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想我成為英雄 - 卷三：第十章：致我們

「又是阿格尼嗎....」

我眼前的母親已然瘦骨嶙峋。

約定好今天會送來的糧食，又不出意外地被推遲了。

雖然從來沒有準時過，但是這並改變不了我們的慘狀。

在這裡，只有女性的家庭是沒有談判能力的，更何況只是一個快要餓死的老太婆和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

這個城市僅餘的所有糧食都被更加富裕、有能力的家庭掠奪了，

但我不怪他們，也不怪這個城市的掌權者。

因為我理解「幫優不幫劣」的道理，反正我和母親衣食無憂或是餓死，對這個城市也不會有任何幫助，那倒不如省點糧食給有用的人吧。

雖然我不憎恨這座城市的執政者，但我無法原諒讓我們落入如此境地的外來者—

「阿格尼」。

說什麼要把曾經付出的拿回來。

為什麼要從和我們這些連飯都沒得吃弱者討價還價！

明明貪婪的獠牙都露出來了，還談什麼歷史的債務？

我無比憤怒，無數次想把阿格尼摧毀，但不過是癡人說夢。

…

很多天過去了，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但我知道那為了生活方便所剪短的紅髮已經蓋過脖子了，因為會替我剪髮的母親已經不在了。

我只能嘗試生存下去，但生存下去的原因只是為了讓阿格尼的人感受我的傷痛，沒有別的了。

直到那天，在大街上看見了一抹格格不入的金色身影。

他穿著高貴，一頭金色長髮，出乎意料在我面前停下。

他向我伸出手，

「妳眼中所展露的靈魂穿透了我的內心，那股激盪的仇恨和意志...實在太有趣了...」

他那雙藍色的眼睛如同藍寶石般耀眼。看著我時，他的眼睛隨時閃爍著一顆畸形的五角星。

他盡力抑制那病態的笑容，佯裝一副正經得體的模樣面對著我。

儘管他的偽裝毫無作用，讓我對這個怪人感到恐懼。

但他隨後的邀約卻讓我無法抗拒，不是因為他用了什麼話術或者誘人的條件，而只是讓我感到被需要，和一個容身之所。

我本能地接受了，毫無猶疑。

之後我才後知後覺地問他，

「你這個組織是幹什麼的？」

但他卻出人意料地說，

「我知道你想摧毀阿格尼，加入我們能完成你的目標。」

他像是將我的心思悉數看破，表情毫無波瀾地說出這番話。

我發自內心地對這個男人感到恐懼，但又很想依賴他，很想看看他能幫助我做些什麼。

我正式加入了，我們叫「卡隆」。

…

我第一次到達「卡隆」的基地，只是一個遺跡，附近人煙稀少，不如說沒有。

本以為會有很多很多的強者等著我，但迎面而來的只有一個棕色短髮的貓人，年齡似乎和我相仿。

他披著一件黑袍，伸手對我打招呼。

「我叫柏爾芬，你呢。」

我很久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了，過了一會才想起來。

「我叫梅芬妮，你好...」

他似乎沒有打算停下，喋喋不休。

「我來自西北方的那座村落，為了心中的信仰來到這裡！」

我對他那過份開朗的語氣和表情感到厭煩，冷冷地回覆他，

「關你什麼事？」

他繼續維持笑容，但不難看出他感到失落。

「沒有必要這麼凶吧...」

這是我和貓人的第一次相遇，自此之後，我們便成為了不可分離的夥伴，不是因為我喜歡他，只是因為任務要兩個一起做，沒有他我可能會輕易喪命。

…

我沒想到這個看似變態的金髮男子旗下的組織，任務內容竟然不是打打殺殺，而是讓窮人有飽飯吃，幫窮人修房子等出人意料的任務。

我同時也感到失望，以為加入後便能一蹴而就，卻花時間在這些沒用的任務上。

但這些任務卻不如想像中無用，我們在過程中招攬了很多成員，奧爾多、峯、歐土，等等。

成員們也開始磨合，其實那個貓人性格還是不錯的，沒有我想像中的欠打和幼稚，看得出來他也是個不簡單的人。

漸漸地漸漸地，我開始享受這些任務的過程。

看著被幫者的微笑，我漸漸發現自己的仇恨被沖淡了，更有繼續這樣幫人下去的想法。

我真的需要復仇才能填補我的內心嗎？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數年，直到我們接到一個任務，我向來夢寐以求的任務。

