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魔物——說是魔物,不如說是怪物。在他的身上感覺不到一絲一般魔物的氣息。
那道猩紅的目光掃到了雅爾娜身上。光是看著他,就能感覺到如邪神當時的恐懼感。
「如果說這傢伙擁有和邪神相近的力量,那麼......一般的魔法就不會奏效了。」
雅爾娜喃喃自語著。
在傳說中,邪神是無法被魔法所傷到的、極為強大的存在。但,這個說法存在著瑕疵。由於魔法都擁有注入魔力的上限,而那些魔力並不足以傷到邪神,因此才有『邪神免疫魔法』這一說法。要是突破魔法的魔力上限,就足以傷到魔神。勞恩的《永恆之炎》即是如此。
但在這狹窄的空間中,無法使用這麼強力的魔法。
「嘖...真是麻煩...」
雅爾娜緊握雙拳,思索著對策。這頭怪物並非普通魔物,它的存在本身就與常理相悖,恐怕普通的攻擊手段無法對其造成有效傷害。
但,也並非是完全沒有辦法。
被蓋茲稱為『邪神的從屬』的怪物張開爪牙,露出一股寒光。從屬伸出粗壯手臂,迅速的朝著雅爾娜襲來。
「如果是現在的我的話,或許可以用『那個』...但保險起見,還是先問問《世界真理》行不行吧。」
《世界真理》是雅爾娜在成為女神赫爾維亞獲得的能力,知曉世間一切的知識。她腦海裡閃過了維多利亞曾經告訴過她的話:「如果邪神終究復活了,你不能親自討伐邪神。這會被視為『干預現世』。」「要做可能會干預現世的事情之前就先問問『世界真理』就好了。」
雅爾娜抬起右手,緩緩的誦出:
「《世界真理》。」
「是。」
瞬間,雅爾娜的手中散發出耀眼的白光,匯聚成一本銀白色的書,飄浮在空中。那書用著類似機械、毫無感情的聲音,回應了雅爾娜的呼喚。
「如果我使用『神域魔法』消除這個魔物,會違反『不能干預現世』的規定嗎?」
「答,否也。此行為並未違反與『不能干預現世』相關之規定。」
「很好。這樣我就能放開來做了。」
雅爾娜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將抬著的手對著『從屬』。
「《崩壞》!」
隨著雅爾娜的低吼,兩道魔法陣分別出現在從屬的頭上和腳下,迅速的旋轉起來,迸發出陣陣的電光。隨著法陣的高速旋轉,一道薄博的黃光柱出現在兩魔法陣之間。光柱裡的空間開始劇烈扭曲,猶如無形的力量正在將整個區域撕裂。雷光交錯,銀白色的電弧在魔法陣之間閃爍,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法陣越轉越快,已經到了人眼無法看清的程度。光柱的光逐漸耀眼起來,吞噬了隨從的身影。怪物發出痛苦的嚎叫,身體開始不規則地震顫,黑色的邪氣不斷溢出,又隨即被那道光粉碎成塵埃。在強烈黃光的照射下,彷彿能見到他的身影的剪影被逐漸撕裂,碎片則化為虛無。
『神域魔法』是專屬於神域的魔法,也就是女神的魔法。神域魔法擁有現世的魔法無可比擬的強大力量,雅爾娜的前世,也就是大魔法師勞恩曾經想過挑戰研究神域魔法,但研究多年卻未有成果。成為女神的現在,彷彿所有的魔法陣都映在了腦海裡,再加上現在這幾乎無限的魔力量,就連神域魔法也能輕鬆的使出來了。
「只用了一擊阿...這力量還真可怕。」
雅爾娜喃喃自語道,轉向了倒臥在一旁的蓋茲。看著他血肉模糊的軀體,雅爾娜露的面容也難看了起來。
「...算了,這也算是自作自受吧。現在要先將被關押在這裡的孩子們帶出去。」
雅爾娜朝著後門走去,輕輕推開後門。眼前是一條寬敞昏暗的走廊,斑駁的石壁上裝著一個個油燈,在從半開的門吹進的微風下輕輕搖曳,閃著橘紅色的火光。那走廊彷彿沒有盡頭,無限地往後方蔓延。靠著牢房牆壁的一端擺放著一張桌子,桌上放了一本看起來像是聖經的書。
雅爾娜快速地翻閱,裡面基本上都是在歌頌邪神、訴說教主的偉大,從這裡雅爾娜也知道了這個邪教的教主名字——
「坎培茲.瓊斯。這個姓好像在哪裡有聽過...。」
雅爾娜努力回想關於這個姓的事情,但仍舊是想不出來。
她回頭看著剛剛與邪神的從屬戰鬥的房間,裏頭佈滿斑駁的血跡。《崩壞》將從屬的軀體完全吞噬,僅能從《崩壞》遺留下的痕跡證明他的存在。
雅爾娜皺了咒眉頭,表情凝重地思考著。『邪神的從屬』,這是雅爾娜在前世不曾聽過的名詞。這些從屬擁有與邪神相近的力量,要是出現在城鎮附近可能會引起大災難,而這個神秘組織—— 『狄亞波契教團』擁有召喚這些怪物的力量...
