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生於凡間的神子 - 11-XI-猶太

「昨天愛特納斯說的那個『相對剝奪感』是什麼啊?」多耶問走在前面的卡爾洛。

「總之就是別人跟你做一樣的事情，別人拿到的酬勞卻比你多，你會不爽的感覺吧? 說實話，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應該是那樣的」

「她平常就這樣說話的嗎?」

「...小姐在夢中看到有關未來的噩夢的同時，也會學習到有關那個時代的知識和詞語，這個便是其中一個吧。習慣就好」

昨天開完會議後，卡爾洛今天就領著多耶來到他執行第一個任務的地點，也是卡爾洛的老家--猶太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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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太區是指猶太人在異鄉城市的群居區域，猶太人由於常常與當地原住民有文化和宗教上的隔閡而自成一個聚落，雖能互相扶持，但也代表會跟當地住民有明顯的不同，猶太人甚至有自己的教堂和稅收機構。

由於法國之前深陷百年戰爭，還用得上猶太人出力，便對願意效忠的猶太聚落採取友善的態度，歡迎他們入伍和四處行商，但現在戰爭壓力減少，官方有意抑止猶太人勢力的增長，便讓各地的管理人將管理政策回歸以往，甚至有傳言，法王已經有意將猶太人徹底從法蘭西驅逐出去。

也因此，對外好不容易靜下來的法國，現在內部除了戰後重建，還有猶太人的問題必須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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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賽重要的建築群大多在城市西邊的老港附近，愛特納斯的家兼辦公處、港口、大市集、宮殿、大教堂，與猶太區也不例外。

愛特納斯的家在老港西北邊靠海，而猶太區就在老港東北的街區內，相隔不遠，走路20分鐘就能到。

今日的天空烏雲密布，不過看起來暫時還不會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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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天才剛拂曉時，兩人就在愛特納斯的家門口集合，並出發前往猶太區辦事，他們沿著老港北岸走著。風很大，停泊在港口的船也隨著風浪上上下下的搖晃。

今天被吩咐要穿得得體一點，也因應這陰冷的天氣，他穿著白色長袖加亮棕色的襯衫，以及一件黑色長褲。既要顧及體面又要因應可能的突發狀況，這樣的裝扮是很剛好的。

由於還早，大部分的商店還沒開門，街上也沒什麼行人，只有一些討海人在早時就準備出海捕魚。

因為天剛亮又被烏雲壟罩，整個街上都好似被蒙上了一層灰矇矇的布，既暗，又缺乏活力，只有海浪來回不斷地拍打岸邊，與討海人時不時的吆喝，莫名地讓多耶感到些許淒涼，除了身體上的濕冷之外，還有心裡的。

或許是離鄉太遠太久，又在異鄉剛剛落地就遭遇太多事情，使他心境上有些轉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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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耶瓦威，你在義大利的生活怎麼樣?」在多耶有些消沉時，走在前頭的卡爾洛突然問道。

「嗯? 我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鄉下度過的，大城市通常只是走馬看花，也不太了解，不過城市應該到哪裡都差不多吧」

「這樣啊，你家鄉那裡怎麼樣，生活起來還舒適嗎?」卡爾洛此時聽起來沒有之前的嚴肅和緊繃，是日常的對談的態度。

「還過得去吧，不過也沒啥特別好說的，我也是在那裡沒什麼好做的才離開的」

「...感覺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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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想要去看看嗎?」多耶問。

卡爾洛回頭看看多耶。

「我的先祖跟族人來到這裡已經過了幾百年，我是在這裡長大的，沒有去過什麼其他的地方，雖然有一些外地的人脈，也讀過一些書，但那都只是聽別人的陳述，對外地沒什麼實際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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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在這裡存到足夠的錢，安定好族人之後，帶家人去一個沒有任何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生活，最好是不會有不懷好意的人找上門來，就這樣平平靜靜的。我聽說你不是來自城市，所以想問問你的，聽起來是不錯啊」那個為家庭和族人勞碌的男人，露出了對嚮往之地的憧憬的微笑。

「...好啊，有機會的話帶你去看看」這好像是多耶第一次和卡爾洛有比較私人的談話，算是了解了他一點，多耶也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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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離開岸邊的街道，左轉進入市區。

馬賽的猶太區分為上下兩區，較有資源的猶太人聚集在離老港較近的下區，同時也是卡爾洛的家所在，這裡的模樣跟馬賽其他地區沒有太大差異，也有一些基督徒定居於此。上區大多是窮人，生活條件非常差，基本上沒有外人會想經過那裡。

他們今天來到的是下區，是為了處理一些與猶太人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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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多耶瓦威第一次到馬賽的猶太區來。

