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局窗口的工作沉悶異常,忍受紙張、忍受那些愚蠢的老人家。每天收信,分揀,向那些來抱怨的人解釋送信需要時間,然後重複。但那天午間休息時,有個不尋常的東西在我不曾注意的角落裡出現了。
一個木製信箱靜躺在陰暗的一隅,上面堆積的灰塵顯現出它的老舊程度。我努力翻找這幾年的記憶,在默默盯著它五分鐘後,才確信它從來沒被提起,也從沒見誰打開過。
郵局常有這種事。有些東西會莫名丟失,又在某處莫名出現,在角落裡找到大件貨的情況也不是沒發生過,但這次不太一樣——那箱子看起來已經多年沒有被碰過了。一個不算小的箱子,卻不曾有人發現,更沒有被掛失,我的好奇心瞬間就被勾住了。
拍掉灰塵,幾個字在我眼前浮現。「內部投訴信箱」?我不記得郵局的投訴窗口有這樣東西,就算這信箱真的屬於那,這幾年總得有人找它吧?或許我該上報?
但看看裡面有什麼應該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吧?
信箱沒有鎖頭,也不算沈重。除了生鏽之外,打開箱子沒什麼太大的阻力。映入眼簾的是一封封泛黃的信件,有些標著地址、寄件者,卻沒有收件人。最上方的郵件甚至僅僅標註了某個三十年前的日期,沒有任何其他資訊。或許我可以就此打住,但我的手比這些想法更快,抽出了其中一封。
我知道這是不對的,甚至是犯罪,但好奇心暫時控制了我的腦袋。
「如果我早點開口,他就不會自殺⋯⋯」
一封懺悔信,字跡混亂而潦草,像是在掙扎、在猶豫。我的手微微顫抖,或許我不該打開它,或許現在重新封起來還來得及。但一種興奮感和無法言喻的熟悉感驅使我打開第二封、第三封,像一位癮君子得到毒品後的狂歡,掃過那些信件中的懺悔與秘密。
我有種感覺,一種他們都在等人回覆的感覺。
「諾亞,午休已經結束了,快回去你的崗位。」一位同事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匆忙把手上的信件塞在外套口袋裡,然後關上信箱。
「啊,好。」
他轉頭就走了,似乎對我所做的事沒有任何一點懷疑。很好。
週三下午的郵局是無聊的,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會來寄信,畢竟這是早已退流行的事。我的腦袋不斷迴盪著那些潦草的字句,和其中夾雜的煩悶和掙扎。那種「他們渴望回應」的想法在腦中變得越來越大,直到它的體積變得無法忽視。鬼使神差的,我拿起了一支原子筆,開始寫起回應。
過程不算多順利,大腦只偶爾浮現出幾個零星的詞句,對那些懺悔者只能寫下「這不是你的錯」或「時間會沖淡一切」這些話,反正也沒有人會真正閱讀它們。這只不過是打發時間,不會有什麼實質意義的。一小時後,我盯著塞滿字句的信紙有些出神,封好後便放在抽屜中,繼續對著時鐘發呆。
五點五十分,同事們伸著懶腰整理東西,下班時間的場景一如往常。我將信件丟入那箱子的投放口,祈禱不會有人發現,便也離去迎接那更空虛的休息時間。晚上我做了個夢。我只依稀記得有人來和我道了謝,旋即鬧鐘響起,頭痛驅散了剩下的內容。
再次上工時,趁著休息時間,我悄悄打開了那個信箱——我的信呢?
箱子沒有被移動過的痕跡,跟我昨天離開前看到的完全一樣,但這不足以消弭我的恐懼。我感受到一陣耳鳴,手腳發麻,止不住地顫抖。直到那天下班前我都無法停止思考。我的信呢?被誰發現了?誰把它拿走了?我會不會惹上什麼麻煩?
但出奇的一切安好,甚至連平時會來刁難的老人家出現的頻率都更少了。那個夢突然又出現在我腦中,一個荒謬的想法油然而生:或許回信被寄出了,而這是我的使命。多狂妄,多自大,多荒謬,說出來誰都不會信。可我也只有這樣想,才能合理化這兩天的一切怪事。
我開始撰寫另一篇回應,這次有無數想法在我腦袋中併發,洋洋灑灑寫下一整張安慰。最後一段,略微思忖後,署名「潘朵拉」。再次投下信件的瞬間,我感受到嚴重無與倫比的成就與興奮感,像過去三十年的生命終於找到了解答。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EK5LWsz9d
我是潘朵拉,這次我會把希望帶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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