在阿格尼的方向，有一個小村落，是阿格尼的合作夥伴，或者類似的東西吧。

大人說要把那裡毀了、殺光裡面的人，毫無保留。

雖然我一直渴望著這樣的任務，但是聽到後卻百感交集。

因為那股復仇的怒火已經漸漸被沖淡了。

但我沒有拒絕的理由和權力。

…

得虧大人給予的詛咒和黑暗力量，村落裏的任何人都不是我們的對手。

有一些從阿格尼來這裡駐守的戰士，實力雖然比較強勁，但也完全傷不了我們分毫。

有一名戰士讓我印象深刻，他還是一個少年，一頭黑髮，穿著一套鐵甲，手拿一把鐵劍。

他很弱，非常弱。

但是我從來沒有在他的眼裏看見一絲恐懼。

他還大喊著：「我會打敗你的！」這種熱血過頭的笑話。

也許是因為少年壯志凌雲，看得出來驅使著他的只是勇氣和對這條村的愛；不同於其他年長的戰士，貪生怕死的低劣品質，滿眼只是對功名的渴求，有些甚至對我的身體起了色慾。這種偽善者，我格殺勿論。

也許只是我的幻想為這個少年添加了一層英雄的濾鏡，但他的確與眾不同。

看著他向我舉起劍刃，我心𥚃竊笑起來，不是嘲笑他的無知和弱小，而是給我本以為只有貪婪和自私的阿格尼，一個辯解的機會、一個停止鬥爭的藉口。

但目前的我沒有停下的理由，於是這位無辜且弱小的英雄，就成為了犧牲品。

他也成為了我唯一後悔殺死的生靈。

…

那個笨蛋貓人還是隨時關心著我們的安危，時不時便問候著我們「有受傷嗎？」。

但這種程度的戰鬥，唯一令我們受傷可能也只是摔倒了。

處理完敵人後，我們引爆等待已久的火焰石，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房屋瞬間倒塌，碎石濺起的灰塵掩蓋著視野。

灰塵散去後，原本看似繁榮的村落變成廢墟，瓦礫壓在平民的身上，令他們無法動彈；剩下的在大街上逃竄，但很快便被我們的人殺死。

但這樣似乎還未足夠，希望還未完全破滅。

貓人對我說：

「梅芬妮。大人的命令是把這裡的人全都殺個清光，把這裡的所有痕跡毀滅。你一直想做的事，就交給你吧。擊潰他們。」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遞給我一桶汽油，和一個火種。

我看著手中，可以摧毀這裡所有希望的「毀滅者」—簡單的火焰。

一旦我點燃了，那麼我和所憎恨的阿格尼就重疊了。

想起剛才的少年，為了保護而犧牲，所以我不想讓他的死白費；也相信所剩下的人，也和城內的、我們熟悉的人沒有分別，大家都是為了活命。

我知道他是想我親自摧毀這裡，宣洩我積累而久的仇恨。他很善良、很溫柔。

但他不知道我已經有放下仇恨的想法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所有殺人、摧毀，都只是為了任務罷了。

但是我照做了，沒有抗拒的於地。

我很沒有主見，尤其是對著貓人的這番好意。

…

我站在遠處，和夥伴一起看著燃燒的熊熊烈火，把房屋、倖存者都燃燒殆盡。

我不知如何面對面前的場景，唯有默默地注視著。

夥伴們也識相地不說話。

但這真的是我想要的嗎...

…

「有新魔法呢，梅芬妮。」

大人遞過我的能力值表。

除了能力值升到2000外，我看見魔法欄的新魔法—「克圖格亞」。

偏偏還是火焰魔法，或許是我的命運就是摧毀阿格尼吧。

…

這股仇恨一天比一天淡，直到三年前。

城市的南方接駁著怪物之森，也是我們和阿格尼的最近道路。

本來的只有外圈的怪物會時不時闖入城市，但這天，一些從未見過的怪物卻來了。

有滿身盔甲的巨人，拿著巨劍的蜥蜴人，還有和人類一樣的怪物在迷惑著大家的視野。

結果就是難得繁榮起來的城市，再次變回廢墟。

我認得的、被我們幫助過的市民，被怪物狠狠撕碎、踐踏、摧毀。

那隻滿身黑色盔甲的巨人伸出利爪，僅僅一瞬間的功夫，

「噼啪！」

就在我的前方，無辜者的手臂、腿被撕開，被壓得骨肉模糊，

斷臂和斷腿被強大的衝擊力擊飛。

到臨死前的一刻他們都在無盡的疼痛和痛苦裏。

他們呼救著...哀號著...