加爾加諾的村莊本來就小，更不會有專門給猶太人的區域，多耶在那裡也不認識猶太人。貝內文托有猶太區，但是被國王壓榨，若不改宗就要課重稅，多耶也沒怎麼去過那裡。

而他到馬賽一路上當然也看過一些猶太區，相較於城市中的其他地區，當地生活條件確實更加艱難，人民需要更努力才能維持溫飽，但偶爾也能看到猶太區比其他地方更富裕的情況。這也是有可能的，因為雖然猶太區代表猶太人的聚落，但不代表貧民窟。

但更多的情況確實是大多猶太人都生活困難，這才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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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歐洲其他城市，馬賽對於猶太人算是較為寬鬆與開放的，並沒有強制規定猶太人的活動範圍和一些奇怪規範，猶太人的權利和財富也和其他馬賽市民相差不遠，也沒有惡意的橫征暴斂，除了政治上的限制，猶太人可說是與馬賽人差距不大。

這都要仰仗愛特納斯和卡爾洛作為雙方的溝通橋樑，於公於私，兩人都是彼此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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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多耶還不知道今天到此有什麼事，想跟卡爾洛打聽打聽。

「就跟你在其他地方一樣，不要做蠢事。有我在，應該是沒有人敢輕舉妄動的，等等也要拜託你了」卡爾洛可說是猶太人在此地的領導之一，年輕、有作為且有名望，大家都期待著他將族人帶向更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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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兩人更加深入街區，連那一點點的太陽光都被街道兩側的房屋擋住了，雖然視線還算清晰，但給人一種隱隱不安的感覺。

從正常的街區走入猶太區，更能體會到此地與其他地方的不同之處。

然而，或許是卡爾洛等人的管理，與愛特納斯叮囑要特別照顧，這裡的環境並不比外面差，可看到有更多的守衛在附近巡邏，也反應了這裡是備受關照的。

「早安」

要走入時，兩個在其中一個出入口把關的守衛似乎跟卡爾洛是老相識了，三人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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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到了嗎?」卡爾洛問。

「嗯，他們也才剛來」

「好極，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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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該不會?」多耶在兩人走離那兩個守衛後問。

「嗯，看來她就在前面了」

語畢，兩人轉過一個陰暗的轉角，在一個死巷的角落，看到了兩個高大的守衛張望四方，好像在護衛一個穿著長斗篷、以兜帽罩著頭、看不見臉龐的人。

那斗篷人穿著黑色，全身上下包得嚴實，皮膚只有鼻子以下的臉部露出，遠看實在不知是何人，身旁還有兩個守衛，他們站在影子中，好似在等待著什麼，那相貌有些不祥，讓偶然經過的行人自覺迴避。

其中一個守衛一發現兩人，就舉起手確認來意，卡爾洛也跟著揮了揮手，表示來人是自己。卡爾洛便帶著多耶走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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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來的路上順利嗎?」卡爾洛問。

「嗯，你也有讓你的人幫我們帶路吧? 謝謝」那斗篷人開口，多耶才發覺是個女人。

方才就多少猜到了，自己所知，能被卡爾洛稱作「小姐」的人，自己所知只有一個，且能有守衛在旁守候，與熟悉的聲音，更重要的是，這厚實的衣物也無法完全掩蓋的豐滿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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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愛特納斯」多耶並沒有讓剛才那瞬間不健康的思考佔據腦部，而是乾淨俐落的打了聲招呼。

雖然昨天有得到讓自己稱呼她小名的許可，但這裡有其他人在，這樣叫她，她想必會很困擾的。

而那人看該到的人都在此，就將兜帽稍稍掀起，露出了她在陰影之中依然亮眼的容顏。

「你也早，多耶瓦威，今天還需要麻煩你了」果不其然，此人就是愛特納斯。她抬頭對多耶點了頭，禮貌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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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露了一下臉，就把頭收回兜帽之下了，恐怕不是為了什麼女人不能拋頭露面的禮節，而是有其他必須隱藏自己的理由。

「辛苦兩位了，接下來交給他們就好」愛特納斯對身旁的兩個衛兵說道。

「是，祝您萬事順利」兩個衛兵鞠躬，並走向剛剛多耶兩人來的地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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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一城之主的愛特納斯親自出馬，動用了衛兵、卡爾洛與自己，又選在街上行人不多的清晨，顯然是她有什麼計劃要執行，且還是不該聲張的那種。

這樣的場面讓多耶多少有些緊張，但讓他更加緊繃的，還是那無法使出真正的力量--聖傷的原因。

「兩位都吃過早點了嗎? 接下來的事可能需要不少體力呢--當然，不需要是最好」愛特納斯以平常的語調說，是為了不讓她自己與其他兩人緊張。

「嗯，吃過了」卡爾洛俐落的回答。

「吃了，不過我還不知道是怎樣的事，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多耶問。

「抱歉，這確實是個需要保密的任務，現在是該讓你知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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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趟的目的是討論日後猶太人在馬賽的未來，並視察一下猶太區的情況--雖然這些沒有什麼困難的，但很不幸的是有不少人想要我的命，其中不乏猶太人，因此除了秘密行動外，還必須請你們兩位與我同行」愛特納斯簡單的解釋了情況。

