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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的天空又低了一層,隨著電車的搖晃,窗外變化的風景並沒有引起于秦太多的興趣,他倒是想睡一覺來忘卻煩惱。
其實他還不太習慣沒有沈昊的日子,那天沈昊和他說家裡的人替他安排了相親,雖然對方一直保證不會答應之類的,但是于秦是知道的,他們雙方的家庭是不可能接受他們相愛的這件事。
自家老爸曾和他說過同志得到愛滋病的機率比一般人高,明示暗示的要他走在世俗口中的正常,即使現在的他早已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獨立個體,但是仍然受控於父母的決定。
以前的他也認為自己是個「正常人」,直到遇到沈昊他才漸漸的發現自己是人們眼中的異類,膽小如他,沒有勇氣去面對真實的自己,不能在逛街時握手,不能在對方哭泣時拭去他的淚,不能在所有人面前說我愛你,這些都要怪他的保守和懦弱。
于秦沒有勇氣去看那些帶有偏見的眼,於是他把沈昊推走了。
說著什麼包容所有人的性傾向、什麼支持同志婚姻,但是還是有許多不公平的規則存在,除去法律上的規範,社會中人們口上說著尊重尊重,卻仍保持歧視的眼光。
把最後一本書收進紙箱,環顧這生活近五年的地方,走了也好,省得自己又觸景傷情又一個人在那傷春悲秋的。
于秦無奈的笑了下,拿出手機聯絡搬家公司。
離開那座城市三年後,于秦收到一封來自遠方的喜帖,是沈昊的喜帖。
他知道沈昊不是故意要刺激自己,也不是刻意要勾起他的回憶,只是想要最後再確認一次。
收起喜帖,于秦把通訊錄滑到最低,螢幕顯示上著那個他多年前就再也沒有動過的號碼,沉思了一會,猶豫也無濟於事抱著這樣的想法他終於按下撥號鍵。
說是釋懷了嗎?其實也沒有,于秦知道自己還是放不下,但他不忍沈昊在沒有他的祝福下去結婚,在沒有朋友的祝福下。
『……喂?』
既熟悉又陌生的沙啞聲線深深打進于秦的耳裡,突如其來的情緒讓他口乾舌燥了起來,沉默半晌,他依舊連一个字都擠不出來。
對面明顯剛睡醒的人似乎現在才反應過來是誰在電話的另一頭,『……秦?你還是一樣這麼早起呢。』
對方不假掩飾的輕笑聲讓于秦產生他們還在一起的錯覺,「是你都睡很晚好嗎?笨蛋。」
一瞬間陷入幸福的海市蜃樓的于秦並沒有愚蠢到認為他們能夠再和以前一樣,他以為自己不會再因為沈昊起任何薄波瀾,但事實證明他高估自己了。
強忍顫抖的聲音,他捂著嘴勉強吐出一句話,「你的婚禮我會去的,就這樣。」
忽略對方慌張的呼喊聲,于秦匆匆結束了這對話。
他開始擔心自己那天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沈昊。
「沈昊,你是否願意娶林雯晴為你的妻子,在上帝與眾見證人的面前是否要鄭重答應愛她、珍惜她、尊重她、保護她?是否願意作負責任並敬畏上帝的丈夫?」
「我願意。」新郎眼中帶著笑意。
「林雯晴,你是否願意嫁給沈昊為你的丈夫,在上帝與眾見證人的面前是否鄭重答應愛他、尊重他、順服他、幫助他?是否願意作負責認且敬畏上帝的妻子?」
「我願意。」新娘望向身旁的新郎,滿溢的幸福渲染整座教堂。
那是一場令人稱羨的婚禮。
白鴿翱向天際,承載希望的氣球飛翔在名為未來的天際,剛換裝完的新郎在黑西裝的人面前停了下來,沈昊讀出對方臉上的情緒先是慌張,再來是悲傷,最後停留在他面容上的欣慰。
「你來啦?什麼時候到的,也不叫我聲,我去接你。」沈昊遞給他原本那在手上的雞尾酒,「最近過得好嗎?」
「還算過得去。」撥了下特別整理過的頭髮,于秦尷尬地笑了下,畢竟和沈昊分手後再也沒有任何彼此的音訊,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原因是因為自己拉不下臉又一直困在自我可憐的氛圍裡。
「你看起來挺幸福的啊!真是的怎麼找到這麼好的姑娘的?」看向遠方接待賓客的林雯晴,雖然婚禮上大大小小的事已經讓她忙的焦頭爛額,她的臉上卻仍掛著笑容,讓人覺得從容不迫。
「父親介紹的,覺得性格挺不錯兩人也蠻聊的來的。」
又是一片沉默,不是悲傷的,他們知道這個時候比起任何話語沉默最能表達他們對彼此的祝福,一陣風吹起了他們之間的情感、他們之間的牽掛,隨風于秦似乎覺得沒有那麼難受了。
「誒,我要走了。」
「不留下來嗎?等一下有餐點喔!」
「沒時間,我要去面試!」
「……原來是因為面試所以才穿那麼正式。」
「不然呢?」
揮了揮手,于秦離開教堂。
垂下眼眸,沈昊看著于秦離去的身影。
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看到的,在他的印象中,聖經裡似乎有提到「不可與男人同睡交合,像是與女人同睡交合一樣,那是可憎之事」。
對身為基督徒的沈昊來說,過去的他們就是罪惡。
對沈昊來說,于秦成了他最不能觸碰、最不敢去輕易踏入的禁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