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去一趟便利商店,言紫皓沒想到會遇上麥家的人。
說是遇上也不太對,這個人是專程堵他的,因為害怕他的弟弟,所以不敢靠近言紫皓在河濱的雙層套房。
「喲,秘書小姐。」他帶著嘲諷意味的對大半夜還帶著墨鏡的女性打招呼。
「今天的股市你看了嗎?」不理會他的調侃,她直接的開口道。
「看了,威海的股價並沒有下降。」言下之意,沒有出狀況,為什麼她要來找他。
「但是威海融資的環球影視掉了兩個百分比。」她平靜的說道,言紫皓挑了挑眉毛。
「所以,總裁的意思是,連環球影視也要丟給我來負責嗎?」他笑出聲,在黑夜安靜的街道上響起了空洞的回音。
「拜託,我才十七歲,是要我過勞死嗎?」他笑得嘲諷,連那個女子都掛不住淡漠的臉皮,她拿下墨鏡,露出無奈的神情。
「你以為我想嗎?來找你簡直是對我們執行團隊的恥辱,一群受過專業教育的大人竟然輸給十幾歲的小鬼頭…」她說話間的神色沮喪又氣憤,言紫皓感到荒謬的失笑。
「妳在怪我嗎?」他頓了一頓,乾脆往路邊的牆倚靠,挑眉嗤笑道。
「我從七歲被執行長撈出孤兒院,受了一年的語言教育就被丟到英國倫敦去,沒有人幫我…他給我的任務是打通穩定的銷售渠道,讓威海的商品可以在英國的圈子裡佔有一席之地。」
他看著秘書小姐的臉色更加難看,反問道。
「你不覺得根本是在虐待兒童嗎?」
「…但你是執行長的兒子。」秘書小姐咬牙說道,言紫皓兩手一攤笑道。
「更正,是養子。」只要她掛名是麥威海的兒子一天,不可能會有人幫他打電話到勞委會,每個人都稱讚他年紀小小就有如此商才。
「行了,凡人就不要和天才比了…秘書小姐,明天把環球影視的企劃發到我的郵箱,既然你會出現在我面前代表這是執行長的命令吧?我怎麼可以辜負『父親』的期待呢?我可是個孝順的兒子呢~」
他一向話多,霹靂啪啦的打擊完女人的自信,他沒有絲毫同情的轉身走人。
他弟弟還在家裡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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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梓楓站在深夜裡也燈火通明的門外,他身上的白色制服不可避免的沾上灰塵,臉頰沾著一抹血色,神色間洩漏出疲憊,他隨手扔掉已經變形凹陷的鐵管等了一會,直到分別時貼在莫祈安身上的符紙傳來回應,他才鬆了一口氣,踏進家門。
和出門前一樣,他走的是後門,而後門通往自家的私人用地,人煙稀少,尤其在深夜裡幾乎看不到人影,但在往自己的房間路上,他意外碰上了一個穿著青色道服的女子。
陸梓楓條件反射的斂起鬆懈的倦色,擰眉看向對方。
「梓楓,你才剛回來嗎?」穿著青色長袍的女子關懷的問道,她手中拿著水瓶,白色陶瓷的瓶身圓滑,儼然一副正要去前殿供奉的模樣。
「有事耽擱,不用擔心,我該做的事一樣都沒有落下。」陸梓楓簡單的回答,語氣中的情緒冷漠而疏離。
若不是三分相似的外表,完全看不出他們是親姐弟。
「這麼晚?你又和那些不良少年混在一起嗎?」女子擔憂的看著他,一副準備說教的態度。
「哈…陸鳶蓉,比起關心我和誰一起玩,你應該有更重要的職責吧?」陸梓楓心情很差的呼出一口氣,語氣連帶的也不好。
「關心你和職責有什麼關系?你是我弟,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陸鳶蓉不解又擔憂,她眼前的少年是從三歲記事就被父親嚴格要求守戒的弟弟,記憶裡小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孩子,好像一眨眼就變成了叛逆的青少年。
「…算了,我今天已經夠累了,不想和你吵。」陸梓楓身上的暴躁有那一瞬間彷彿要失控,他揉了揉眉心咬牙道。
「小弟,我不知道誰又對你…」陸鳶蓉不打算放棄交流,但陸梓楓直接打斷了她的話頭,單方面的拒絕親情交流。
「前陣子我上交過結界漏洞的通報,有『不好的東西』從外面進來了!死老頭到底找到修補結界的方法沒有?!」陸梓楓低吼道,重瞳散發難以壓抑的憤怒,精神上的疲憊讓他的情緒閥值升高到難以自控的程度,空氣中彷彿能聽到清脆的啪滋聲響,給皮膚帶來微弱的刺痛感。
「陸梓楓!你要犯戒嗎?!」生硬的男聲中斷了陸梓楓將要失控的火氣,一盆水物理性的潑在他身上,浸濕了衣物,也暫時壓下過剩的火氣。
陸梓楓抹了一把濕透的臉,水滴順著掌沿滴落,露出了稜角鋒銳的五官,他目光森冷的看向手裡拿著水瓢的男子。
「我真是謝謝你啊,陸柳桐。」陸梓楓嘲道,陸柳桐看著他,放下手裡的水瓢生硬地說道。
「不客氣,還有,你應該叫我大哥。」
