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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八日
陽光普照，清風送爽，真是舒服的天氣。
我如常在開放式廚房煎太陽蛋和香腸，這是我最擅長煮的早餐，不似海鮮或其他肉類，會因為分量、時令和新鮮度不同而需要調節煮法。雞蛋和香腸只要沒變壞，用同樣的煮法，每一次的成品基本上相差無幾。
「爸爸！早晨！」笑婷朝氣勃勃地從房間走出。
「這麼早起啊？」
「今天做風紀要當值嘛，你忘了嗎？」
哈，寶貝女兒的事，怎會忘記呢？
「當然記得，不過你比平日再早起了五分鐘。」我指了指餐桌上的一份早餐
「那份是你的。」
那份早餐用茄醬在碟沿寫上了「笑婷」二字，旁邊也畫上了她喜歡的布甸狗。笑婷一見早餐，便開心地拿起刀叉大快朵頤。
好，正在煮的這份也搞定了，阿娟應該起床了吧……
這才想著，便見阿娟已一身套裝匆匆走出客廳，一臉緊張地打開鞋櫃找高跟
「老婆，不吃早餐嗎？」「不吃了，老闆突然叫所有人回去開會！」
不行，阿娟不吃早餐會貧血的。我馬上從餐桌拿起一袋紅豆餐包交給阿娟。
「乘車時吃吧。」
「謝謝！走了！」
阿娟一手接過麵包，另一手將高跟鞋套上腳踝，便急步出門。
「爸爸，那紅豆包不是你的早餐嗎？你吃甚麼？」笑婷嚼著蛋黃問我。
「我吃腸仔蛋啊。」我指了指平底碢旁那剛剛上碟的早餐。
「但醫生不是叫你戒油膩和加工食物嗎？」
我是慢性胃炎患者，大腸也曾切除過瘜肉，飲食上要特別小心。
「一餐而已，沒關係。」我心中一暖，摸了摸笑婷的頭。
「好了，快吃吧，爸爸帶你上學。」
「好！」笑婷加快速度的狼吞虎嚥。
「慢慢吃，別噎到啊。」
「我要吃快點，讓爸爸不用趕回公司！因為爸爸不能跑步，乘的士又很貴！」
以前曾被車撞到，從此一跑步右腳踝就痛……有時覺得笑婷比阿娟更了解我。
看著笑婷可愛的臉，我不禁會心微笑。有這麼一個體貼的女兒，真好。10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NHCMal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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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笑婷上學後，我便趕到蛋糕店買了一個生日蛋糕，盡快返回公司。甫步入辦公室，一眼望去，幸好 Kitty 不在。我馬上將蛋糕放到茶水間的雪櫃裡。回到自己的位子，我不忘從公事包取出一些便利店印花，交給 Melody。
「Melody，昨天說好給你的。」
「太好了！謝謝你！」Melody 一臉感激接過印花。這樣她應該儲夠印花換那個巴斯光年的瓷碗給男朋友吧？聽說他男朋友長得很像鄧梓峰……
「Roy，你偏心！怎麼只給 Melody 不給我？」坐在旁邊的 April 裝作一臉不滿，向我投訴。
「我明天帶給你。」我自然地微笑道。今晚又得去便利店買東西了。
「不要為了她特意買東西。她老公很有錢，叫她自己買！」Melody 出言挖苦，April 亦不甘示弱：「你上期六合彩不也中了四個字嗎？怎麼不自己買要 Roy 送你？」
「哈哈，沒關係，這些印花我家裡有不少。我太太經常去便利店買東西的。」其實阿娟從來不在便利店購物，不過善意謊言不怕說吧。
「Roy，不好意思……」突然有人從後叫我，我轉身一望，是 Winnie。她雖然是女生，但比我還高出半個頭，現在的年輕女生發育真好。
「茶水間的水機沒水了，可以幫忙換嗎？」
「好，我馬上去。」我一笑點頭，便往茶水間走去。換水很簡單，只要小心不觸動手腕舊患就可以了。如果有時間健身就好，對四十歲的男人而言，我也太瘦弱……當我返回座位的途中，見方小姐站在辦公室中央面對一眾同事，似有事宣佈。
「Roy，過來。」我迎上方小姐，見她一臉嚴肅。「日本『姿月堂』的臉霜代理權，是你負責商談的吧？」
「是。」聽著方小姐的說話，我都認真起來……該不會出岔子吧？
「我剛才一回來，就收到『姿月堂』的電郵……」方小姐說著，卻突然露出一絲笑意。
「他們終於答應讓我們公司獨家代理『姿月堂』最新推出的臉霜！還大讚你態度誠懇，甚至比一些日本人更細心認真！」
Melody、April 和 Winnie 隨即開心拍掌。「連姿月堂都可以搞定，Roy 好厲害！」
「Roy 好棒！」「果然由 Roy 出馬就沒問題了！」
