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下,吾一對著銀行提款機發呆:
「餘額:港幣99元」
99元的意思,是他不能在這部最低要提款100元或以上的提款機,提取任何現金。
你不能說他身無分文,但是此時此刻,他確確實實兩䄂清空,除了手中的提款卡,和滿是灰塵的眼鏡。
「對,可以到櫃臺。」呆了數刻的他,連忙走向銀行的大門,然而只見玻璃門後,保安正在拉下鐵門,而銀行櫃檯的職員,也在數算著鈔票,在覆核著整天的工作。
「請問可不可以讓我進去?」
「先生,不好意思,銀行營業時間已過,麻煩你明天請早⋯⋯」保安一臉笑容,卻蓋不住雙眸中的不屑。
「求求你,我還要去醫院的,我太太不行了⋯⋯」吾一二話不說的跪了下去,男子膝蓋是否有黃金,他不太知道,只知道如果沒有錢,乘搭的士,他或許就看不到她最後⋯⋯
「我們都核對工作了,真的非常抱歉。」閘門在吾一面對緩緩拉下,每拉一下,吾一的心也往下墜了一下。
他的曾祖父輩,曾經富甲一方,行商為賈,房產無數,只是到了他父親的那一代,由於錯信損友,以致負資負產,往昔積下的資產,盡化為灰。
即便如此,吾一的父親還是辛辛苦苦,供養吾一至大學,而吾一也曾想過,畢業後,可以闖出一片天空,重回昔日那繁華昌盛的歲月。
只是空想總歸空想;現實卻仍是現實:他的學位不是專業科目,他也曾經幸運過,進了國際機構工作了好一會,然則工作結束後,一切好像重歸於零,all damn things start from zero again。
他只是在附近的社福機構,找了一份文員,以學歷來說,大學學士學位的他綽綽有餘;但以薪金來說,則是勉強能以度日,卻難過豐年。
他本來也不信,但是當在社會浮沉十多年後,他發覺不是他不想努力,而是沒有富婆讓他可以不努力了,他一度對現實絕望而無望。
直至五年前,他結識了霜婷,她沒有很多很多,女孩對男孩的計算,甚至他進了醫院,她也天天看望,為他帶粥送飯,她也沒有計較過,他那微薄的叫人發笑的月薪,甚至在信用卡還款的限期,過數給他。
她將這十數年的青春,就這樣無私的給了他,然則就在一切漸露曙光的現在,她病倒了,其實吾一知道的,自從出了車禍後,她的身子就一直虛弱無比,咳嗽連連,他也為此兼做送餐員,就是為了多一份金錢,可以使她養好身子。
只是她感染新冠後,每況愈下,整個肺部和氣管,都白花花的,沒有一片完好,醫生都告訴他,可能要有最壞打算⋯⋯
就在他衝向櫃員機的數分鐘前,醫院打了個電話給他,要他馬上趕去,可是醫藥高昂的香島,早已耗盡他差不多每一分每一毫,所以你可以想象,有錢卻提不了的吾一,是如何的無助。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Oh Baby Baby, it's a wild world⋯⋯」
吾一心頭一震,按起通話按鈕:
「喂」
「吾先生,你的太太,情況不太妙,她的血壓持續下降,血含氧量不到百分之六十,如果再不趕過來,恐怕⋯⋯」
此時,有個銀行職員走來,細聲道:「先生,我見你情況緊急,可以例外的幫你處理。」
吾一喜盈於色,正要從褲袋中抽出銀行卡之際,噫,我的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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