「...算了,先去找孩子們吧。」
雅爾娜甩了甩頭,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思考這麼多,並隨即看向桌子對面一扇破舊的木門,逕直推開並走了進去。
步入房間,映入眼簾的是滿滿的層層架子,堆滿的雜物與瑟縮在架子裡的孩子們。他們臉色蒼白,眼神充滿驚恐與絕望。當看到雅爾娜時,他們紛紛蜷縮成一團,露出驚恐的表情。
「...?」雅爾娜不懂為什麼孩子們會懼怕自己,但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她將長袍的帽子拉下,露出她銀白色的秀髮,在牢房中炯炯發亮的水藍色眼睛。
「沒事了喔。我們走吧。」
雅爾娜用溫柔的語氣說著,向孩子們伸出手。孩子們在看清楚雅爾娜的面容之後朝著她飛奔而來,帶頭的一個女孩緊緊的抱住了她。看著他們彷彿卸下重擔的表情,雅爾娜明白了此時是無聲勝有聲,於是她也伸出手擁抱了他們,看著他們因不用再在這牢房裡受委屈而流下的淚水。
「跟緊我喔!」
雅爾娜壓低聲音和身後的孩子們說著。直到現在她才有辦法仔細看看這些孩子。被囚禁的孩子一共有九個,其中七個是女孩,兩個是男孩。較為大膽的兩個男孩跟在雅爾娜身後,站在隊伍的最前端,其餘的女孩們則有些畏畏縮縮的前進著。
空蕩的長廊裡迴盪著細細碎碎的腳步聲。雅爾娜一行人依靠著微弱的油燈光芒,在這長廊裡緩慢前進著,這長廊長到看不見盡頭,走廊的另一端是無盡的黑暗。
實在無法想像華洛哥這種大城市底下居然會有這種嘗到不可思議的暗道,雅爾娜在心裡想著。難道還有更多像這種的通道嗎?這些邪教徒考慮的還真周到...
在思考的途中,雅爾娜也刻意放慢速度,好讓孩子們跟上她的步伐。也拜此所賜,這段原本可以幾十分鐘走完的路程也走了一個鐘頭以上。
走了許久,路的盡頭終於不再是無盡的黑暗,而是緩緩的出現一道破舊的木門。雅爾娜走到木門前,伸手觸碰了一下門板,感受到歲月留下的粗糙觸感。這扇門顯然已經存在許久,邊角甚至有些腐朽,但仍舊堅固。雅爾娜利用《魔力可視化》確認門外沒有異常後,才轉頭對孩子們低聲說道:「我要打開門了,外面應該沒有敵人,但你們還是緊跟著我,不要亂跑。」
孩子們緊張地點點頭,握緊彼此的手,小心翼翼地靠近雅爾娜。
雅爾娜慢慢推開木門,一股潮濕的微風迎面撲來,夾雜著青草與腐木的氣味。太陽已落至西邊,下午的微微日光從殘破的屋頂灑落,映照出一座滿是灰塵與蜘蛛網的廢棄教堂。破碎的彩繪玻璃窗映出殘存的聖像,卻早已失去原本的神聖感,取而代之的是荒涼與死寂。
周圍是一片荒涼的草原,在教堂附近有著幾條用石磚鋪建而成的道路。順著道路的方向看去,能看到遠處高聳的城牆,以及一幢高聳的鐘塔建築。那是雅爾娜的家──華洛哥,也或許是這些孩子們的家鄉。
隨著刺眼的陽光灑落在孩子們的身上,瀰漫在他們之中的緊張氛圍也漸漸消失。
雅爾娜回頭看了一眼那座破敗的教堂,心裡隱約感到不安。但現在並不是細究的時候。
「跟著這條道路一直走應該就能回到華洛哥了。我們走吧。」
孩子們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點點頭。在雅爾娜的帶領下,孩子們踏上歸途,向著落日的方向前進。
「蒂亞、洛克...還好你們都沒事...嗚嗚嗚...」
在人聲嘈雜的華洛哥街道裡,坐落著一棟三層樓高的建築,外頭掛著寫著『冒險者公會』的招牌。雅爾娜將救出來的孩子們送來冒險者公會,因為工會會受理幾乎所有事物,包括幫忙保管遺失的物品、幫忙尋人等等。
裡頭傳來陣陣的哭泣聲,伴隨著抽泣聲,兩個孩子被媽媽緊緊抱住,淚水浸濕了彼此的衣襟。洛克是剛剛走在第一個的男孩,蒂亞則是跟在後頭的一個女孩,他們兩個似乎是一對兄妹。
兩個孩子同時被擄走,想必父母親肯定是焦急萬分的吧。
剩下的孩子們也都慢慢等到了親人來接他們。站在一旁的雅爾娜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也柔和了許多。
咚...咚...咚...
