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劃破天際,幾隻鸕鳥倉皇飛起,水面泛出陣陣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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潟湖中泊著數艘淺底小船,每艘船坐有四人,船尾一名是舵手,兩名船伕划船,船中持槍尋找獵物的,便是參與今日狩獵比賽的貴族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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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特伊夫人坐在可俯瞰整個潟湖景觀的看台上,品嚐有苦橙汁調味的烤鱒魚,搭配波絲卡氣泡酒,一邊側耳傾聽鄰桌仕女的對話內容,猜測誰是今日的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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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防的,一個身影閃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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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一切事物都在您的掌控之下呢,夫人。」瓦爾蒙子爵躬身,等待梅特伊侯爵夫人伸出合作愉快的友誼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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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特伊夫人卻只是冷冷地瞅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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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是準備好要給我下次交易的情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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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當然,不過……」瓦爾蒙深鎖眉頭,故作誇張的困惑姿態,「在此之前,我對您給我的支票金額有些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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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達克特幣,」梅特伊夫人翻了翻白眼,「我的經理人必然已和你分析過每一筆收支,莫賽尼格的一萬幣扣除必要支出,包含西西的衣飾、賄絡僕役的小費等等,還有甚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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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有一項收入未被列於清單上。」瓦爾蒙抓了抓梳得油亮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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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項?」梅特伊夫人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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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曾贈送西西小姐一對所費不貲的鑽石髮叉,那禮盒還是由我親自遞送的。」瓦爾蒙以手勢比劃出禮盒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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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是有那項東西,」梅特伊夫人往後靠向椅背,「我將它列在必要支出之下。西西曾提出要求,說願意付費買下那對髮叉,但我決定讓她無償留下,莫賽尼格離開以後,她傷心欲絕。我想,你應該不會反對一個飽受心碎之苦的女孩,得到一點物質上的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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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當然,很合理的安排。」瓦爾蒙笑得有些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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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興我們可以達成共識,現在,給我下一個人名。」梅特伊夫人這才正眼看向瓦爾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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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 · 奧爾索伯爵如何?」瓦爾蒙堆出滿臉笑容,反覆搓握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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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心狠手辣的銀眼惡魔?」梅特伊夫人倒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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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爾蒙則是靜靜欣賞這個名字所帶來的戲劇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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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爾索祖輩由私掠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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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大西洋新航路開啟,奧爾索家族以武裝艦隊保護商船為名,獲得威尼斯議會簽發的私掠許可證,到了海上,他們公然掠奪船隻、走私違禁品,行徑與海盜無異。在累積大量財富後,與貴族世家聯姻,從而擠身上流階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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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奧爾索家族除了七艘艦隊,還擁有慕拉諾群島上的葡萄園和釀酒廠,藉此長期壟斷葡萄酒輸出到伊斯蘭各國的貿易線,成為威尼斯城邦最富有的家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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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羅 · 奧爾索伯爵本人更是聲名狼藉,負面傳聞不斷。他曾在半個社交圈面前,與圖瓦伯爵因細故爭執,轉眼便以手杖打斷對方雙腿,還有人在托斯可尼目睹,他先是近身追擊當地一名鄉紳,然後從背後開槍將人射殺。更有離職的僕役口傳,佩德羅在莊園的獵場中,豢養一大群狼犬,若有人不順他意,他便會將人趕進獵場,任憑狼犬撲殺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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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特伊夫人喝了一口氣泡酒,緩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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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奧爾索這樣冷血無情的人,會為女人動真心嗎?」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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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爾蒙放聲大笑,「夫人,這裡可是威尼斯城邦,紙醉金迷的慾望之城,他和你我一樣都是凡人,怎麼會沒有情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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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夫人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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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對女人仍有慾望,不過就是缺個情婦,對男人而言,情婦可以換,這樣的男人沒那麼好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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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盡然,威尼斯有著無數熱愛醜聞的貴族,成天窺探他人陰私,想要拿捏某人,只要掌握他的弱點即是,」莫爾蒙笑得開懷,「就像那不苟言笑的康比尼伯爵,平日一本正經,但他有個不為人知的癖好,就是喜歡養牛蛙,他在屬地林間闢了一漥泥巴池,裡頭養了無數的牛蛙,這群牛蛙不受控地繁殖,數量多到蔓延至屋內,某日僕役為伯爵夫婦打開餐盤銀蓋時,發現裏頭擠滿了活生生的牛蛙,嚇得夫人當場暈倒。您瞧,這等難言之隱,可不就是拿捏人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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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是,」梅特伊夫人被逗樂了,不禁笑出聲來,「那麼,你聽過奧爾索有麼難言之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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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聽幾名酒友私下低語,奧爾索曾在酒後失言,」莫爾蒙瞇著眼,故作神秘地放低音量,「他說,他想要一名,唯命是從,永遠離不開他的女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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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特伊夫人難掩驚訝,「現今的僕役都是雇約制,契約到期就會離開,除非,是買斷的奴隸,他想要一個奴隸?可是 …… 威尼斯是禁止蓄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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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上世紀末,威尼斯都還擁有地中海最龐大的奴隸市場,唯利是圖的威尼斯商人會蒐購、甚至綁架年輕力壯的斯拉夫人,販賣到埃及和伊斯蘭各國。最後惹怒了羅馬教廷,明文禁止威尼斯人豢養奴隸,但是人口販運仍在不為人的角落中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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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他殘忍的天性所致,只有被豢養的奴隸,才不會想逃離他。」莫爾蒙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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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荒謬了,不行,我不答應,碰上這樣的人,我的女孩會有性命危險。」梅特伊夫人提高聲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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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我,身為您最謙卑的僕人,只是建議,您可以加以思考片刻,」莫爾蒙緩緩地說道,彷彿對這整套說詞他蓄謀已久,「奧爾索家族非常富有,又控制著海上交通,以現今時局,掌握船運,就如同掐住整個歐洲半個命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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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特伊夫人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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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歐洲各國在新思潮的衝擊下,平民階層蠢蠢欲動,貴族和教廷人人自危,在她的故鄉法國,憤怒的平民甚至攻進象徵皇權的凡爾賽宮,歐洲皇室人人自危,只要有人引燃導火線,勢必引發社會階級革命,一發不可收拾。屆時,海上運輸會成為貴族避禍的迫切需求,若是可以拿下奧爾索,進一步掌握海上通道,就如同大權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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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夫人來回思索,最終有了決定,她還是無法抗拒權力的誘惑。 她看向莫爾蒙,說道:「我可以帶給他一個奴隸,但是我要預留一筆救急金,若是我的女孩面臨性命危機時,這些錢必須助她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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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的設想十分合理。」莫爾蒙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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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筆帳會記在必要開支之中,」梅特伊夫人眼中透出少有的遲疑,「只希望奧爾索不像傳聞中的那樣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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