「怎麼會有人想害妳?」多耶問。

「呵，小女子身為一城之主，也得罪過不少人，何況與英國的戰爭還在繼續，各方勢力都有可能想對我不利，不帶人在側，我還真的不敢出宅邸呢」愛特納斯無奈地笑了笑，似乎習慣這種生活了「所以今天要請你陪我走走，也是讓你熟悉一下這裡喔」

除此之外，多耶大概知道愛特納斯想看看自己的能力究竟在哪。他知道，像她這樣的人是講求實用的，不會把沒有用的閒人收入自己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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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盡力」

「真是令人放心」

早晨，已經開始有鳥鳴了，表示人們一天的日常生活也快開始了。

「事不宜遲，那麼兩位先生，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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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卡爾洛帶領他們前往會議的地方，一路上都是走小路小巷，多耶掛在腰上的配劍一直被牆壁磕碰到，只能讓他拿在手上。

這裡的街景就跟馬賽其他地方別無二致，無非就是居民的服飾和小細節上有些不一樣

，猶太人比起褲子，好像更喜歡穿著多層次的長袍。

至少從表面上看來，這裡的居民日常生活過得還不差。

路人看到卡爾洛大多都會主動打招呼或是點頭致意，他看起來在此地真的頗得民心。反觀多耶和戴著兜帽的愛特納斯，他們不是被當空氣，就是感受到了戒備、不屑的眼神，猶太人的排外向來如此，他們不是特例。

然後，三人來到了一間看起來有被特別照護的兩層樓房子前，相比其他普通的民房，這裡的裝飾更大與豪華，外牆和周圍環境也有在清潔的樣子，表面功夫可說是做足的。

在大門前，有一排不算高的樓梯，沒什麼實際作用，可說是只為了彰顯自己的地位而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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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來到這裡應該是兩年前了吧」愛特納斯稍稍掀起兜帽，讓她能夠看清這棟建築。

「是的，時間過得真快呢」卡爾洛說，並邀請愛特納斯先登上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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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們就站在妳左右吧」多耶邊跟上邊說。

「...謝謝，這樣我也安心了」

「不，只是因為我不知道還能去哪」

「沒關係，只要你們在就好。趕快搞定就回去吧」

她走上台階，在那之前還對著另外兩人露出了讓人安心的微笑，在這個角度下，陰影染在她的臉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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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很討厭這裡，有一種傲慢、腐敗，和...

虛偽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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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頭走向大門，身後跟著兩名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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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特納斯舉起手，叩了兩次沉重的木門，「來了」裡面有人回應道。

那人打開了門，是一個中年婦女，她穿著女傭的工作服，看起來剛剛是在進行打掃工作。

「啊，卡爾洛先生? 早安」那女人微微鞠躬。

「早安，貝拉女士(Bela)，這麼早就來打擾真是抱歉」卡爾洛回答。

「請問這兩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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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了，貝拉女士」兜帽下的愛特納斯把帽子放下，讓所有人都能看清她的容顏。

「...是安茹女士? 您、怎麼突然來訪?」貝拉顯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們是來找馬札克先生(Marzūq)的，在外面不太方便，請問我們能先進去嗎?」

「是，請先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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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三人先在接待室的椅子上坐下，有人倒了茶水給他們，多耶坐在愛特納斯旁邊，卡爾洛則坐在他們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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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裡面就不用戴著這個了」愛特納斯把黑色斗篷摘下，原來她在裡面還穿著正式的服裝，是白襯衫配酒紅色長裙，用皮帶繫著，沒有什麼多餘的裝飾，真要說的話，就只有她那對藍色耳墜，與十字架鍊墜。

就跟與多耶瓦威初見那天很像--配色鮮明卻不搶眼，外型秀氣而不諂媚，透露著她的年輕魅力時，也標誌她尊貴、純潔、不可褻瀆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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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間，多耶無法移開他的視線，只是側著臉，靜靜看著陽光穿過窗戶從高處照下灑在她身上，使她的金髮與血紅雙眸更加閃耀，陽光很微弱，但也因為如此才顯得珍稀美麗。

少年不想被發現自己在看著少女，笨拙的偽裝卻又有誰看不出來?

