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壹株,生長於彼岸高嶺之上(三)
「玄師兄!」一個聲音才剛傳來,那人影便來到了玄師徒二人的眼前。那女子與申醉月穿著相似,一襲綠松色的道袍隨風搖曳。「玄師兄,我將披風拿來了!」原來,她就是申醉月那東風堂的副堂主,趙瀰然。
接過那稍有重量的披風,玄寂向對方道了個謝。但目光一沉,發覺這手中的披風有些眼熟,才想起這是申醉月剛入門時所帶來的披風,聽說是她母親手縫的。玄寂難得困惑的微微皺眉,問:「拿這件過來沒問題嗎?」他怕這是趙瀰然從那師妹成堆、可觀的衣物中,隨便翻找順手挑出的。
許多梵日門的門徒一上山後便是一生待在這,而離世後也是葬於此山,且不歸於祖譜之中。若說這是將下半生都拿來奉獻阜真山、追隨梵日門,也不為過。
故此,年幼時所帶上山的東西,是何其的珍貴,更何況為一件娘親親手縫製的披風。玄寂性冷但非無情,他知道這物品對申醉月的重要性,所以擔心趙瀰然的隨心一取,釀下大禍。
但不知申醉月很是心甘情願、或說過於寵溺的割了愛,誠心的想給玄靈一樣好的禮物。這話不假,玄靈從小爹娘就不在了身邊,更何談娘親親手縫製之物?是以她想將自己娘親給予的愛賦予在披風之上,轉交到玄靈手上。
「沒問題的,師姊很是喜歡小九,所以才將這件給了她。」可能是申醉月有吩咐過了,趙瀰然聽得懂玄寂的意思,立馬回答。
一般的情況來說,在長老學徒面前趙瀰然是稱申醉月為「堂主」的,但如今對話的人是與自己為同階次的玄寂,她便直呼申醉月為「師姊」,不過份的去糾纏禮節了。
聞言,玄寂點首表示理解。正想要帶玄靈與狰離開時,趙瀰然蹲了下身,玉手輕輕按在玄靈肩上溫和叮囑著,模樣從開朗俠女變成新手母親,畫風也是變的快速突然。「小九,以後跟著妳家師尊一定要好好修練知道嗎?北暗閣那身處阜真山北方,四季寒雪,妳現在還沒到能禦寒的修為所以會很冷,要好好做好保暖,知道嗎?」
「知道了。」將眼前這位「新手母親」的叮嚀下略一百字後,玄靈答應道,小手軟軟的環住趙瀰然的頸子,抱了下她。
趙瀰然好笑的輕拍小丫頭的背,真心覺得自己是來送小女兒出遠門一樣。當然,如此乖巧機伶的玄靈很是能在無意間抓住大人的心,所以就算申醉月她們沒將玄靈當成女兒,也是當作妹妹一樣在教導照顧。
「真乖。」趙瀰然稱讚。
待她語畢,在一旁被晾許久的玄寂方才補上一句:「師妹,今後妳得喚她為”玄靈”。」
趙瀰然動作一楞,放開了玄靈,站起身來,語中帶著疑惑語不肯定,「玄靈、靈… …靈?」
見她如此玄寂目光一沉,深邃的眸子終於有了某種情緒波瀾,千言萬語卻有口難言,僅是強硬的壓下。些許寒氣釋出,使得趙瀰然身子一顫,但又更能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玄靈不知原來好好的師尊師叔兩人,為何會在三言兩語之間就讓氣氛變得如此沉重,只是識時務為俊傑的默默退到一旁,用小手抱住狰,玩弄了起來。狰沒有反抗,也不像先前在演練場時的那般凶狠,反倒像是道謝般蹭了蹭她。
正在面對玄寂的趙瀰然在一次沉重的吐息後,還在默默的整理思緒。而男子不給她有更多的時間,開口道:「今天發生太多事,我想玄靈該是累了,容我先走一步。」
語畢,不等玄靈和趙瀰然反應,他一手抱起玄靈,另一手撈起狰,就轉身踏虛空而走。
