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的「歇腳亭」民宿餐廳,空氣中飄散著滷肉和柴火的氣味,昏黃燈光在老舊的木樑間投下深邃陰影。四位年輕人圍坐在角落的桌邊,熱烈討論著登山計畫,與餐廳內其他嘈雜的聲音相比,他們顯得格外興奮。角落的桌邊,美玲正不安地撥弄著手腕上那串礦石手鍊,鍊子反射著黯淡光芒,襯著她巴掌大的蒼白臉蛋更顯得纖細嬌小。她大眼睛不安地四處張望,寬鬆連帽外套的帽子壓得很低,彷彿隨時都想藏匿起身影。
「所以,真的要衝玉女峰啊?」美玲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太確定的顫音,眼神飄忽,依舊不敢直視桌面的登山計畫地圖。
坐在她對面的志強,高壯的身材顯得十分可靠,他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在昏暗的餐廳角落裡,顯得格外精神奕奕。他敞開厚實的登山外套拉鍊,露出裡面印著醒目品牌的T恤,陽光般的笑容充滿活力。「當然要衝!都計畫多久了?難不成妳現在才在害怕『雪山魔咒』?」
「魔咒什麼的,都是以訛傳訛啦。」坐在對面的雅婷,身姿挺拔,穿著俐落的登山裝,她推了推鼻樑上的細框眼鏡,鏡片後方,銳利而冷靜的眼睛掃過桌面。「天氣預報說這幾天都是好天氣,準備周全就好。」她語氣冷靜,但目光卻不經意地掃過餐廳牆上掛著的玉女峰老照片。
角落裡,只有子明沉默不語。他身形偏瘦削,深色連帽外套的帽子幾乎遮住了半張臉,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靜靜地攪拌著杯中的咖啡,臉色略顯蒼白,眉宇間籠罩著淡淡憂鬱,彷彿與桌邊熱烈的氣氛格格不入。他空洞的眼神只是盯著窗外,那片被暮色逐漸吞噬的山巒輪廓,像是在凝視著什麼更遙遠、更黑暗的地方。
一位身材矮胖、臉上佈滿皺紋的老闆,端著一壺熱茶走了過來。他將茶壺重重放在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幾位年輕人,看樣子是要去爬玉女峰吧?」老闆瞇起眼睛,打量著他們,眼神銳利,彷彿能一眼看穿他們的心思。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濃厚的當地口音,像是長年累月被山風吹拂過的石頭。
志強咧嘴一笑,語氣爽朗:「老闆好眼力!我們是來挑戰玉女峰的,聽說風景很棒!」
老闆嘴角撇了撇,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那笑容並不是友善,反倒帶著一絲陰森。「風景是很棒……如果你們能平安下山的話。」
美玲的手腕不自覺地緊了緊,手鍊上的礦石冰涼的觸感讓她稍稍安心。「老闆,您這話是什麼意思?玉女峰……很危險嗎?」
老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條斯理地替他們倒上茶,茶水在粗糙的陶杯中晃盪,熱氣氤氳,卻驅散不了餐廳角落的寒意。
「玉女峰啊……」老闆拉長了聲音,眼神變得有些空洞,彷彿陷入了遙遠的回憶「那裡可不是是普通的山,它有自己的脾氣,自己的……秘密。」
雅婷推了推眼鏡,好奇心被勾了起來。「秘密?什麼秘密?老闆您知道些什麼嗎?」
老闆放下茶壺,坐到一旁的空椅子上,壓低了聲音,彷彿要說什麼見不得光的秘密。「年輕人,你們是外地來的,可能不知道。我們山腳下的人,都說玉女峰被……『東西』纏上了。」
「東西?」志強挑了挑眉毛,語氣中帶著一絲不以為然,但眼神卻透露出一絲好奇。
老闆點點頭,眼神掃視了他們一圈,確定餐廳內其他客人離他們有些距離,才繼續壓低聲音說道:「傳說啊,三十年前,有一隊登山隊,也是像你們一樣,年輕力壯,信心滿滿地上了玉女峰。結果呢?暴風雪,迷路……最後……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回來。」
美玲倒抽了一口涼氣,臉色有些發白。「三十年前……雪山魔咒……?」她想起了之前聽過的傳聞,聲音有些顫抖。
老闆似乎很滿意美玲的反應,嘴角咧開,露出一個更詭異的笑容。「雪山魔咒?那只是你們外地人的說法。我們這裡都說……是『山神娶妻』。」
「山神娶妻?」雅婷皺起眉頭,覺得這個說法有些荒誕。
老闆無視雅婷的質疑,自顧自地說下去:「傳說玉女峰的山神,喜歡年輕貌美的女子。如果祂看上了誰,就會降下暴風雪,困住登山隊,然後在冰天雪地裡,把看上的女子……帶走,娶回山裡,永遠不讓她回來。」
子明一直沉默地聽著,此時突然抬起頭,空洞的眼神中,彷彿閃過一絲痛苦的光芒。「……帶走……永遠不讓她回來……」他喃喃重複著老闆的話,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
老闆注意到了子明的異樣,眼神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年輕人,我跟你們說這些,不是是想嚇唬你們。只是……玉女峰真不是是開玩笑的地方。山裡的天氣說變就變,而且有些事情,真的解釋不清楚。」