「可以幫我拿著嗎?」當事人的愛特納斯真的沒注意到，只是單手把斗篷交給多耶瓦威，自己去旁邊的鏡子整理了一下儀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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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耶、呃」愛特納斯說，但她突然意識到卡爾洛也在這，在他面前這樣子稱呼多耶瓦威恐怕是會引起誤會。

「怎麼了?」

卡爾洛還在另一角端詳房間，好像沒注意到這裡，愛特納斯才放心地講下去，她邊整理瀏海邊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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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假日都在做什麼，有什麼嗜好嗎?」

「說實話，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雖然感覺新鮮，卻沒什麼好做的，除了讀書和去教堂也沒什麼，我這個假日也閒得很啊」

「原來如此啊，那麼你會煮菜嗎? 義大利菜?」她露出了感興趣的微笑，多耶可以在鏡子的倒影中略見端倪。

「會喔，我爸媽都超喜歡的喔」多耶的臉上也顯現了驕傲與嚮往交織的笑容。

「既然這樣，來我這裡交流一下怎麼樣? 你做一些義大利菜，我會做海皇湯(Bouillabaisse)喔」愛特納斯整理完頭髮了，她回到椅子這裡，坐在多耶旁邊。

「容我拒絕」多耶的笑容瞬間垮塌「魚料理除非是飢荒，否則不在我的菜單之內喔」

「我的廚藝你還信不過嗎?」

「不是妳的問題，是魚的問題」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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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紅酒燉雞(Coq au vin)如何，也是我的拿手菜之一，我們家的食材可都是最上等的喔」

「好耶!」明明還沒吃到，多耶就先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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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興之餘，多耶不忘問。

「是說妳應該有很多廚師吧，為什麼還要自己學廚藝?」

「這個嘛，是家母、家父和奶奶要我學的，說是...技多不壓身吧」

「好，我會空著肚子去的」

「很高興你會賞光，還有什麼特別喜歡吃的嗎?」

「多來點洋蔥和大蒜如何?」

「那我的給你吃好了，我超討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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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耶摸了摸斗篷的材質，是類似亞麻的材質，但比亞麻更粗糙，不算是太華貴的衣物。

「那我可以綁在腰上嗎? 這樣方便點」

「好啊，小心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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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房子是很寬闊的，即使現在是天剛亮的早晨，也能看到有人拿著文書在走動，是個忙碌的場所。

室內是由石磚與水泥構建外牆，並以木頭充當家具和頂梁柱的構造，有一些小盆栽、畫像和壁爐，接待廳則是一個類似會議室的地方，大概就比一個私人房間大一點，整體建築明亮且舒適得體，清潔方面也無可挑剔，感覺上是個住起來會很舒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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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就是猶太人處理他們事務的地方，就相當於我們家」愛特納斯說「歷代馬賽城主都讓猶太人有一定的自治權，我也不想破壞他們的自由，所以很多事務是他們自己統管的」

「妳說要見的那個人是誰?」多耶問。

「馬札克先生是猶太區的領導，該算是這裡的長老吧? 這裡的事務統籌都交給他，我們平時都是用書信往來的」

「那今天要講的事情真的很重要吧?」

「是的。不是必要的話，我是真的很不想來這裡」在講這些事情的時候，愛特納斯的表情很難看，有一層暗影在上面。

不同於那兜帽下的神秘和朦朧的美麗，這只是純粹的不耐煩和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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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見，這裡同時是宅邸與辦公場所，裝潢豪華是當然的，畢竟他們在賺錢方面還沒輸過別人」愛特納斯說。

「這裡跟你家根本就一模一樣，幹嘛這麼討厭人家?」多耶問，因為他在進門時就感受到某種莫可言的雷同感了。

聽到這句話，愛特納斯就馬上忍不了了，立刻跟多耶爭辯起來。

「什麼? 我家可比這裡好上不知多少倍，地理位置上就贏了，一打開窗戶就能享受到地中海的美麗景觀和海風，我上次不是還帶你去過那個觀海平台嗎? 那個是我親自監修的欸!」

「哇靠，那都是人民的稅金，結果妳拿去給妳自己家大改造? 幸好我不是馬賽人，不用給妳繳稅，不然我遲早要革命」只有在說這種粗俗和激動的句子時，多耶瓦威的法文就會變得特別流利。

「那都是我家自己的財產，是我們家的產業的收入，馬賽人民的稅收我每一分都用在了該用的地方。再說，只要你在馬賽多活一天，哪怕是跟路邊攤販買了半顆蘋果吃，小女子我也照樣有稅金收，但我絕不會把那些錢用在私家」

在他們說這些的時候，卡爾洛只是看著微弱陽光射入的窗外，有幾隻鳥跟雲朵飛過，今天的雲層真的很厚，聽到他們鬥嘴，也忍不住笑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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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耶還想繼續跟愛特納斯講幹話，但門外卻已傳來敲門聲了。

