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方的月光 - 五

　　「凡凡，你昨晚彈吉他了嗎？」早晨下樓吃早餐時，母親對褚凡説。

　　「嗯，突然想彈一下。」褚凡漫不經心地回答，不想讓母親看出甚麼端倪。

　　母親似乎也不在意他彈吉他的事，重點放在了別的地方上：「玩一下就好。差不多要期末考了吧？要把握時間複習。」

　　「知道了。」

　　「你最近和同學玩遊戲，也緩一緩吧，還是學習要緊。」

　　「好。」褚凡應答了一聲，本不想再説甚麼，但思索了一下，又多説了一句，「我過兩天就開始準備考試。」

　　「你這麼大的人了，自己看着辦吧。」

　　他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母親的語氣很温和，但他知道這絕對不是真的叫他自己看着辦。也許時間點真的不對吧，只是把吉他翻出來彈了一次，便驚動了母親。

　　其實這吉他，最初也是母親叫他學的，是她在褚凡小時候幫他報的興趣班之一。褚凡清楚，母親這麼做不是真的要培養他的興趣，不過是為了升學的履歷光鮮亮麗一點罷了。

　　不過比起其他有的沒的，褚凡不討厭學音樂，除了吉他，他還學過鋼琴，他覺得看着譜，按部就班地把每一個音符彈出來，是件愉悦的事情。

　　只是他也沒有特別喜歡就是了。得償所願，上到市內最好的高中後，母親便把其他的興趣班都停掉了，畢竟已經沒有必要再學下去。褚凡也覺得無所謂，久而久之便放下了。

　　除了彈吉他，她還知道自己在和別人玩遊戲，是夜裏跟小熊聊得太過放肆了嗎？父母的房間在樓下，一般來説是聽不到自己的動靜的。

　　不過慶幸的是，雖然母親很在乎褚凡的成績，但其他事情都不太管，説好聽點，就是放任他自由自在，但説不好聽的，就是只在意他的成績。

　　褚凡不知道其他的父母是怎麼對待他們的小孩，在他家，只要做好母親要他做的事，交出滿意的成績表，他便能隨意。他覺得這樣也挺好的，應該吧，反正他也沒甚麼事情要做，也沒哪個朋友要維繫，把這些時間拿來唸書也沒差。

　　「吃完了嗎？那叫你爸載你到學校吧。」

　　不過這個「隨意」，不包括需要他動起來的所有事情。也許是對褚凡的腿生來就有毛病而覺得有所虧欠，畢竟那還是右腿，母親一直很忌諱需要他走動的事情。褚凡剛上高一的時候，曾提出過要自己上學，但被母親嚴厲地拒絕了，之後他也不敢再提起這件事。雖然他有懷疑過，自己小時候被排擠的原因之一，是不是也有每天坐着老爸的車上學的原因，不過這就跟他的許多疑問一樣，從來都無法證實。

　　「我出門了。」褚凡向在廚房中忙碌的母親喊了一聲。

　　「凡凡。」他正要走出門口，卻被母親叫住，回過頭看見她走了過來，「忘了跟你説，等你考完試，我和你爸就帶你一起去個旅行。」

　　當然這句話是有弦外之音的——等你考完試，拿到好分數，我們才去旅行。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sYEQpZGEq

　　「隨哥，你有玩過丁丁飛車嗎？」這天晚上，小熊問他。

　　「以前玩過。」這個遊戲很久了，剛出的時候褚凡還是小學生。褚凡生活枯燥，基本上市面上所有的線上遊戲他都有嘗試過，只是就跟他的興趣班一樣，往往一下就廢置了。畢竟線上遊戲，沒有人一起玩，其實挺沒有意思的。後來遊戲實況興起，褚凡便很少再發掘新的遊戲了，聽着實況主講話，至少還比較熱鬧。

　　「最近突然廣告打很大，要不要來玩一下？」

　　確實，不知道是大改版還是怎樣，這陣子丁丁飛車的廣告老是常出現，甚至多到讓人有點煩厭。

　　不過小熊想玩的話，褚凡便覺得沒所謂。

　　在等待下載的時候，褚凡把他錄好的檔案拖到對話欄上，檔案上傳好了，他卻遲遲不敢按下發送。

　　他不是不想送出，只是不知道對面想不想收到。他想了個法子，想用對方逼迫自己：「那個……小熊……」

　　小熊本來想開口講些甚麼，但聽到褚凡這麼叫他，馬上就停下來了：「嗯？怎麼了隨哥？」

　　雖然隨哥問過他怎樣稱呼自己，但其實一次都沒叫過自己的名字，現在會這麼叫他，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