從鐘塔的方向傳來清澈的鐘聲。雅爾娜看向天空,如燒紅了的夕陽餘暉灑落在華洛哥的街道上,給這座繁忙的城市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紅色光輝。天空被染成了瑰麗的橙紅,將雲朵染上了柔和卻絢麗的金黃。
鐘塔的輪廓倒映在霞光之中,隨著鐘聲的迴盪,影子拉得細長,與地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交融。微風輕拂,帶來了一絲涼意,也拂動著街邊攤販的布簾與行人衣角,彷彿整座城市都在這靜謐的時刻隨風輕搖。
街燈尚未點亮,餘暉勉強維持著最後的光亮。夕陽緩緩沉入遠方的山巒後方,餘光映照在雅爾娜的側臉上,為她的輪廓鍍上一層溫柔的金邊。她眨了眨眼,靜靜望著這片染紅的天空,心中泛起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感觸。
「已經這個點了阿...該趕快回家了。畢竟也是有人在等著我的呢。」
雅爾娜小跑步了起來,在夕陽的照映下,奔跑在落日餘暉中的街道。
叮鈴鈴鈴...
推開木門,門上的風鈴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在踏進麵包店的那刻,看見了雅爾娜的莉亞娜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飛奔前來緊緊的抱住雅爾娜。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最近這附近有不少孩子失蹤的傳聞,妳還亂跑,還真是不讓人操心啊...這身怎麼弄得這麼狼狽...」
那語氣中帶著責備,卻又夾雜著啜泣聲。
雅爾娜愣了一下,看向莉亞娜。她緊抿著嘴唇,眼眶微微泛紅,甚至有些顫抖。
「媽媽,沒事的...我只是不小心摔了個跤,去給藥師看了看而已。」
「...之後不能再隨便亂跑了,知道嗎。今天的工作也差不多了,妳媽媽倒是被妳弄得一整天都不能好好工作呢...」
從廚房裡走出的羅賽塔用著嚴肅的口吻說著。但,雅爾娜能看出他那像是鬆了一口氣的神情,和那通紅的雙眼。
「...對不起,我之後不會再亂跑了...」
雅爾娜抱著愧歉的表情低下頭。
羅賽塔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雅爾娜的頭髮,語氣依舊帶著一絲嚴厲,卻也流露出無奈與寵溺:「知道錯了就好,等等回家好好休息吧。」
莉亞娜依舊抱著雅爾娜,像是要把這幾個小時的擔憂全部發洩出來一般,輕輕拍著她的背。
「真的沒事吧?有哪裡受傷了嗎?」
「真的沒事啦,媽媽......只是有點累而已。」
雅爾娜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輕輕地回抱住莉亞娜。
門外,夜幕已然低垂,街道上的燈火逐漸點亮,溫暖的光輝灑落在這家小小的麵包店門前。
「好了,我們回家吧。」
「嗯!」
雅爾娜來到房間的桌上,翻出擺放在櫃子裡的日記,記著今天發生的所有事。
『今天被神秘人綁架了,拯救了孩子們,打倒了壞人和邪神的從屬,還有——』
雅爾娜提起筆寫下了幾個字——
狄亞波契教團。
看著這些日記,雅爾娜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臉色也漸漸嚴肅了起來。狄亞波契教團到底是什麼?為什麼他們擁有能夠召喚從屬的力量?還有...
算了,這些事情之後再去想吧。想到這裡的雅爾娜,躺回自己的床上,洗滌了今天一身的疲憊,緩緩的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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