在燈火照不到的角落裡。
「蓮……!」我難得展開了笑顏,原本想大聲呼喚蓮真的名字,但這種宛如重見天日般的心情,很快地碎成微塵,無聲地被吞噬在這昏暗的房間中。
蓮真擺著一副笑臉,靜靜地凝視著我,他的笑容不再令我喜悅,他的眼神不再令我安詳,他就像一隻看著落網的獵物而感到得意的蜘蛛。
像是毒液發作般,我渾身發麻,冰冷的無助感猖狂地碰觸我的肌膚,蓮真的笑容從什麼時候變的如此令我恐懼?還是說,他其實一直都沒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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