　　褚凡把自己迫到弦上，他這根箭便不得不發了。

　　「昨天你的畫……我有個東西，想當謝禮……」褚凡的聲音越説越虛，「你要嗎？」

　　「原來是這樣啊，」小熊爽朗地説道，「隨哥送的東西，我一定收啊。」

　　褚凡咬着牙，按下了發送。

　　看到一個錄音檔案傳了過來，小熊並沒有馬上點開：「我可以現在聽嗎？」

　　先不要……褚凡差點衝口而出。不過又想到，小熊的畫也是直接傳過來的，現在自己要回送他東西，卻不讓他當場聽，不是顯得自己有點彆扭嗎？而且，反正遲早都是要聽的。

　　「可以。」

　　對方好久沒有發出聲音，褚凡心裏暗暗算着時長，大約已經播完了，但還是沒有動靜，褚凡的心猛然跳動着。

　　終於，耳機裏傳來了一點雜音：「隨哥，這是你唱的嗎？」

　　「嗯……」

　　「彈的也是你？」

　　「嗯……」

　　「很好聽。」小熊很真誠地説道，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謝謝你。」

　　「就……隨便唱唱。」褚凡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很不好意思，但臉上卻忍不住笑意。他喜歡啊，那真是太好了。

　　「那你很厲害耶！」小熊彷彿化身小迷弟，「可以現場唱一次嗎？」

　　「先不要……」之前強咽下的三個字，這次直截了當地吐出來了。

　　剛好遊戲下載好了，小熊也沒有繼續勉強，兩人便玩起了遊戲。褚凡雖然玩過，但早就忘光了，而且看起來也不怎麼擅長競速；小熊倒似乎很有天賦，很快就掌握到絲滑漂移的技巧，單比速度的話，幾乎都是他拿下勝利。不過褚凡有一點優勝，就是他很會用道具，只要是道具戰，褚凡就會六親不認，無情地向小熊輸出。

　　然而其實對褚凡來説，誰贏誰輸一點都不重要，只要能和小熊一起玩，他都很開心。褚凡想，這就是所謂的體育精神嗎？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賽過三巡，小熊也差不多要早早下線了，在他離開前，褚凡叫住了他：「小熊——」

　　這是他第二次這樣稱呼他，果然事情都是一次生兩次熟。

　　「我快要考試了，下禮拜之後，可能……不能上線一段時間。」褚凡數算了一下日子，明天禮拜五，週末再開始收心唸書，應該還在母親的容忍範圍內。

　　「好啊，成績要緊，那你要努力哦。」小熊爽快地回應。

　　「你不用考試嗎？」褚凡見他自己好像沒有要準備的意思，忍不住問道。

　　「要啊，但我都沒在唸的，反正成績那麼爛，讀不讀也沒差。」

　　「啊？」褚凡很是驚訝，沒想到有人會如此……愜意，畢竟在他的學校裏，沒有人不緊張成績，「我以為你都早早下線去唸書。」

　　「不是喔，我是真的去睡覺了。」小熊輕笑了幾聲，「好啦，我真的要下了，那晚安嘍！」

　　「晚安。」

　　在早已變成例行公事的互道晚安後，兩人相繼離開了聊天室。

　　褚凡癱坐在椅子上，想到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竟然覺得有點不捨。

　　隨即又甩了甩頭。甚麼最後一天，考完試不就能再見了。

　　他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褚凡伸了個懶腰，猶豫着該打開課本複習，還是再看看實況。忽然他的手機螢幕亮了，推送了一個社群軟體的通知。褚凡皺了皺眉頭，因為那是一則訊息。

　　誰會找他？

　　褚凡有社群軟體，但沒有加任何同學，他只是拿來看看梗圖和貓貓狗狗的影片，其實也不常用。

　　他點開那則訊息。

　　【你憑甚麼喜歡沈諺？】

　　【你這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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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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