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火除夜 - 第二章　臨別一語

Eclipse Lounge.

酒吧內的燈光昏暗，僅有滿幕的星空燈閃爍，如同無數窺探的眼睛，在杯光交錯之間，映照出一張張陌生而歡愉的臉。

同一時間，同一地點，顧婉面無表情地坐在藍色絲絨沙發上，手指摩挲著沙發邊緣的細緻布料。

時鐘指針恰好走到十點，身高近一百八十公分的朱德明終於現身，在顧婉對面坐了下來。

「哎呀，婉婉是不是等了很久？路上塞了好多車，抱歉抱歉！」

朱德明穿著一襲黑色網紗覆蓋的歌德風連衣裙，搭配暗紅皮革的頸鍊與袖套，金屬星星和十字架的裝飾在晦暗的空間中隱隱透著寒光。

原本用來展現歉意的笑容，到了朱德明臉上，只剩卡在細紋裡的厚重浮粉讓人印象深刻。

然而顧婉卻微微一笑，「不會……姐姐今天的穿著還是這麼有品味。」

朱德明的腰背挺直了幾分，對這句話十分受用，「如果婉婉喜歡，姐姐下次可以帶你一起去挑衣服哦。」

「真的嗎？太好了……我也很期待能跟姐姐一起去逛街。」這時的顧婉聲音溫柔、略帶顫抖，眼神時而游移，像是在掩飾某種內心的異樣情緒。「對了姐姐，你先……你先點餐吧，這裡的調酒種類很多，希望有你喜歡的。」

「呵呵，只要是婉婉推薦的，肯定不會錯了。」

朱德明對顧婉的乖巧順從甚是滿意，等等要怎麼灌酒，再體貼地提議到旅館休息，最後包裝成合意行為，心底的算盤早已打得喀喀作響。他謹慎地掩飾著心中的快意，拿起桌邊的酒單，但當他打開那一刻，表情瞬間凝固。

「怎麼了，不合姐姐喜好嗎？」

「沒！我看看……」

朱德明的手指在酒單上漫無目的地滑動，假裝自己在仔細挑選，眼中卻只捕捉到那一個個驚人的價格。

顧婉看著朱德明因驚訝而顯得慌亂的模樣，露出一絲嘲弄與享受的神情。她的身體也因為這份愉悅而輕微顫抖，難以自控。

上鉤的魚可沒有放跑兩次的道理。

對朱德明如此，對顧婉亦然。

朱德明匆忙叫來服務生，閉著眼選了一款價位偏高的酒，希望能迅速轉移話題。「說實話，我真沒想到婉婉會再約我見面。」

他身體向前傾，低聲問道：「那個小鬼沒再找你麻煩吧？」

小鬼指的正是上週在這裡襲擊顧婉的褚炘。

兩人僅是在夜店舞池有過幾面之緣，隨意聊過幾句後就約了這裡，沒想到竟然發生那樣的意外，害朱德明沒得手。

顧婉立刻明白朱德明的意思，搖了搖頭，語氣聽起來輕易就能激起他人的保護慾，「母親說會想辦法證明，是他的行為讓我的病情惡化……但我真的不懂，為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我只希望能過上平靜的生活……」

想不到朱德明突然起身繞過桌邊，在顧婉身邊坐下，手臂一伸便將她攬入懷中。

「我懂我懂，婉婉辛苦了。不過有姐姐在，沒什麼好擔心的，嗯？」他的手從顧婉的肩膀滑動到手臂，看似在安撫她的情緒，更像是在試探底線。

「……要不是有姐姐，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呵呵，相逢便是有緣！說明我和婉婉的緣分不淺！」

顧婉差點因為朱德明無法掩蓋的老人味笑出來。好不容易才把這股由滑稽轉為噁心的感覺壓下，服務生恰好送來了朱德明剛點的酒。

「這是您點的Last Word。」

精緻小巧的碟型杯被擺在朱德明面前，淡雅的翡翠綠酒液微微透光，杯沿點綴著兩顆酒漬櫻桃，簡約卻不失雅致。

顧婉看著剛送上桌的調酒，眸光微閃，意味深長地誇讚：「哇，姐姐真會選。」

「哈哈，那是當然……婉婉要不要再點？光看著我喝多不好意思。」

「好，我再看看。」

就這個價格、這點量，朱德明斷然是不可能叫第二杯的。顧婉倒是聽勸，很快就點了一杯。在和朱德明輕鬆愉快的談話裡，又是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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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

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合，柔軟的觸覺被無限放大。朱德明低頭望向顧婉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衣領，玫瑰色的曲線在幽深的氛圍中若隱若現，讓他移不開視線。

