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徹第二次坐李川祐的車，是兩人都意想不到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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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夜淩晨一點，李川祐的手機在黑暗中亮起。屏幕上「嚴徹」兩個字閃爍得刺眼。他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傳來玻璃杯碰撞的脆響和模糊的音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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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川祐，對不起。」嚴徹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尾音帶著不自然的顫抖，語無倫次，夾雜著壓抑的哽咽。「我他媽真的是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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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初次見面那場荒唐的衝突，李川祐從未聽過嚴徹如此失控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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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抓起車鑰匙衝下樓，甚至沒空去思考自己這份突如其來的焦急究竟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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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徹斷斷續續報出的地址指向一家隱藏在鬧市深處的酒吧。推開厚重的門，喧囂的音樂瞬間將李川祐包圍。他迅速掃視全場，很快就在吧台角落發現了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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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保見到李川祐便如釋重負地指向角落：「他從九點喝到現在，已經摔了三個杯子。」順著指引望去，嚴徹整個人陷在卡座陰影里，他面前散亂地放著好幾個空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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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喝了。」李川祐抽走他指間的威士忌杯，琥珀色液體在桌面劃出濕漉漉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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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徹抬起頭。他臉上沒有多少醉酒的紅暈，唯獨眼眶紅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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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杯。」他對酒保舉手。無人應答的請求懸在半空，最終墜落在兩人之間的沈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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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嚴徹悶悶的聲音才從臂彎裡傳出來，帶著濃濃的自嘲：「我……我被阿嵐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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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結局你早料到了吧？」他垂下頭，額前的碎髮遮住了他的眼睛，肩膀微微顫抖。「我活該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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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傻話了。」李川祐喉結動了動，眉頭緊鎖。安慰人從來不是他的強項，此刻更是顯得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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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我送你回去。」他最終只說出這句話，說完他起身想去扶嚴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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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碰我。」嚴徹猛地推開他。李川祐毫無防備，身體失去平衡，後背撞上鄰桌，玻璃杯劈里啪啦碎了一地。引得附近幾桌客人紛紛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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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徹似乎也被自己下意識的舉動驚呆了，愣愣地看著踉蹌的李川祐和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他晃了晃身體，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和懊悔，邁著虛浮不穩的步子，急忙上前想去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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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川祐剛穩住身形，就被跌跌撞撞撲過來的嚴徹笨拙地摟住。李川祐因慣性撞進那個懷抱，鼻尖蹭過對方的臉頰，酒氣里混著一絲清爽的皂感香氣包圍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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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嚴徹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悶悶的，帶著濃重的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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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川祐剛想說話，卻聽見他又含糊不清地補充了一句：「我那時候...真的不知道你們還沒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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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諒你。」李川祐聽見自己說。這句話輕飄飄地浮在酒吧渾濁的空氣里，重若千鈞。他說完輕輕推開嚴徹，拉開了些許距離，「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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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嚴徹沒有再鬧，像個終於找到主人的大狗，安靜地、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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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徹一上車就歪頭靠著窗玻璃，睫毛在儀表盤藍光下投出細密陰影。平日裡陽光開朗的青年，此刻卻顯得異常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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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川祐無聲地嘆了口氣，身體微微前傾，俯身去幫嚴徹繫好安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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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間，他難得如此近距離地觀察對方熟睡的臉龐，那濃密的眼睫毛、鼻梁上極淡的雀斑都看得一清二楚。他領口的紐扣不知何時鬆開了，線條分明的鎖骨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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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嚴徹突然睜眼，兩人鼻尖幾乎相觸，那雙清澈明亮的琥珀色眼眸，近在咫尺，清晰地映出了李川祐微怔的臉龐和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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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就自己繫。」李川祐迅速後退，喉嚨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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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徹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是那樣安靜地看著他，眼神複雜難辨。車廂內再次陷入一種令人心悸的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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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嚴徹才低聲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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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李川祐皺起眉，不明白他這句道歉指的是剛才在酒吧的失控，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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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他想明白，嚴徹突然抬起手，溫熱乾燥的指腹輕輕地拂過他右臉頰上那道早已癒合、留下淺淺痕跡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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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車窗外的霓虹光影無聲流淌，映在嚴徹眼底，那裡似乎埋藏著某種複雜而深沉的情緒，看得李川祐心臟猛地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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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車外響起倒車的提示音，李川祐如夢初醒地側過頭避開他的手：「我說過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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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頭，嚴徹竟然已經歪著腦袋睡熟了。平穩的呼吸聲里，只有李川祐知道自己心跳得多快——像是有什麽東西終於掙破了冰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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