「請進」愛特納斯馬上變回對外人的嚴肅態度，多耶也收起了那陰陽怪氣的嘴臉。

有一個年輕的男子打開門走進房間，向三人行了禮。

「安茹小姐，馬札克先生在樓上等您了，請隨我來」

「知道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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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朝二樓走去，經過幾扇房門，最後來到了走廊盡頭的那間最大的房間。

走廊除了他們的腳步聲，沒有其他聲響，有種格外的平靜和孤寂感，在平時，愛特納斯應該是享受這種安靜的，但現在不行。

*叩叩* 那帶頭的男子敲了敲房門。

「進來」門內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低沉又有些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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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打開門，房間挺大，以一個辦公室或會議室來說都過於寬敞，天花板也沒必要的挑高，只為了塞下雕梁畫棟。

旁邊有一個壁爐和一些櫃子，房間中間的是一個長方形桌子，有位老者坐在正對門口的位置。他的衣著華麗且多層次，有豐富的色彩和條紋，正是他們要面見的馬札克先生。

他身材中等，臉上和手上都長滿了老人斑，皺紋也遍布可見的皮膚，頭髮已經謝頂，只剩後腦還有些許的毛髮，髭鬚和毛髮都已是灰白，全身都遍布著老去的象徵，唯獨只有眼神銳利，且講話隨時都令人必須全神貫注的壓力。

「...許久不見了，安茹女士，馬賽在妳的治下欣欣向榮呢，相信妳在北方的父親肯定很欣慰吧」馬札克先生的手放在桌上說。

「馬札克先生言過了，你族才是在我國抗戰時在全國各地奔走，以互通有無的方式幫助困苦的平民呢」

他們講話時，皮笑肉不笑，這是連遲鈍的多耶都能察覺到的。

他很討厭這種場合，明明理念不同卻要受限於場合和禮儀，不能直接把話說開，雖說這種作法是為了不傷和氣，但未免太過愚蠢和拖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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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特納斯坐在長桌的另一邊，與馬札克先生相對的位置，卡爾洛和多耶則坐在桌子左邊，卡爾洛離她更近。

「卡爾洛，你最近過得如何，氣色看起來不錯啊?」馬札克問。

「謝謝關心，我和家人最近都很平安」卡爾洛的語氣很平穩。

「這樣啊，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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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馬札克又把目光投向了多耶這個生面孔。

多耶看過很多眼神銳利的人，唯獨馬札克，是以蒼老的面孔注視著自己，老態與銳眼形成的對比格外強烈，讓他稍微有點小緊張。

「...我有聽說妳府邸多了一個義大利人，就是他嗎? 看起來挺精神的，長得也壯，雇傭他要不少錢吧?」

「是的，是個不可多得的良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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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這傢伙意外的好養，就是腦筋不太好使，除此之外還挺讓人放心的」其實愛特納斯心裡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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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講法文嗎?」馬札克看著多耶問。

「一點點」

「...哼，年輕人，叫什麼名字?」

「多耶瓦威。很高興認識你，先生」多耶禮貌的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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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札克又上下打量了多耶一番。

「你是義大利哪裡的人? 怎麼來到這裡的? 又是怎麼到她底下做事的?」

「呃--」太多問題接踵而來，多耶一時間有些招架不住。

「--我們的時間都很寶貴，馬札克先生，事不宜遲，開始談論正事吧?」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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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聽到的消息，閣下對於我族在法蘭西各地的經商活動似乎頗有不滿?」

「先生言重了，並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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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是感到厭煩才對」

接下來都是多耶完全不感興趣的政治談話，圍繞著猶太人在百年戰爭期間在法國的作為，雙方各持己見，遲遲無法得到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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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札克認為猶太人在戰爭期間全力支持法國，不論是軍事、貿易或是情報網路，猶太人都出了能力所及的最大貢獻，更別提有無數猶太青年永遠留在了戰場上。憑藉這些，他認為法國應該給予猶太人更多的自治權，不是真的要劃一塊地給他們，而是要讓他們享有跟法國人完全相同的權利，從經貿、參政到公務人員，法國不應再規避使用猶太人，他主張這政策對雙方都有利而無害。

這些與卡爾洛昨天在會議上說的內容大致相同，這大概也是馬札克要他傳達給愛特納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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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我相信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更別提妳身邊那位卡爾洛了，若沒有他的輔佐，閣下豈能有跟今天一樣的成就?」

卡爾洛表面上看不出有什麼反應，他只是看著房中另一端的擺設，他心中真實所想沒有人能夠得知。

「我的事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國家的政策。對於戰爭的部分，先生所言不假，但或許還有些地方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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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特納斯反駁道，猶太人作為外來族群，在法蘭西落地生根，法國本不排斥外國人定居，但由於猶太人難以被同化的獨立特性，使他們在法國各地都有與人衝突的紀錄，小至日常生活習慣，大至宗教信仰，甚至有些猶太人公開反對政府的管教，幸虧一直以來都沒有引發過大的事端，否則就不只是剝奪權利和罰金可以解決的了。