他頓了頓,指了指餐廳牆上那張玉女峰的照片,灰白色的積雪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詭異。「你們看看那片雪,像不像一張冰冷的面具?玉女峰啊,它在笑呢,對著所有妄想征服它的人,冷笑。」
餐廳裡的氣氛變得更加沉重,滷肉的香味也似乎變得有些膩人。風從門縫裡鑽進來,吹得桌上的燭火搖曳不定,光影晃動,彷彿那張照片裡的玉女峰,真的在對他們露出冰冷的笑容。
志強的笑容也僵在了臉上,他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想要緩和氣氛。
老闆看著四位年輕人臉上隱約浮現的驚懼,咧開嘴,又露出那抹令人發毛的笑容。他彷彿很滿意自己成功營造出的恐怖氛圍,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更有趣的故事,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彷彿在分享一個極大的秘密。
「其實啊,關於玉女峰的怪事,可不是只有『山神娶妻』這個傳說而已。」老闆眼神閃爍,語氣變得更加神秘兮兮「還有一種說法,更嚇人……說是山裡啊,住著一種『東西』,沒有固定的形狀,也沒有名字,就只是『存在』。」
他頓了頓,清了清喉嚨,繼續說道:「這種『東西』啊,最喜歡做的,就是跟蹤登山客。牠們會悄悄地跟在你們後面,一步一步,不發出任何聲音,就像影子一樣,甩都甩不掉。」
美玲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餐廳昏暗的角落,彷彿深怕在陰影中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更可怕的是……」老闆的聲音更低了,幾乎像是在耳語「這種『東西』,有時候會混進登山隊裡面。牠們會模仿你們的樣子,學你們說話,甚至……取代你們的同伴。」
雅婷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覺得這個故事實在太過荒誕,但老闆故弄玄虛的樣子,卻又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取代同伴?這是什麼意思?我們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老闆發出乾澀的笑聲,那笑聲聽起來完全不是像是玩笑,反倒像是一種警告。「年輕人,你們太天真了。在山上,在暴風雪裡,在恐懼和疲勞的侵蝕下,你們的眼睛會欺騙你們,你們的記憶會變得模糊,你們甚至會開始懷疑自己。」
他靠近了一點,用一種近乎耳語的聲音說:「等你發現隊伍裡『多出了一個人』,或是發現身邊的同伴,變得不太一樣了,那就太遲了。因為那個『東西』,已經混進你們之中,準備取代你們其中一個人的位置了。」
子明原本一直低垂著頭,此時猛然抬起頭,眼神中充滿了驚恐和疑惑。「取代……位置?什麼意思?」
老闆沒有直接回答子明,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指了指他們四人。「你們想想看,如果你們之中,有一個人,其實早就被那個『東西』取代了,而你們卻完全沒有察覺那會怎麼樣?」
餐廳裡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沉默像濃稠的墨汁般蔓延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四位年輕人面面相覷,彼此的眼神中,都充滿了猜疑和不安。原本親密的夥伴,在老闆的故事渲染下,彷彿都變得有些陌生而可疑。
就在這時,老闆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手,一臉玩笑的表情,完全推翻了剛剛陰森詭譎的氣氛。「哎呀!哎呀!看我這老頭子,越說越起勁了!抱歉抱歉!嚇到你們了吧?這都是些老掉牙的鬼故事,聽聽就好,別太當真!哈哈!別影響了你們登山的好心情啊!」
老闆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彷彿剛剛那個說著恐怖故事的人根本不是是他。他臉上堆滿笑容,看似想要緩和氣氛,但那笑容卻怎麼看都有些僵硬,眼神深處,似乎還隱藏著一絲捉摸不透的意味。
他轉身走向櫃檯,留下四位年輕人,仍然僵坐在原地,彼此面面相覷,餐廳裡嘈雜的聲音再度湧入耳中,但他們卻彷彿置身於另一個寂靜的世界,心中都被老闆剛剛的故事,深深地種下了一顆不安的種子。即使老闆說了是玩笑,但那揮之不去的詭譎感,卻像揮之不去的陰影,牢牢地籠罩在他們心頭。「多出了一個人」、「取代」這些詞語,不斷在他們腦海中盤旋,揮之不去。彼此面面相覷,眼神中,都多了一絲揮之不去的不安。窗外,夜幕已經完全降臨,玉女峰在黑暗中,更加巍峨而神秘,像一頭沉睡的巨獸,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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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穿透薄霧,灑落在玉女峰的山腰上,將積雪染成一片耀眼的金黃。四人告別了「歇腳亭」,沿著蜿蜒的山徑,正式踏上了征服玉女峰的旅程。
