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吞食者、污穢之主、獻祭者的復仇人-巴斯特獵犬
當我到達那個村鎮時,已經沒有任何的活人了........不,應該說任何生命。
隨處可見燒成灰燼的骨骸,不論是坐在酒吧飲酒的客人,或是牽繩蹓狗的行人,此刻都只剩焦黑的屍體,黑炭的外皮下還能看到藍白色的火焰在血管裡悶燒著,空氣中彌漫著令人聞之欲嘔的焦肉氣味。
但是與一般的人體自燃不同的是,尋常案例只會發生於個體,或是球型閃電穿透建物,造成裡頭的民眾瞬間被炭化,但絕不會讓一個人口二百六十七人的村莊同時發生,這已經超出正常的刑事案件了。
我拿出手帕摀著口鼻,掏出鋼筆撥弄著眼前的證據。
「嗯...衣服跟寵物的繫繩完全沒有燒焦的痕跡,但是肌肉毛皮卻燒到脆化...這已經超出常理了...。」
筆尖輕輕戳在某個燒到無法辨認的犬類黑炭物上,它發出輕微的咔啦聲,隨即化成一堆黑色的粉末。
"嗤嗤....組長,請到C2,我們發現一樣東西。"
無線電傳來模糊的探員聲音。
翠綠的大片草皮中,有一片突兀的焦黑,像是被人拿汽油潑灑後點火,再丟顆手榴彈引爆,四射的火焰將方圓二十公尺的草地,炸出放射狀的黑色大圈,走近看,還能看到被燒成灰燼的草葉底下,根部還殘留猩紅色的火苗。
現場的溫度相當高,即使是春雪初融的二月,還是熱到汗漿直流。
踩上灰色的餘燼,鞋底發出沙沙的聲音,皮鞋頓時陷進了一半,像是踩在沙漠上,這是高溫悶燒後產生的砂礫化現象,但這些都不是我關注的.....
一座黑色的雕像佇立在大圓的正中間。
約略小腿高度,材質可能是黑曜石之類的材質,上頭有明顯的雕飾,肉眼判斷是某種獸類的圖騰,唔...獸首上有羽狀刻紋,有點像古羅馬尼亞的祭祀物,但是背脊的毛飾紋又像中國的禍斗...
「......喂,你們,拍一組雕像的照片,傳送給史丹佛大學的享利.維索教授,還有中國科學院的劉院長,另外找證物科的人來建立三維雷射掃描,再叫數據課那些玩電腦的,丟進全球數據庫中查查是否有相關的文獻及圖鑑,記得關鍵詞加進"古生物"及"祭祀"的字眼.....。」
我劈哩啪啦地朝手下吩咐著,很快地,現場便被保護了起來,為了怕下雨會破壞掉證物,運來了偌大的帳蓬籠罩住放射狀的黑圈,黑色雕像旁更是圍了一圈又一圈的封鎖線,在還沒弄清楚那玩意兒的背景前,那雕像就跟炸藥一樣危險。
看著那神祕之極的獸雕,能感受到它散發著邪惡的氣息,像是一道微開的門縫裡,隱約能見到露出森森白牙的巨獸,獰笑著隨時準備撲將而出。
我打了個冷顫,不想再多待上一秒。
回到臨時指揮所,裡頭紛亂一團,我點了一根菸,讓頭痛稍微抒解。
「嘿!監視器調查的如何了?」
我倒了杯黑咖啡,大大啜飲了一口,含糊地向查理問著。
「這只是個小鎮,全鎮只有一架監視器,可惜沒有拍到關鍵性的畫面。」查理敲了敲電腦螢幕。
畫面裡呈現酒吧的儲酒倉庫,這的確是全鎮最值得架設監視器的地方,地下室裡點了盞昏黃的燈光,隨著畫面的快轉,可以看到酒吧老闆提著整箱的啤酒瓶進進出出,調快十倍的速度下,讓他說話的聲音有著唐老鴨的語調,在這荒誕緊張的時間點,看上去有些可笑。