日本的產品代理都很難談得成。太好了，再次滿足大家的期望。「過獎了，都是份內事。」我禮貌向大家點頭致謝。
「除了 Roy，大家今個月都很努力，加油！今天的下午茶，我請！」
「多謝方小姐！」
咦？等等，與其請下午茶……
「方小姐，不好意思，斗膽有一個請求……」
方小姐聽過我的要求後，笑笑點頭答應。好極了。10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Pa5aiP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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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時間，我從外賣員手上接過薄餅、意粉和炸雞，連忙拿到會議室裡，整齊放好。
Melody、April 和 Winnie 亦將我今早買的蛋糕放在會議桌上，點上蠟燭。
這些食物其實我不能吃太多……不過要慶祝生日，沒關係吧。這時，方小姐帶同 Kitty 步入。我們一見 Kitty 便同聲歡呼：「Kitty ！生日快樂！」
Kitty 又驚又喜，連忙向我們耍手道謝：「哎呀，太破費了，多謝你們！你們吃吧！我剛剛洗完廁所，別影響你們胃口！」
一個六十多歲、性格溫和的清潔工，突然有人為她慶祝生日，難免會驚訝。其實她一向自稱嬌姐，不過我們見她經常用一個印有 Hello Kitty 的腰包，便親切點叫她 Kitty 罷了。
「這頓飯是方小姐請的，你就吃吧。」我笑笑扶著 Kitty 走至會議桌旁。難得方小姐接
受我的提議，由請下午茶改為請這餐飯，我們當然希望 Kitty 放鬆點，樂意接受。
「對，嬌姐你不吃，就是不賞面了。」方小姐打趣一說，Kitty 卻真的有點緊張：「啊，好！謝謝！謝謝方小姐！」
「來唱生日歌了！ Happy birthday to you……」 人人臉上都掛著滿意的笑容。
很好，又一次完美的安排。10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uzY3zI8k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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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茶時間，我坐在位子工作，不過倒有點眼睏……剛才那頓飯叫太多了，吃剩的薄餅全由我一人清理掉……現在胃好脹，飯氣攻心……幸好蛋糕可以放進雪櫃，不用馬上 吃……
「今晚行政部要洗雪櫃，剛才吃剩的蛋糕不能留，快幫忙吃掉吧。」Winnie 朗聲向我們 道。然後——
「Roy，拜託了。」 「謝謝 Roy ！」
聽到 Melody 和 April 的說話後，我也只好笑著站起身子，往茶水間走去。 「行，我吃吧。」
大家都想我幫忙，當然要由我……如果丟掉的話，大家會覺得浪費食物不好。 這是男人的工作。10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UU6gLzr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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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吐。我在廁格內一手撐住牆壁，將午飯和剛才吃的蛋糕全吐出來。實在吃得太撐……受不了……沒關係，剩下的食物，總不能要女生們幫忙吃，減肥是女性終生事業嘛……雖然吐出來也是浪費，但大家不知道就可以了，讓她們覺得沒有丟掉食物，沒有罪惡感……對，男人，就是不能讓大家失望。有求必應、時刻帶笑、成熟穩重、力大無窮、細心體貼、樂於助人、會飲會吃、永不發怒……這就是大家期望的男人。能夠滿足所有人，一個絕對可靠的存在，亦是我自少的行事宗旨。