起初的山路還算平緩,穿梭在茂密的林木之間,陽光透過枝葉灑下斑駁光點,空氣中瀰漫著清新的草木香氣。鳥鳴聲清脆悅耳,溪水潺潺流淌,一切都顯得生機盎然,彷彿昨日餐廳裡瀰漫的詭譎氣氛只是一場幻覺。
「哇!這裡的景色真漂亮!」美玲的心情似乎也隨著陽光的出現而開朗起來,她深吸一口氣,感受著清新的空氣,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昨天晚上真是自己嚇自己,哪有什麼魔咒嘛!」
「就是說啊,風景這麼美,心情都開闊起來了!」志強精神抖擻地走在最前面,不時回頭對著夥伴們打氣。「玉女峰,我來啦!」
雅婷雖然沒有像他們那樣興奮地歡呼,但臉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拿出手機,不斷地拍攝周遭的景色,想要記錄下玉女峰的美麗瞬間。只有子明依舊沉默寡言,他走在隊伍的最後面,眼神卻不再是空洞茫然,而是專注地觀察著周遭的環境,彷彿在默默地感受著山林的氣息。
隨著海拔逐漸升高,山路變得越來越陡峭,坡度也越來越險峻。茂密的樹林逐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嶙峋的岩石和覆蓋著皚皚白雪的山壁。空氣也變得寒冷而稀薄,呼吸開始變得有些急促。
玉女峰的景色也隨之展現出截然不同的面貌。不再是山腳下的溫柔翠巒,而是展露出雄偉壯麗、卻又充滿威脅的真容。巍峨的山峰直插雲霄,嶙峋的山脊像巨獸的背脊般聳立,銀白色的冰雪覆蓋在陡峭的山壁上,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芒,散發著一種令人敬畏的凜冽氣息。
「呼……呼……好陡峭……」美玲開始有些氣喘吁吁,腳步也慢了下來「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下……」
志強立刻停下腳步,回頭關切地問道:「怎麼了美玲?要不要喝口水?」
「嗯……稍微有點喘……腿也開始酸了……」美玲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臉色有些發紅。
雅婷也走了過來,從背包裡拿出巧克力和能量棒「吃點東西補充一下體力吧,前面的路還長著呢。」
子明默默地走到美玲身邊,伸出手,眼神示意要攙扶她。「來,扶著我,慢慢走。」
美玲感激地看了子明一眼,點點頭,抓住了他的手臂。在夥伴們的鼓勵和攙扶下,美玲重新振作精神,繼續向前邁進。
登山的過程雖然艱辛,但沿途的景色也更加令人嘆為觀止。他們穿越了佈滿冰雪的岩石地,攀爬過陡峭的碎石坡,也小心翼翼地走過狹窄的稜線。每一次困難,每一次互相扶持,都讓他們之間的友誼更加深厚。
當他們登上一個較為平緩的山坡時,視野豁然開朗。極目遠眺,群山連綿,雲海翻騰,宛如置身於仙境之中。陽光灑落在雪地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芒,將整個世界都染成一片銀白,壯麗景色令人屏息。
「太美了……真的太美了……」美玲忘卻了疲勞,被眼前的景色深深震撼,發出讚嘆。
志強也興奮地揮舞著手臂,指著遠方。「看!山頂就在前面了!我們快到了!」
雅婷拿出地圖和指北針,仔細地確認方向。「嗯,照這個速度,應該可以在下午三點前登頂。」
子明也抬起頭,望著遠方的山頂,眼神中不再是之前的空洞茫然,而是多了一絲堅毅和期待。似乎玉女峰的壯麗景色,也感染了他,讓他暫時忘卻了內心的陰影。
然而,就在他們沉浸在登頂前的喜悅時,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絲異樣。原本晴朗的天空,開始慢慢地變得陰沉,遠方的山巒,也籠罩上了一層灰濛濛的霧氣。山風也開始變得強勁起來,呼嘯聲越來越大,吹得樹枝搖曳,雪花也開始在空中飛舞。
「嗯?起風了?」志強皺了皺眉頭,抬頭望向天空,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天氣好像不太對勁啊。」
雅婷也收起了笑容,神情變得凝重起來。「是暴風雪!快看,是暴風雪要來了!」她指著遠方,臉色變得十分嚴峻。
只見遠方的天空中,烏雲如同黑色的潮水般迅速湧來,遮天蔽日,將原本明亮的天空瞬間吞噬。狂風怒號,雪花如同無數細小的冰刀般,狠狠地抽打在他們的臉上。氣溫驟降,寒意刺骨,原本還算清晰的視野,也因為漫天飛舞的風雪而變得模糊不清。
暴風雪,真的來了,而且來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彷彿山神發怒一般,要將所有膽敢冒犯它的人,都吞噬殆盡。四位年輕人,瞬間從登頂的興奮中驚醒,被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徹底打入了絕望的深淵。他們,被困在了玉女峰的冰天雪地之中,與外界徹底失去了聯繫,求生的本能與某種情緒,開始在他們心中瘋狂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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