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 (一)戰場壞後——天音界戰事 - (三) 是分別？是重逢？

她深棕色的睫蓋覆半開的眼，白淨的眼皮深棕色近黑的眼，人長得很不差，卻像東方人拘謹，他想，若不是這幾天神技多少迷惑了她，大概連一秒的考慮都不可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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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時的考慮，夠給面子了。

伊娃勸她開朗些，帶這個異國新朋友到女神山嶺去吧。

說若他借到的是輛小車，連她也想同去。

在她考慮的時間中，伊娃也熱切等待他轉向來邀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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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頭的她其實沒幫上什麼忙，她自己也沒去過，機車騎到山下，搭山間火車上山再接長程步行，反而是他把她帶到美麗的那地。

她的作用大概只是在語言上可以給他壯膽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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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徑上他默想，歪著嘴用力回思英單，坑坑巴巴的跟她說破英文，她老要忍著笑，他自己也笑，接著無言，只默同行，注意她的腳步，每個小踉蹌就拉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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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太泠，兩人無約而總是臂緊靠，體温相暖，一個外地來的不知道，一個生活圈狹小也不知道，離平地不遠的這座山拔高直上，能有這麼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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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頂未到一半她便抖得不像話，林間樹高巨，半遮日照，如近黃昏。他解衣暖她，手往來路指指便回身走，決定得很乾脆。

風強又泠，他把她拉在自己身側為她擋點風，東方男温柔紳士的對這位含蓄無語西方女伸出臂彎，她給面子的勾著，他手插在口袋裏默領著路，不慌不亂。眼老靈活四瞟，有時指指美景要她看，笑著：「Beautifu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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併行下山間她用英文嘰嘰咕咕不知在說些什麼，英聽能力已經夠差了，風還把她的聲音吹得斷斷續續，但聽到一聲應該在說"col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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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cold ！我個大男人也cold，

他同感！不過套頭類的衣服也不方便扒下來給她，只好男子氣慨的張臂把她收在臂下，把她的肩緊向身，

他露一副坦坦君子，沒想幹麼的神情望著，她卻稍顯驚惶，尷尬的懂了，顯然她不是在求援喊cold。不過，摟了就摟了，難道這鬼地方不是這麼夭壽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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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好吐個短句：「Because you seems cold 。」然後聳肩，不期待講對。

西方女臉是低著的，無語繼續隨著走，所以——就這樣了。總之，男人不好當，不照顧——不是男人，照顧了——容易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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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山腰間出了林，陽光還朗，兩人立刻如說好了般分開身子，一個鬆臂一個錯身，立刻離了兩步寛走，跟摟上時一樣順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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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只要走回小火車站，

他在岔路忽然停步察看了一下，指另一條：「SOON。」她搖頭不想冒險，又開始嘰嘰咕咕，他身一轉緊把她摟轉半圈就向那條路走上，一副篤定又想以勢壓人的眼神：「Trust m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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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奈的舉目判斷，大路為了讓車可行，是繞著山在盤桓，這條路直直取下，必是下山，只是不知會下在哪裏。

這個東方男一副絶對沒問題的眼神斜臉向她重一點頭，她一向沒主見，沒想到連一個異國人都不敢駁。暗忖應該還有兩小時才是黃昏，若二十分鐘內走不出名堂，他應該不會再堅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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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是路極陡，他無言又把臂勾成彎撐著，無論要進要退，她現在只能緊緊兩手抓上那隻臂，腳在沙礫上一直打滑，一直發出害怕的細聲喘，走沒多遠，他就回臉了，用一副「至於嗎」的表情對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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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陡？」他用中文問，又自顧再說：「真沒用！還穿這種有牌的登山鞋，是不是故意尋抱？」

語言力差，對她，只好全部眼神演出。飄來眼珠一副為了你的表情，又折回大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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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走回小小山間火車站等下山的小火車，他恢復笑容，接回自己的衣服，用手機搜尋圖片，向她展示，女神山嶺是登山好手去的地，山最頂處還積雪，怕也不是一天就能攻頂，她那只愛泡PUB的好友伊娃根本是亂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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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矇了，含歉的看了他一眼，他笑笑仍指遠山:「Beautifu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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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公寓的阿傑和他在露台聊天，各問白天去哪裏玩，他向那座山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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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嗎？」

「帶個肉腳不敢往上走。」

「哪個肉腳？」阿傑楞。

他向那邊露台一指，兩人一起轉臉向她笑，她又縮腳進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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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小聲點，聽說被個東方老太太收養的，會中文。」跟她好友伊絓打聽過的阿傑輕以肘撞他的臂。

「收養？」他側頸再向那個空無人的露台一望，想起那張害羞嚴謹的臉，心裏忽然空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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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歸還音箱前，他想來場最後演出並向店家致謝，店主倒站出店走進圍觀群，笑著拿了一疊紙鈔點曲，一曲又一曲，他都能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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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在音樂裏如此耀眼。

拖著弓，在微轉身間把聲送進夕陽，樂終了時側斜著頸，將琴弦拉平高舉致意，像一個鬥牛士已得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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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了與她一望，這是相聚中的第十三度夕陽，入夜後，句點成形，明晨他將拖著行李赴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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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國數日之友，料此後不會再逢。

這也不可能沒怎樣就變成個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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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前來道別，在黃昏時分戴著墨鏡遮掩深望她的目光，她無什麼可遮擋自已，眼眶漸漸翻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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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開始尷尬。

(不會這樣輕淡就喜歡上我吧？若是你，我是一定會喜歡，但不同國，我也沒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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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在墨鏡後發呆，她擺擺手，卻不熱情，沒有個擁抱什麼的，只有聲音結集極濃的情緒：「保重！」微有外國人說中文的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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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之後仍會自有光彩，

她會繼續美但很微淡。

各在各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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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

他背了一只高過頭的行軍袋，又推一只大箱，左肩掛滿袋，像個俠士珍愛寶劍一樣，右手只提琴盒，和阿傑出公寓，下這個斜坡道後準備攔計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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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露台倚在鐵欄邊，斜身向樓下，手無它物忽然出一段長笛音。

男人止步，急尋聲音來處，一個紅眼眶相看的她，在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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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行李箱都不顧，他飛速奔回轉眼就按著門鈴，她抖顫的輕咬唇來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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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出了怎麼不說？」

男人輕放下琴盒雙掌緊握她雙肩大聲，像責怪、像心急、像老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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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是分別？是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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