依照每一個人和社會的期望活下去，就好。我洗好臉，打醒精神，裝作沒事一樣離開男廁，回到辦公室。然而，我一看前方……Winnie 背向著我，正彎腰檢查影印機的出紙匣。貼身短裙與黑絲襪，配上 Winnie 的高佻長腿，呈現出完美的下半身曲線……我平靜地移開視線，加快腳步，回到自己的位子。惟移開視線前，我還是忍不住取出手機，偷偷拍下一張照片。成為眾多珍藏的其中一張。後來我看著這張照片，平靜的心倏然猛烈跳動，血氣上湧，不能自已。10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QHyzcDb7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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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檢查好笑婷的功課，再陪她溫習默書內容，我便哄她睡覺了。
笑婷的課業量太多了……我堅持每晚陪她溫習功課，就是不想她上補習班，增加經濟負擔，但阿娟還是想她多參加興趣班，發掘多點潛能……其實笑婷有個快樂童年比較重要吧？等會要跟阿娟商量一下……
此時，傳來大門開鎖的聲音，阿娟總算回來了。
「回來了？我翻熱飯菜給你。」我步出客廳，向阿娟指了指餐桌上用碟子蓋著的餸菜。
「好，謝謝……」阿娟看來疲憊不堪，倒頭就躺在沙發上。
唉，她太辛苦了。所以我一定要更體貼，做一個好丈夫，這是應該的。不要把飯菜弄太熱，讓阿娟馬上能吃，吃完就可以盡快洗澡，再商量笑婷的事了。很快，我取出已溫熱的餸菜，步出客廳，只見阿娟已背向著我蜷縮在沙發上，呼呼入睡。我定睛看著阿娟的睡姿。套裝短裙、黑絲襪，下半身的美妙曲線，一覽無遺。然而……血脈賁張的感覺……沒有。
儘管她是我深愛的太太。10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8Ok3PriB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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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阿娟回到睡房，輕放上床，為她脫掉套裝外套、手錶、眼鏡，還有絲襪。 然後，坐在床邊，平靜地看著她。為甚麼。阿娟明明很有魅力，但自從笑婷出生後，我對她的生理反應明顯遲鈍了……正確點說，我就算看到其他女人，反應一樣冷淡。然而，我看著照片中的短裙、黑絲襪和長腿，反應便異常強烈……今天 Winnie 那張照
片就是例子。但諷刺的是，如果知道照片中人是阿娟，我依然會沒反應。雖然當年跟阿娟是在婚姻介紹所認識，交往過程也沒甚麼深刻的經歷……但我很清楚，我愛她，她是我唯一的女人。男人應該專一深情，我會對她從一而終。我一定是有病……是性障礙吧？但不可以求醫。有性問題的男人，會被所有人小覷……無論如何，一定要忍耐著。男人要有強大的意志力吧？用意志克服，我可以的。 我關掉房燈，爬上床，輕蓋著被，溫柔地將阿娟摟進懷中。
我會成為一個完美丈夫。如同所有人期望一樣。10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FuVSo71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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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九日
悠閒的星期日。
阿娟帶笑婷學鋼琴，晚點才回家。我傳短訊告訴笑婷今晚會煮她最喜歡的香草焗雞，再出發前往海濱走廊散步。雖然不能跑，但這樣也蠻舒服的……
我走至半途，瞥見旁邊樹下有三個少年一臉苦惱，看著樹頂枝椏間卡住的一個籃球。其中一人捧著一大疊書……應該是圖書館借來的。
「都怪你，未到球場就把球都拋到樹上了！」「怪我啊？好端端去圖書館找參考書，硬要走到老遠打籃球……」「小智 Sir 說過這兒的街場是『靚場』，當然要試一試啊！」「行了行了，總之先找辦法把那個球拿下來吧。」
三個少年話畢便再次抬望樹頂，似覺得無從下手……
身為男人，這種時候應該幫忙吧。這棵樹不算高，右腳的舊患盡量忍著吧……
「這個……我幫你們吧。」我帶笑上前向三人道。
「啊？謝謝……」那少年有點愕然，畢竟他們看起來都比我強壯。 沒關係，我可以的。我開始爬上樹……不過比想像中困難得多，畢竟右腳一發力就痛，粗糙的樹枝又不斷刮疼手掌……
「先生，還可以嗎？」「不如……先下來吧？」
少年們在樹下向我喊道。但既然決定幫忙，就不要放棄。我咬緊牙關，左腳一撐，雙手一抓，繼續往上爬……終於，伸長手勉力碰到樹頂，將卡在枝椏間的籃球拍下，很快便聽到有人將籃球接住的聲音，還有一些人的歡呼。我這才發現樹旁多了幾個人在圍觀。太好了，下去吧。