在某些地區，猶太人比法國本地人更加富裕，要是在此時使猶太人在政治上能與法國人公平競爭，法國人想必不會太好受，雙方衝突想必也不會就此消停。

以上這些都還是民俗習慣的衝突，愛特納斯覺得這是無法避免的，也不算太嚴重。

再說回戰爭時期，雖然猶太人確實幫助了法國，但也有人趁機發戰爭財，囤積糧食、兵器，趁機哄抬物價以斂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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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先生很了解，小女子我最討厭這種行為。要不是那些人不在我們家的領地，我早就下令把他們全都『拿下』了」

『拿下』是愛特納斯比較委婉的說法，她最厭惡這些魚肉鄉民的作為，通常在逮捕後會施加肉體與精神上的懲罰，並把財產全數徵收。

這種憎恨來源於她在夢境看見的人民遭受的苦難，即使是在沒有戰爭的和平年代，也會有這種乘著災難發財的人，造成那些痛苦的，除了天災，當中又何嘗沒有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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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遺憾，但恐怕我們無法達成共識，馬札克先生」

馬札克先生低著頭、黑著臉。

「...確實，非常遺憾，安茹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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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特納斯站起身，用平靜而清晰的語氣說。

「...但是，馬札克先生，即使我無法保證能讓國王陛下改變對猶太族群的政策，我一定會讓你族在安茹的領地--至少在馬賽--能夠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希望你願意再給我一些時間，我會讓你看到的。屆時，法蘭西人與猶太人，能夠在和平共處的同時公平競爭，在文化和宗教上求同存異，使流散之事不再發生」

「...我知道了。只願上天能夠給我這老朽一些時間」

「很高興你能理解。我還有公務在身，告辭了」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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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特納斯本已經回頭走向門，多耶也準備起身跟上，馬札克卻叫住了他們。

「?」多耶停頓在原地。

「多耶瓦威，是嗎?」馬札克看向了多耶。

「是的」

此刻，在馬札克的眼神中，多耶沒有看到剛才那個眼神凌厲逼人的長者，有的，只是一個垂老的先生在問自己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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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朽我想問問同樣作為外來者的你，你覺得她剛才那番話，說得怎麼樣?」

「先生的意思是...?」多耶還是站了起來，站著與馬札克對話。

「就我聽到的說，你來到馬賽已經有幾個禮拜了，在這期間，你認為她的執政好嗎? 她是個為市民用心的城主嗎?」馬札克雖然和剛才一樣，也是拋出了很多問題，但沒有剛才那樣的咄咄逼人。

多耶轉頭看看愛特納斯，她只是平靜地看著馬札克。她的意思很明顯了，她也想要聽聽多耶的答案，不想要干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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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多耶對愛特納斯不了解的部分絕對遠多於了解的部分，他甚至對她的生平、聖傷和真正的計畫都只是一知半解，即使她看起來對自己有求必應，但那大概都只是拉攏的手段而已，就像國王對騎士那樣，不管是看起來怎樣崇高的關係，都離不開利益的支撐。

她是個會使用雷霆手段的人，且願意為目標做出犧牲。這樣來看，愛特納斯或許也只把自己當成一個棋子罷了。

雖然她幾次跟自己單獨談話、邀請吃飯，但多耶瓦威不知道她真正的用意何在。是真正的對「他」--多耶瓦威這個人感興趣嗎? 還是只是對他的利用價值感興趣而刻意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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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是如此，又為什麼要讓自己知道她反叛教廷的計畫，還讓自己加入那些參謀的會議?

最重要的，她的大志。

『把神明的力量驅逐，把世界歸回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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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札克先生，我對於管理城市一竅不通，對您來說，一個好的城主又該是怎麼樣的呢?」多耶問。

「就我以一位『區長』的角度來看的話，無非就是使市民有安全的生活和充足的飲食，不求富貴但求溫飽，承平時期可以吃上肉，天災來臨時不至於挨餓受凍--這大概是最基本的吧」馬札克不疾不徐的回應。

「就我看來，愛特納斯小姐是有做到的」

「確實，她做到了，這是事實，我想不會有人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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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就你們這些人看來，我們族大概不能被當成你們的市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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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你去過上區嗎? 就是連我們自己人都嫌棄的地方?」馬札克的左手緊緊握著右手形成的拳頭。

「...沒有」

「那裡的人，就是在法國乃至整個歐洲的猶太人的生活景象的縮影，他們是沒有生存能力的。在很久以前，我們的祖先剛來到這個城市時，上區人都為馬賽人打工，我們下區人則是走出馬賽，在外面的世界從商貿易，結果就是上區人被馬賽人看不起，他們沒有正常的薪資和待遇，所有人都因為他們的口音、面相和頭髮長得跟自己不一樣而歧視他們，久而久之，上下區的差距就愈來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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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札克看向愛特納斯。