查理忽然將影片放回正常速度,我連忙打起精神。
酒窖裡依然昏黃,牆角的蜘蛛網還是如此蒼白,與大街接攘的半月型透氣窗裡,有一名婦女牽著頭梗犬正信步走過,窗口的位置不高,約略膝蓋高度,只能從穿著與鞋式判斷是名女性。
那條狗忽然停住不動,無論如何拽拖都不願再走,讓那女士著急地彎腰責罵,這時半月窗外暗了下來,有個巨大的陰影遮住了他們,它散發出濃厚的邪惡氣息,宛如實質的黑霧鑽過窗格的縫隙,如觸手般在空氣中蠕動著,即使畫面未曾拍到怪物本體,光是牠所散發的邪氣,就壓迫得人喘不過氣來,梗犬害怕得鳴鳴狺叫,但那女士卻似乎完全未曾查覺。
突然間,半月窗外的女人小腿一陣急劇的打顫,然後猛地停了下來。
還算白皙的小腿從裏頭萌生出火苗,像把木柴扔進壁爐裡,發出了劈哩的細微爆裂聲,隨著火勢的增大,很快地她便整個人陷入了火海之中,但詭異的是,從發生到結束,女士始終維持著站立的姿勢,直至被燒成宛如櫥窗裡的人形模特兒,漆黑的身架上套了件華麗、卻不沾染一絲焦痕的衣服。
那條狗也難逃命運,成了一團漆黑的焦炭,我這才意識到,原來先前看到的那團物體就是這隻狗。
一口飲掉杯裡賸餘的咖啡,強行壓抑下心底深處的恐懼,但持杯耳的手,卻止不住地顫抖。
「西區警局的警車裡,有了新的發現!」
探員漲紅著臉,急切地跑了進來,手裡捏著郵票大小的記憶卡,看樣式應該是行車記錄器上拿下來的。
查理接過後,放進電腦裡開始讀取。
新的事證如黑夜中的火把,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臨時指揮所裡探員及主管紛紛圍了上來,細碎的交談聲如浪濤般,在房間內迴盪著。
「好了,找到檔案了....唔...時間是....下午....5點....30分左右....。」依據先前監視器的影片,查理很快便調到事件發生的時間。
畫面短暫閃爍,很快便正常播放...
黑色制式的警車引擎蓋出現在螢幕裡,下緣邊角還能看到擋風玻璃倒映著甜甜圈的紙袋,而前方是一片翠綠的蔭林。
原本雜沓的談論聲,在影片開始後便消逝無蹤,空氣裡有股壓抑的氣氛,像是絞刑犯上的繩索,勒得人說不出話來。
一分鐘....二分鐘.....五分鐘過去了....
畫面的遲滯,不僅沒讓人感到不耐,反而如根骨頭哽在喉頭裡的不舒服感。
第八分鐘時,事情終於有了變化!
一個穿著破舊的男子從林蔭中走了出來,邋遢的大衣讓他看上去像個無家可歸的遊民,但是現場沒有人會把他當成普通的路人,因為....他的手裡,正環抱著那座神祕的雕像,只是這時的雕像灰淡無華,並沒有在現場看而那般妖異。
走到警車前不遠,嘴裡不住喃喃自語,即使查理將音量調至最大,也只依稀聽到「迫害家族」、「驅逐出去」與「復仇」等字眼,但是他眼中仇恨的火焰,傳達出不將眼前的小鎮給燃燒殆盡絕不干休的決心。
他將雕像放了下來,掏出一把刀劃破手腕的動脈。
"嘩..."