然而心情一放鬆下來……
「啊！」「啪！」
我往下之際不小心左腳一滑，從樹上掉了下來！後腰很痛，幸好不算太高，應該沒大礙……
這時，一個圍觀的大叔上前扶起我，三名少年亦紛紛上前。
「先生！你沒事嗎？」已接住籃球的少年連忙問我。
「放心，沒事。」我忍住痛楚，一笑回應：「球場就在附近，你們快去打球吧。」
三人似有點擔心我狀況，但我笑著向他們伸展一下手腳後，他們似乎放下心頭大石，禮貌地向我道謝便轉身離開。
好，他們走遠了……哎，好像愈來愈痛……也許有瘀傷，快回家擦點藥膏吧，恐怕要過幾天才好了。不斷走著，痛楚一直沒減輕，要不要預約看一下跌打醫生……咦？我發現，我的手機不見了。難道從樹上掉下來時弄丟了？我馬上走回路，卻始終找不到手機。等等，剛才不是有個男人扶起我嗎？
也許就是那時候被他偷了……唉，真倒楣。10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6VUF13k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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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二日
快遲到了，得趕快回到公司。星期日被偷手機，這幾天都在用阿娟的舊電話……但突然轉用 iPhone 真不習慣，連鬧鐘功能都調錯了。快步走進公司，打卡……遲到了一分鐘。運氣真背，不能跑步真麻煩。我微喘著氣，回到自己的位子，向大家打招呼：「早晨。」 Melody、April 和 Winnie 本來聚在一起聊悄悄話，一聽到我的聲音竟嚇得一震，三人
連忙各自回到位子，沒有望我一眼。 奇怪，怎麼了？我做錯事嗎？我努力回想這幾天發生的事……沒有啊，完全想不起來……我邊走邊想，到茶水間打算斟水，碰見 Kitty 正在拆下水樽的包裝膜，準備換水。
「Kitty，我幫你吧……」
「啊！」我這才迎上，Kitty 竟嚇得整個人彈開，更有點驚惶失措：「我都一把年紀，你別這樣了！」
說罷，Kitty 便急步逃去。發生甚麼事了？我帶著滿腔疑惑回到座位，開始工作。然而，一整天下來同事們都沒跟我聊過一句，甚至連一眼都沒有望過我，我開始覺得事有蹺蹊。話說今天一直不見方小姐……沒聽說她今天要見客或者開會啊，難道請病假了？直至午飯後，方小姐大步流星回到辦公室。經過我的位子時，她沒停步便說：「Roy，過來。」 然後，逕自步進自己的房間。 我懷著不解去找方小姐，一起身便瞥見 Melody 和 April 在竊竊私語……一定有事發生了。 我跟著方小姐步進房間，關門坐下。
「方小姐，甚麼事？」
「Roy，有些事情，不是親眼看見的話，實在不敢相信……」方小姐一臉冰冷，語氣沉重得彷彿要將我壓死。
「雖然事實擺在眼前，但我還是需要聽你解釋。」
解釋甚麼？
「對不起，我不明白。發生甚麼事？」
方小姐瞄我一眼後，便取出手機開啟了甚麼，然後將手機遞到我面前：「你做過甚麼，心知肚明。」
我接過手機一看，見是連登討論區的一個帖子，發帖人「路人阿海」，標題是「黑絲收藏家」，第一行寫著「今日拾到一部手機，好多黑絲相！」。
我滾動頁面一看，心裡涼了半截。第一張相片，是我、阿娟和笑婷的家庭合照。下方發帖人寫著「機主一家人」第二張相片，是我手機的 Facebook app 頁面，我的中文全名、頭像照片和就職公司名稱清晰可見。下方寫著「有手機 Facebook app 確認，機主是老公」然後，第三張、第四張、第五張……一直看下去，全是我手機內的短裙黑絲襪偷拍照。有 Melody、April 和 Winnie，亦有不認識的路人、地鐵乘客，還有一些從網絡下載的 走光照和裙底特寫照，但無法證明出自他人之手……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手機應該是被偷沒錯……但他怎麼開到我的密碼鎖？不，現在最重要……該怎辦？我會被看成偷拍同事的變態！
「我……我……」思路急轉，瘋狂思索，卻始終找不到一個恰當的辯解理由！怎麼辦……怎麼辦！
「看你這反應，應該不用解釋了。」方小姐搖著頭，看似覺得是意料中事。「你是非常優秀的員工，我一向對你有很高評價。但我們公司職員絕大部分是女性，絕對不容許辦公室裡有偷拍狂！而且我們是女士美容產品的代理商，被人知道公司職員有這種癖好，甚至做過偷拍裙底這種犯罪行為，亦會嚴重損害公司形象！」