「你們可能會說『既然你們都是同一族的，你們怎麼不去幫他們呢? 怎麼不去資助那些你們的同胞呢?』。事實就是，正是因為有上區人的存在，我們下區人才能過得滋潤些。上區人向馬賽人低聲下氣，所以被看不起，下區人願意去外頭冒險並靠自己的實力賺得了比一般人多的財富，下區人所以被視為強者，是惹不起的，在這種落差之下，馬賽人更願意與下區人交往。如果這個時候下區人幫了上區人，馬賽人反而會覺得下區人跟上區人一個樣，是『同一類人』，而且萬一兩區猶太人聯合起來一起壯大，法國人也會備感威脅，連下區人都會被開始針對。我之所以一直要下區與上區劃清界線就是為了這個」

馬札克的視線宛如尖刀般瞪向愛特納斯，但愛特納斯又真不知道這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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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先生，那些事情應該是愛特納斯小姐也無能為力的，就算是國王，也無法改變人與人之間的偏見啊」多耶沉默了一下說。

「此話不假，但是她卻能夠藉由給猶太人政治地位來改變這一點」馬札克又看著多耶說，就像是老師在對學生傳道般「如果有猶太人在政府中擔任高階官員再搭配一些政策，我不認為還會有人敢明目張膽的欺負猶太人，但不論我如何建言，她都只說馬賽人還未準備好改變而推辭，只有這一點我無法接受! 從前，只有下區人可以免於欺負，現在，不只是下區人，全馬賽的猶太人，都不能被欺負!」馬札克邊說邊指著愛特納斯，彷彿她是被指控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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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陷入了沉默。

愛特納斯眉頭深鎖，看著桌子沉思著。

卡爾洛表情複雜，有悲有憤有不安，更多的是無奈。

馬札克好像慷慨激昂，但他又何嘗不知，愛特納斯其實也有苦衷，她也不能真正左右自己的市民。

多耶瓦威腦中各種思緒交織，這些日子，太多他之前不曾思考的問題接踵而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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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耶，馬札克先生一開始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喔」愛特納斯說。

「?」多耶看向愛特納斯，她的表情看不出情緒。

「我能算一個好城主嗎...? 當然，猶太人也是我的市民」

她的情緒太過平穩，不是不在乎的那種平穩，而是透露著疑惑、猶疑，甚至是一些不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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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她讓自己說出真實的想法，那多耶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就是說出心中的第一個答案就對了。

「...只能說，妳還大有可為吧。至少就我認識的人當中，妳是最為眾人考慮的」

「...」

在多耶至今的人生中，最有資格說為天下蒼生著想的，非愛特納斯莫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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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只是一陣簡單的道別，多耶、愛特納斯和卡爾洛就走出了宅邸，準備回到愛特納斯的家。

天亮了，猶太區街上已經有很多人來往了，他們三人依然是走小路回去，愛特納斯也重新披上了黑色斗篷。

依然是陰天，但是雲已經慢慢散開了，稍微看得見藍天，可以預見稍後可能會看得到太陽。

多耶和愛特納斯並肩走在前面，卡爾洛則跟在比較遠的後面，他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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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剛才那樣說，我也不會感謝你的喔」愛特納斯若無其事地說。

「沒差，那是我真實所想」

「...不，還是多謝了」她臉上還是露出了稍稍釋然、欣慰的笑容。

「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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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馬札克先生也沒有妳說的那麼壞啊」

「你要去他那裡做事我也沒意見喔」愛特又特意擺出臭臉，還特意抬高了頭，讓她的表情可以被多耶看到。

「不，別這樣啦，我現在的老闆這麼好」

「...你看起來並不討厭猶太人呢」

「他們對我來說沒什麼特別的啊，為什麼要討厭?」

「我只是聽說你好像喜歡開猶太人的玩笑，這是真的嗎?」愛特納斯小小的笑了一下。

「我會開所有種族的玩笑，所以妳可以說我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多耶玩笑著說。

「呵，真是歪理。但我不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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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件事我還是不懂」多耶又問。

「怎麼了?」

「我看其他地方的猶太人就算有錢，穿得住得也很都樸素，怎麼他們就?」

「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但是馬賽商人重面子，都喜歡跟有錢人打交道，這裡的猶太人也只是按照那些人的喜好打扮罷了。用錢打扮自己，這應該也是他們下區人跟上區人劃清界線的方式之一吧」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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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說吧，我不是討厭猶太人，真的。我討厭的是商人」