顧婉抬起頭，眼底透著一層迷蒙而濕潤的暗芒，低聲說道：「其實，姐姐來之前我就喝了點……」

朱德明豈會聽不懂話中含意，事情發展得如此順利，反倒讓他起了點警覺心。

萬一遇上仙人跳，自己不是虧大了？

可是轉念一想，以前到現在都沒出事，怎麼可能那麼倒楣。況且作為穿梭夜場多年的老江湖，自是有辦法全身而退，眼下還是享樂要緊。

「是不是該送妳回家了？」朱德明故作紳士地問。

顧婉面色潮紅，顯得醉意更濃。「人家……還不想回去……」

朱德明幾乎可以預見今晚自己如何主導一切，盡情引領她領略成人世界的險惡。

僅僅是憑空想象，他的全身上下便不斷湧動著強烈的興奮感。

上鉤了。

「但是，我有件事沒有告訴姐姐。」

顧婉用雙手環住朱德明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語：「我的興趣有點特別。」

「多……多特別？」

「我喜歡的，可能與你的想像有些出入。」顧婉用指尖撫過朱德明的頸部，細細感受著他的脈搏跳動，「真的可以嗎？」

朱德明吞了吞口水，不等他回應，顧婉將桌上的調酒一飲而盡，然後將剩餘的酒液渡到朱德明的口中，與之熱烈交纏了起來。

不久之後，朱德明喘著粗氣，提出了他這輩子最後悔的邀約，「要不要……找個舒服的地方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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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喝多了，朱德明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進到旅館房間的。要是因此錯過了期待已久的旖旎夜晚，他可要後悔死。

念及此處，無限沉入底層的意識逐漸回游，隨之而來的卻是全身的酸楚和無法自控的麻木感。

耳邊隱約傳來鐵鍊在地上拖曳的聲音，還有金屬片相互碰撞的響動，他的腦袋卻是一片混沌。

直到一聲刺耳的「嘶啦」聲，如同引爆朱德明內心最深處的恐懼，他猛地睜開眼睛！

「醒得正好。」

只見朱德明全身赤裸，四肢被手銬固定在床的四角，身體大字形地躺在床上。顧婉則好整以暇地站在床邊不遠處，彎腰從黑色後背包裡取出一個捲起的大型收納袋。方才的拉鍊聲正是來自這裡。

隨著收納袋在地上慢慢攤開，各式切割和拷問工具一覽無遺。

此時，朱德明才意識到自己正在面臨一場噩夢，而這場噩夢就是顧婉親手為他設計的。

「顧婉……不，婉婉，求你不要這樣！」朱德明眼中滿是驚恐與懇求，「我會完全聽你的話，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只要你放我一條生路，求你，求你，求你！」

「姐姐，你知道嗎？我跟你一樣很討厭那個男生破壞我們之間的好事，要不是他突然出現，你早就能跟我玩遊戲了呢。」顧婉蹲在地上，仔細端詳著收納袋中的工具，語氣平靜得可怕，「回頭要好好算帳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只記得她徹底醉了，他去買單，帶她離開酒吧，到了自己常去的旅館……然後呢？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對了，你用過骨鋸嗎？」顧婉突然問道。

朱德明聽到這句話後拼命搖頭，顫抖的聲音幾乎變得無法辨識，「我以後再也不會欺騙女孩子了，我發誓！」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他平常也沒做過什麼罪大惡極的事，不可能有人找他尋仇，他只是喜歡玩女人而已啊！

「拜託你原諒我吧，我真的會改，我……」

「噓──」

顧婉挑了把稱手的鐵鎚，接著站起身，二話不說朝朱德明的面門砸去。

牙齒斷裂的脆響混雜著血水的噴濺，朱德明慘烈的喊叫聲尚未完全釋放，便被顧婉伸手一把捏住下巴，強行闔上了嘴。

「吞下去。」

滿口的碎牙和血水湧進喉嚨，朱德明只能強忍痛苦，任由鼻腔不停嗆出血泡。

最終，掙扎變得越來越微弱，只剩下幾不可聞的嗚咽聲。

顧婉眼尾微彎，似乎相當滿意。「姐姐還是這樣好看。」

她鬆開手，重新轉向地面的收納袋。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對你那副乾瘪醜陋的身體感興趣吧？」

沾滿血跡的鐵鎚被隨意扔到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嶄新的骨鋸。「嗯？不對，似乎也沒錯。」

她爬上床跨坐在朱德明身上。神情由先前的冷漠轉化為炙熱與興奮，彷彿完全沉浸在自我編織的洶湧狂潮中。

「你最後想說點什麼給我留點印象嗎？」

理所當然，她沒有給他太多的思考時間。

所幸今晚的夜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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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臨別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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