「救...」「救救我們！」「不要啊啊啊啊啊！」

他們的屍塊遍滿城市，地板牆壁和地板變成一幅幅鮮紅的壁畫。

孤身一人的我卻被恐懼充斥，只能看著一切發生，，甚至萌生逃走的想法，就像我還是小孩時一樣。

「卡峰先生...扎克先生...蕾娜小姐...」

他們的笑容永遠刻在我的腦海裏。

最後是我們所有人用盡全力，才勉強把這些怪物擊退，但還是有很多不能避免的傷亡，有我們的夥伴，有志願的村民，但都是我不想失去的人。

在一切結束後，貓人頂著一副沉重的表情過來，說：

「是阿格尼...他們觸發了「噩夢」...然後喚醒了所有怪物，所以牠們來了...」

「什麼...」

我不敢相信又是這個名字，也不想是。

柏爾芬用極度擔心的眼神看著我。

正當我還抱有懷疑時，兩位同伴攙扶著一名受傷的金髮男子，他滿身是血，臉也被血覆蓋著，身上的禮服殘破不堪。我仔細看看才發現—是大人。

我從沒有看見大人受傷，別說是這麼狼狽的傷了。

柏爾芬看見我注視著大人，才向我解釋說：

「大人為了制止噩夢暴走，孤身一人前往超內圈，結果在途中看見山木組的人，和他們戰鬥了一番。結果是兩敗俱傷，但大人擊退了山木組，噩夢的暴走也因此停止了。」

我對這個故事確信不疑，因為以大人嚴謹小心的性格，和他那強大的實力，絕對不會無故受傷。

「可惡...」

我閉上眼睛，重新播放着小時候所經歷的飢餓、母親在我眼前餓倒然後便永遠起不來的畫面、民眾在我面前被怪物屠殺的畫面...

我不再

自從這天起，我們不再是幫助城內窮人的慈善組織，而是為了摧毀阿格尼而存在的復仇者們。

大家都變得不愛笑了，成員們的氣氛也變得嚴肅和緊張，沒有之前像家般的輕鬆了。

但是變化最大的還是柏爾芬，他從一個溫柔的少年，變成一個毒舌、讓人討厭的男子。

像是人格分裂一樣，他的棕髮也變得更長了。只是在這次任務前才變回之前的性格，我一直都想知道為什麼。

但是最讓我在意的—

阿格尼...又是這個名字，明明差一點點...這股仇恨便能永遠消除了...但現在卻告訴我，他們又再次毀了我們的生活、殺死我們的市民。

那股名為復仇的怒火再次燃起。直到現在...

…

放眼回到在阿格尼的自己，

這段故事在我的腦海重新播放了一遍。

我決定了，不再猶疑。

機會已經給予一次了，但是在我們難得的復甦後再次擊碎我們的希望...根本無法原諒...

我要讓你們感受一下我的痛苦。

我打開腰間的麻袋，捉了一大把小石頭，向前高抛灑去。

火焰石在空中變成一顆顆星星，我知道沒有回頭的選擇了。

我自覺地向後逃跑，脫離大隊，然後聽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爆炸聲和淒厲的慘叫聲混雜在一起。

聲音停止後，我回過頭。

濺起的灰塵和煙霧也無法掩蓋被炸碎的瓦礫和屍體。

內心怎麼可能毫無波瀾...我也感到愧疚；感到自責，我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而已...

但是在安慰自己—「這是應得的復仇」後，我便只有繼續向前的選擇。

但是不如就這樣算了吧...。

殺死這些人後，我的內心非但沒有絲毫快感，反而是空虛和後悔...

我相信被殺這裡還有很多幸福的家庭...等待著和愛人重逢的少年少女...認為自己得救的希望，卻被我一手摧毀...

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我真是一個失敗的復仇者...

突如其來的四肢無力使我坐倒在地上。讓我休息一下吧...

「所有人，馬上前往山木大邸，帶上你的火焰石。」

柏爾芬的聲音從水晶傳來，看來是一點休息的時間

都不給我了是吧...

但是為什麼...他的任務不是捉拿阿布少瑞嗎？

算了...反正我們從來沒有質疑他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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