「不！我沒有！那些裙底照不是我拍的！」我衝口而出否認，惟方小姐立即逼視我道：「那 Melody、April 和 Winnie 的呢？也不是你拍的嗎？」
無從反駁。血液彷彿全灌進心臟，逼得心臟快要炸開，臉和四肢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度，只管不斷微顫！
「Roy，你實在令我太失望。」方小姐從桌上拈來一封信，放到我面前。「念在你這些年的功勞，剛才我跟大老闆和人事部爭取了很久，他們才決定低調處理。這封辭職信，人事部已經幫你打好，你簽下它，公司會當你自行辭職。」
渾身發軟，無法反應。對，我錯了。但就因為這一件事，抹殺我多年的無數功勞？ 為甚麼？為甚麼沒有人願意為我說一句好話？我犯的是彌天大罪嗎？10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gLWp14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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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捧著放滿私人物品的紙箱，低著頭匆匆趕回家。
我不想路人認出我……但阿娟知道這件事嗎？她會怎麼看我？她應該也承受很大壓力吧？
一定要好好解釋，還要安慰她……對，我們是一家人，她會相信我的。只要我們互相
扶持，沒甚麼解決不了……我無視身邊所有的人事物，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卻發現大門虛掩，屋內傳來輪子在地
板上滾動的聲音……我推門一看，見阿娟竟一手牽著笑婷，一手拉著旅行箱正要離開！
「老婆！你幹嘛？」我驚惶失色，一手將紙箱扔在地上，入屋後重重關上門，大惑不解地望向阿娟。
「你做過甚麼好事，不用問了吧？」阿娟滿腔怒氣，一雙眼直盯著我。
「媽媽……」笑婷在旁有點害怕，阿娟低頭一望，努力壓抑怒火道：「沒事，你跟媽媽走。」
甚麼？甚麼？甚麼！
「你想怎樣？連你都不相信我？」
「現在全香港都知道你是偷……」阿娟強行將說話吞回。「我不想給笑婷聽到這麼骯髒
的事！那些照片裡有你的女同事，你叫我怎相信你？」 「我們是一家人……」「就是一家人才覺得恐怖啊！為甚麼我一直不知道你是變態，連裙底都……」阿娟氣得無從發洩，只管邊罵邊無意義地揮動雙手。
「我的同事都說我嫁給個偽君子、斯文敗類！連老闆都要我早退休息，處理完家事再上班！你究竟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沒有啊！那些照片……有些是下載的，不是我拍……」我急得眼眶一熱，思緒紛亂，只求阿娟能信我一句！
「我沒辦法接受跟個變態住在一起！我還要保護笑婷啊！」
你說甚麼！
「你覺得我會對笑婷做甚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完全不了解你！為甚麼你平日可以裝得這麼完美？我覺得你好可怕！」阿娟激動大喊後，似不想再跟我糾纏，隨即再次拉動旅行箱，牽起笑婷，要越過我離開家門……
「別走，聽我說……」「滾開！」
阿娟鬆開牽著笑婷的手，一把將我甩開。我一時失衡，背後重重撞到牆壁——「啊！」劇痛從腰後傳來，是星期日替那三個少年拾籃球時的跌傷！
「爸爸！」「笑婷，走！」
阿娟無視笑婷對我的關心，使勁拉扯著笑婷離去……
「碰！」
大門重重關上。
屋內空盪盪，只餘下我忍著劇痛，蜷縮在地……傷痛，心痛。我究竟，做錯了甚麼？10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Inftcekw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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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九日
過了多少天？忘了。我呆坐家中，猶如沒有靈魂徒留軀殼。屋內只迴響著電視機的聲音。已經沒有事能做了。 Facebook 帳戶有一大群不認識的人發訊息給我，罵我變態。那討論區的帖子下仍不斷有人留言，幫我起了別名「偷拍人夫」、「裙底老公」。我離家買飯吃，才到升降機大堂便有人對我指指點點，大廈女保安只管用厭惡的眼神瞪我……