右左手的腕際處噴濺出一股鮮艷的紅泉,澆淋在雕像上面,隨著血液的流失,那男人的臉色愈發的蒼白,但他的表情卻顯露出某種顛狂的笑意,彷彿全身的鮮血只是無用之物。
古樸的雕像在一股股發燙的血液沖刷下,蒙塵的外表開始逐漸剝落,露出底下礦物晶體的材質,那是一種黝黑中透著深紅的結晶,美麗中透著危險。
雕像動了一下,我揉著眼,不確定是不是看錯。
原先直視前方的獸首,不知何時仰了起來,裂開雕刻著滿嘴利牙的吻部,暢飲著獻祭者的鮮血,身上飄散出淡淡的黑色霧氣,強烈的狂氣與妖風在男人的四周捲動起來。
隨著血液流失愈多,男人臉上佈滿了暗灰的死氣,他勉力站立著,困難地維持住祭品的姿勢,終於....雕像回應了他!
停車場的碎石地被鮮血拓出了一圈雙人環抱的圓圈,圈裡逐漸乾涸的血漬冒出一顆顆的泡泡,似開水沸騰般咕嚕咕嚕地爆著,暗紅的蒸氣升騰,讓周圍的雜草都染紅,這詭譎的氣氛讓螢幕前的所有人,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5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2NumpblWM
一隻巨大的獸爪從血色瀝青中探了出來.....
「噫!」有名女性探員忍不住發出驚駭聲。
然後是顆巨大無朋的犬類頭顱,扭動著,從另一個空間鑽進這世界來,白森森的顱骨上滿是腥臭的黑色黏液,牠似乎對洞的大小感到不甚滿意,邊鑽還邊齜牙咆哮著,把身上的黑漿給甩到四處都是。
頭顱出來後,接著是殘破的骨架身子,下肢、尾巴....
比麝牛還要巨大的身軀徹底鑽出洞來,醜陋的鼻子掀了掀,牠聞到了許久未曾品嚐的血肉滋味,腐爛的舌頭忍不住舔舐了一下。
男人看到眼前的恐怖生物,雙眼放出臨死前迴光反照的光彩,嘶啞著喉嚨大吼道:「偉大的巴斯特獵犬,我奉獻出自己的肉體與靈魂,祈求你收割這個鎮的生命,讓他們為迫害我的族人付出最慘痛的.......咯喇!」
男人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一口撕碎吞進肚裡,四肢的斷折聲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在後續的調查才知道,其實牠根本無法瞭解那男人說的話,巴斯特獵犬是遠古時期的黑暗生物,在污穢中誕生,以血肉為食,沒有任何思考能力,純粹為毀滅而存在,最後被生靈的創造者給打入異空間中,直到鮮血的召喚才會再出現。
將祭品吞食掉後,獵犬滿意地抖了抖身子,惡臭且高溫的爛泥緩緩地從身上滴落,腐爛的赤紅眼珠望向新的狩獵場,雖然這祭品給予的力量不算大,但一英哩範圍內正好居住著不少的生命。
牠搖著尾巴,興奮地撲向離牠最近的建築中,那間警局。
聖保羅教會的阿曼蒂尼神父在隔天傍晚趕來了,這讓我鬆了口氣。
他從鑲著金飾的盒子裡,拿出一條沾了血的白布,這條布感覺年代久遠,布質已經開始泛黃,而血跡在空氣的氧化下,呈現黑褐的色澤,不知是不是錯覺,當布被拿出來時,房間裡的抑鬱感似乎被一掃而空。
神父邊唸著禱詞,手裡的白布也覆在雕像上面,那瞬間,我好像聽到了一聲不甘的嘆息。
事件終於落幕,至於要怎麼向世人解釋這個鎮裡的人如何憑空消失,那就不是我的職權該負責的了。
此刻,我只想回家暖和的家裡,泡上舒服的熱水澡,好淡忘自己正身處一個充滿妖魔與神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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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血肉吞食者、污穢之主、獻祭者的復仇人-巴斯特獵犬
[物品].以巴斯特的碎肉殘塊製成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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