陸梓楓無視了他的要求,抬手拱禮道。
「守望的總結報告還未完成,我先告退了。」說完,他扭頭就走,完全不打算理會陸鳶蓉和陸柳桐。
陸鳶蓉在後面叫了幾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急的跺腳,然後瞪向朝人潑水的陸柳桐。
「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非得這樣?」她有些崩潰的說道。
「是他先開始的,我只是做出當下最合理的處置…他火氣那麼大,不就得澆點水嗎?」陸柳桐移開了視線,帶著幾分心緒和彆扭的情緒。
陸鳶蓉按著額角,大大的嘆了一口氣,面對陸柳桐沒什麼好氣的說道。
「那些尸位素餐的老傢伙好像又對他說了什麼,梓楓看起來不太好。」
陸柳桐沉默了一下,然後低聲道。
「不是長老。」
「…什麼?你說什麼?」陸鳶蓉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聽岔了。
「楚植上週和梓楓起了衝突,有些…口不擇言。」陸柳桐艱難地解釋道,然後就看到陸鳶蓉憤怒的表情,她捲了下袖子,轉身就要去找另一個弟弟算帳。
「我已經罰他禁閉了!」陸柳桐閉了閉眼說道,陸鳶蓉不敢置信的看他。
「已經?我還想說『只是』呢!他肯定沒有跟梓楓道歉對吧!」她氣炸了,陸柳桐只是默默的看著她,表情無奈。
「…我只是代理宮主,我不能強壓著楚植去和梓楓道歉,梓楓又不傻,他會看不出陸楚植違心之言?那才是二次傷害吧…」
「那不是重點,陸楚植道歉不道歉我才不在乎,大哥啊…你真的看不出來嗎?」陸鳶蓉的怒氣越發高漲,她幾乎是咆哮的對著陸柳桐喊道。
「陸梓楓是真的信了我們不把他當家人的話啊!」
陸柳桐目光黯淡,沉默了很久才說道。
「他個性那麼倔強,聽不進去任何解釋的話…而且,連我都覺得那些解釋很無力,畢竟對他來說,我們從來就不是『好哥哥』。」
陸鳶蓉的怒火一下就熄了,她看著陸柳桐,張了張嘴後懊惱的移開視線。
她的確也沒資格對大哥指責什麼。
他們的小弟,還在母親胎中就已經得到特殊的批命,就連誕生時都自帶霞光。
但…正因為他的特殊,導致了母親難產而亡,他們三個兄弟姐妹一夜之間失去了至親。
陸楚植和母親感情最深,對小弟的怨氣也最重。
哪怕是當時已經懂事的陸柳桐都對剛出生的小弟有著難以釋懷的隔閡,不曾親近過陸梓楓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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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父親對待陸梓楓的方式,更是奠定了所有人都疏遠他的基礎。
陸梓楓從三歲起就啟蒙,因為其強大的天賦難以隱藏,強悍不講理到連封印都做不到,陸伯言乾脆提前啟蒙,勉強能握住筆的孩子每日都要坐在墊子上誦讀功課長達六小時,並背下一條又一條懵懂幼童還無法理解的戒律。
在正常來說從六歲開始的啟蒙,陸梓楓在學堂中顯得那麼格格不入,再加上他還沒無法抑制自己的能力,總是在實操課程中誤傷同儕,而讓一切雪上加霜的,大概是七歲的陸梓楓能夠使役雷法開始。
陸梓楓對家人的態度越發古怪,行事越發暴躁。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是因為雷法影響,他們對陸梓楓的態度越發嚴苛,而陸梓楓也越發叛逆,直到後來陸柳桐才發現在家中的陸梓楓長期受到嚴重的排擠和霸凌。
那些忌妒他的人打不過陸梓楓,便在暗地裡造謠詆毀,諸如有爹生沒媽養這種話都只是家常便飯,當著陸梓楓的面叫他怪物的也不是沒有。
陸柳桐當時已經是宮主代理人,他立刻懲罰了那些對陸梓楓惡言相向的人,怒氣沖沖的質問陸梓楓為什麼不告訴他們。
『為什麼?他們說的也是事實。』彼時,十二歲的陸梓楓冷漠的說道,他很平靜,一副早以習慣的模樣,全盤接受了那些惡言。
陸柳桐怔住了,他不由得開始回想,然後發覺了讓人背後發寒的真相。
或許陸梓楓不是沒有反抗過,但一句話說了一百次一千次,就算陸梓楓不喜歡被稱為怪物,似乎也只能接受他就是個怪物。
…就像,所有人都告訴陸梓楓,他的家人不接受他,陸梓楓看到的也是長年缺席的父親和姊姊,怨恨他的兄長,面對漠不關心的家人,他也理所當然的只能接受這一點。
所以,面對家人突然富有感情的關心,陸梓楓才會是一副難以接受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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