就是因為偷拍過女生，我變成神憎鬼厭的惡徒。
此時，電視傳來新聞報道的主播聲音：「『賊王』葉繼歡今日凌晨在瑪麗醫院逝世，終年五十五歲……」
這新聞我知道，今早在討論區有看到。葉繼歡，惡名昭彰的罪犯，屢犯重案，一次打劫金行更令一名懷孕女護士中流彈死亡。而他死後，網上有人稱他為「一代梟雄」，又說他信了基督教，對兄弟很有義氣，也許沒外間想像般兇殘……
我呢？我自少都循規蹈矩，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好先生、好丈夫、好爸爸、好同事。我發自內心地對所有人好，努力滿足了所有人的期望，做一個完美的好人。然而……因為我特殊的性癖，偷拍了女人的腿，我成為所有人眼中的噁心變態。
原來，殺一個女人，不及偷拍一個女人壞。十惡不赦的壞人，做對了一件事，就是良心未泯。溫柔善良的好人，犯下一個錯誤，就是罪不可赦。這算哪門子的價值觀？我以往做的好事，難道全是假的？為甚麼犯一個錯，我就變成偽君子？為甚麼別人做盡壞事，但只要做對一次，就被人歌頌讚揚？所以我應該怎樣？做一個永不犯錯的好人？但只有聖人才不會犯錯……所以想做好人，要麼是聖人，要麼是人渣？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這個世界，一直要求我們做好人，實際上卻鼓勵我們做壞人。那麼，我為甚麼還要做好人？為甚麼要給自己這麼多的枷鎖？
反正事後道個歉、做件好事，不就可以了？ 我回復精神了。只要不做好人，原來甚麼事都不用苦惱。好丈夫、好爸爸、好男人……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反正都被當成變態，索性隨心而活好了！那麼，一直壓抑著，想做又不能做的事……是甚麼？我想抱女人。沒錯，我有性障礙，只能對照片有反應……但其他女人我只是看著沒反應而已，我從未抱過其他女人，怎知道不行？我一直為了當個好男人，忍著不拈花惹草……現在不就是個好機會嗎？
既然如此……不如試試吧？
我馬上拿起手機，開啟網頁搜尋器。打個關鍵字便輕易找到了，集合大量妓女資料的網站。
琳瑯滿目，該找哪一個？
此時我找到一個欄目，是「賽後報告」，裡面有不少文章，看標題似是一些嫖客光顧妓女後的感想。
我開啟了人氣最高的一則來看，是一個叫「高與占」的網友為妓女「淼淼」寫的。內容非常露骨，整個過程都全披露出來了，總之就是說淼淼非常好，試過絕對不會後悔，就算有性障礙都能好過來。文末還有一張相片，在粉紅色燈光下，見到一個只戴著功能型胸圍的豐滿胴體，還有一張寫著淼淼名字和電話號碼的便條紙放在胸上。
看畢這篇文和照片，我已心猿意馬……連有性障礙都能好過來？就試一次……吧？我照著照片上的電話號碼，輸入到手機上……
「九……一……一……七……很緊張。我按著手機屏幕，全身在顫抖……究竟嫖妓是怎樣的？電話接通。
「嘟……嘟嘟……嘟嘟……」心臟快要炸出來了。
「喂？」「喂，我想……約……」「甚麼？聽不清楚。」「我想……光顧你。」
我慣常地以禮貌的聲線說著，但對面沒有回答。「我看到網上的賽後報告，說連有性障礙都……」
「幹你個性無能！吃屎吧！」對方掛線。……字正腔圓，我一顆字都沒聽錯。這甚麼狀況？連一個妓女都嫌棄我？不是吧……連嫖妓都沒資格的男人……我究竟犯了甚麼錯？求求你，快找個人告訴我！
「咚叮——」
突然，手機傳來短訊訊息音，我拿起一看——笑婷：爸爸，我在綠楊坊的麥當勞等你。內心劇震。10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dHZZJs1Q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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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父親〉10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6bsAiTMhf
完10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LuFBwIF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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