「我還記得妳昨天跟卡爾洛說妳不是看不起商人，只是他們並沒有那麼正直?」

「那是說謊，我真的不喜歡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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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能把所有商人一概而論，一些商人還是有道德的。但是在未來，商人把控著國際局勢，控制著關鍵原料的進出口，只要有人願意出高價，他們什麼東西都肯賣。軍火商更是可以把槍砲彈藥運到一個動盪的國家、離開、就會有愈來愈多訂單向他們跑來，而他們只是在自己舒適的豪宅中隔岸觀火，恨不得戰爭打得更大更久，好賺更多的錢。當然，這個時代也有不少這種傢伙，我的手段則是全部殺光」

愛特納斯不知為什麼，對多耶吐了這麼一長串的苦水，但多耶只是靜靜聽著。

「...抱歉，下次我再說這麼多的話，麻煩你阻止我。你也不想聽這些的吧」

「如果這能讓妳好一點，我是願意聽妳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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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對我來說，即使只是看著也足夠摧毀我的心智。我由衷希望你我都不會牽扯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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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穿過一個又一個小巷，不出多久就會走出猶太區，回到停泊船隻的港口了。

這一小區附近沒什麼住戶和商販，走著走著，身邊也沒有了路人的話語，只能聽到彼此的腳步聲了。

他們走在房屋之間的小道，被影子遮蓋。有些冷，風時有時無的吹拂，天空灰白，只願稍後可能出現的太陽能夠使港都暖和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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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多耶本來還在想那是什麼聲音，原來是愛特納斯在往自己手上哈氣，又搓了搓手。

「有那麼冷嗎?」

「沒什麼喔，只是有些累而已」愛特這句話的聲音比較溫柔--或是無力--好像是為了不讓多耶感到擔心。

「...昨天作惡夢了嗎?」

「沒有喔，多虧了你跟我那樣的談話，昨晚倒是睡得安穩。關於這點，我也要謝謝你呢」

「...我其實有些想法，想說可能可以幫助妳擺脫失眠」

「是嗎?」愛特納斯抬頭望了望天空，儘管被兩側的樓房侷限而過於狹小，但已經足夠她看見些微的藍天了，宛如一張灰白的畫布被染上了一點天藍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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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回到家後一起來喝幾杯熱茶，然後來討論看看，怎麼樣?」跟剛才不同，愛特現在的語氣更有朝氣點。

「好啊!」

「呵呵，然後還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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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特納斯的話語戛然而止，多耶瓦威只看到一大片鮮紅從愛特納斯的腹部噴湧而出，灑滿了他們的身軀、地板、牆壁。然後愛特納斯跌落在地。

「--咕喔?!」愛特納斯左膝跪地，兜帽也掉了下來，嘴巴和鼻孔都噴出大量鮮血。

「--什麼?!」放鬆神經的多耶瓦威大腦短暫的停滯後，抽出了腰間的長劍，馬上開始戒備四周「喂，還好嗎?!」

「...小姐!」後面的卡爾洛反應過來後，也趕了過來。

卡爾洛剛開始跑向這裡，又一個好似能夠撕碎空氣的箭矢飛了過來，直接把愛特的左胸打出了一個大洞，鮮血只能以爆出形容。她隨之俯著倒下。

「...」多耶的頭腦被這5秒內的事打成了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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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打歪了嗎?」從後面，馬札克先生的宅邸的方向，有兩個男人走來，說話的是較高的一個棕髮男人，他的左手被繃帶纏滿，還纏繞著暗紅色的光芒。

「你也變成馬賽人的走狗了嗎? 卡爾洛」另一個黑髮男人說。

他們拿著劍緩慢地走來，好似閒庭信步，傲慢的眼中透露著對卡爾洛和多耶的蔑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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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果然...還是變成這樣了」倒下的愛特納斯的頭朝著多耶的方向。

「!妳--」

「接下來、咕...交給你們了喔...」本來美麗的她的臉，現在披頭散髮、鮮血覆面，她用最後的力氣說出，並使聖能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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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聖能，去吧」然後眼神失去了最後一點光芒，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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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耶瓦威! 冷靜點，快到我身邊來!」卡爾洛也拔出了佩劍，對準敵人。

即使也受到了驚嚇，但老道經驗讓他得以鎮靜，並對多耶下指令。

「那個女人死了?」那兩個男人的其中一個說。

「...!」他們說的是猶太語，多耶完全不懂，他不知道他們是誰，又或著為什麼要殺死愛特納斯，他現在只在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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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猶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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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能是上帝賜於人類最大的力量，是讓信仰者與異教徒有別的象徵，能夠讓虔誠的信徒保護正義與世人。

那個曾經背棄自己的幻劍，經過埃拉普和奧爾加的傳承，再次現於他的手中，銀白色的光輝幻化成不可摧殘的長劍，如上帝寄宿於其中。

「父母，請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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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XI-猶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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