原處只剩趙瀰然一人,沉默的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北暗閣位於阜真山北方,四季寒雪,靈獸兇獸不是來此過冬,就是為冬而存。北暗閣建於山腰之上山頂之下,黑色的它是以珍貴的木材所建,如此便像是墨水被刻意潑灑在白紙上一般,北暗閣在茫茫雪中煞是引人注目。
霜雪之上被踏出了腳印,看大小能推測是一名男人所為。沿著腳印延伸而去,能見到屋內黑色道袍的男子正在為一名披著毛披風的小女孩斟茶,動作俐落卻也輕柔。
「先喝著暖身。」玄寂說,語氣中帶著不容反抗的威嚴。看著玄靈小口小口的啜著,他自行拉開椅子拂袖而坐,待坐在自己對面的小丫頭飲完一杯後,他開口:「妳的衣服我會請別人在做,而三餐我會跟妳其他師叔提起,到時候就看是哪一位會派人送來。」
梵日門派的四小門中當然東西是一應俱全,但一來是玄寂喜靜,二來是以他的修為也已經到達了不必以食物來維持生命的境界,故此北暗閣的廚房並無廚子,只有灰塵肆虐。雖說玄寂會下廚,可是北暗閣四處雪白,綠意唯剩靈草神木,何來可下菜食用的蔬果?
既然如此,那玄寂就將解決玄靈三餐的這任務交給了自己的師弟妹,反正他們很是樂意被玄寂麻煩。
喔對了,道袍還要做的厚一點。
見自己的食衣解決方案似乎有些勞師動眾,玄靈不好意思的道:「師尊,衣服徒兒自己做不來,但三餐能自己下去拿吧?」
玄寂一聽到她的話,將看向窗外的目光收了回來,轉為落在她身上,「以妳現在這修為,真能安全來回?」
聞言一噎,知道自己實力在哪的玄靈閉上了嘴。無事可做似乎有些尷尬,小小的手只好提起茶壺,再為自己添一杯,慢飲。
看她如此,玄寂心念一轉便以低沉的聲音說道:「若妳覺得這樣有愧於別人,那今後就好好修練,讓他們知道自己做的事不是在白養妳。可懂?」
玄靈的小臉從茶杯後探出,她輕輕將那在自己眼中「好像很高檔」的茶杯放下,答:「懂了,師尊。」
「嗯。」
茶後,玄寂領著玄靈走在北暗閣中,一一介紹那些無人煙的房間。有些是書房、煉藥房,有些就只是給它長灰塵用的。畢竟偌大的空間先前唯有玄寂一人,他也無法充分利用到。
「最後,告知妳一事,北岸閣所有地方妳都可以使用,唯有後院與主房左邊的房間不可進入。知否?」玄寂以他低沉的嗓音問道。本以為玄靈會因此提出疑問,沒想到她只是眨了眨眼,乖巧地回了聲「知道了。」
這出乎玄寂的意料之外,他低下頭目光沉了沉,最後只是說道:「縱使房間可以任妳用,為師還是認為有個固定的房間較為安定。妳可想好自己的房間了?」
「那就師尊寢室右邊的那間。」玄靈想也不想的回答。在三年之前是自己露宿街頭;又三年是跟著眾多同門女弟子打地舖,大夥兒滾來滾去都能從最裡側睡到靠門處;而如今自己卻能獨佔一間房,這對於玄靈是多麼奢侈。
但縱使本性促使她選一間最小最樸素的臥房,自己還是想到了偌大的北暗閣只有自己跟師尊… …勉強再加上一隻獸,孤獨一人的害怕還是讓她選擇在師尊附近住下。
「好,」玄寂領著她前往要伴她好幾年的閨房,又問:「可會餓?」
「不會。」
走到了目的地,玄寂開了房門,道:「那妳先歇著吧,明日一早就會有人送早膳來。」
聞言玄靈乖乖地拖著毛披風走了進去,她的小手放在門邊,從門縫中探出了一顆頭,「師尊,晚安。」
「晚安。」玄寂不禁莞爾一笑,想想現在也才剛過戌時,不算太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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