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中年人一成不變地坐在安樂椅上隨風搖動,他的行為在我眼中就如我軟攤在躺椅上腐朽一樣並無意義,九十三層的高度,在這裡看著能看到甚麼?就算能看到任何發生中的事,你只坐在這裡又能改變甚麼?彷如看電影一樣,你永遠都是一個看客,你不可能改變電影中的情節,你救不到將要死的主角,你改變不了他的世界。
「你又來了。」中年人仍是瞇著眼說著,就像時間對他來說毫無作用,以前他是這樣子、現在他仍是這樣子、將來他也許還是這樣子。
「我想找紅色的福克斯的頭領。」
「你當我是甚麼?先知還是監控系統?」中年人哭笑不得地說:「雖然我被人稱作觀望者,但不代表我真的能看到所有事,做人總要靠自己啊,更何況我也自身難保了。」
「自身難保?」我想不出一個長期留在天台上的人會發生甚麼事,墮樓嗎?
「你對觀望者有甚麼看法?」中年人不著邊際地問。
「曾經有人對我說,觀望者就像旗桿上掛著的臘肉。」
「滿貼切的。」中年人笑了兩聲說:「那你應該知道臘肉最終的結果。」
「被吃掉?」除了這個結果,就只有腐爛的選擇,但臘肉會腐爛嗎?
「曾幾何時,我認為不參與就不會被牽連,當一個局外者順流而行就不會有任何困擾,你有你爭,我有我活,世界不可能為適應我而改變,那我就為適應世界而改變。」中年人臉上帶著苦澀地說:「這是一種天真的想法。」
「在我看起來你現在就是局外者,至少你沒有參滲到政府與紅色的福克斯之間,你的想法雖天真但成功了。」
「這只是表面上,現在我才發現到,我從來都不是局外者。」中年人長呼一口氣說:「看客?從一開始已是戲中人畫中物,又怎可能當一個看客?只要人類這個物種多於一人,人就永遠不可能當一個看客。」
「我不明白。」我不太知道中年人的感慨點在哪裡:「在我看來,群體只不是一個個個體,世上本來就沒有所謂的群體,我們最終目的只是為了自己,滿足自己的需求與欲望,人一直是自己的看客。」
「你真的不明白,因為你一直只在看你自己,你一直在看著自己本能地活著,當有人嘗試干預、或是指引你的時候,你又拒絕別人插手,你就像一個牧人看著羊群隨處流竄又拒絕別人幫助你把羊群趕回柵欄裡。」
「每個人也有不同的路,我一向都不認為要跟著前人的腳步走。」
「但你所接受的生活、知識、甚至想法都是前人的腳步,如果你一直抱著這種想法,你就只會是人類中的異端,換到中古歐洲,你要被綁上火刑架的。」
「如果我找不到紅色的福克斯頭領,相信我不到三天就已經在火刑架上了。」
中年人笑著搖頭:「時間差不多,你即將會看到,亦能同時知道世上原本就沒有局外人。」
「你是甚麼意思?」還未等中年人回答,一陣腳步聲從我身後傳來,是一群警員,來抓我的?
「觀望者,現在警方需要你的協助去緝拿暴徒,請跟我們走。」警員說畢就走過來架起了中年人,完全沒有理會中年人的意願。
眼看著他們不到五秒鐘就抓走了中年人瀟瀟洒洒地離去,我有點明白中年人的話,但這時候幾個警員突然又走回來,一邊看著手中的資料一邊打量著我,我知道他們認出了我。
「抓走!」警員一聲令下,其他人就衝來把我按倒並扣上手銬,我開始後悔來找觀望者。
在警員的押解下上了警車,原本四人的座位偏偏塞進六個人,而且我身旁的兩人抓住我的手,對面的三人手中緊握著槍,我不明白被背銬雙手的我有甚麼危險性,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健壯的人,正常的普通市民也不會出現能夠一個打十個的武術高手,不明白為甚麼要這樣緊張戒備。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一路無事地去到警局,隨後他們就把我掉進審訊室後消失得一乾二淨,我明白這是一種冷對待,目的就是使你的不安感放大,令接下來的審問更容易得出答案,這種手法對於沒甚麼人生經驗和心理質素低的犯人有很好的效果,可惜我兩者都不是,至少他們肯把我抓進來就不會殺我吧?既然都不會死了,還有甚麼好怕?
時間一分一秒經過,我無聊地看著眼前的單面鏡發呆,除了沒有連在身上的電線,這裡其實和那場實驗沒有分別,鏡的另一面應該和那場實驗一樣有一群人正觀察我的反應,我這樣的表現相信他們會很快放棄這種行為,進入真正的審問吧?
在我胡思亂想了一陣子,房門終於被打開,一名警員走到我面前坐下並打開了資料夾,當一切準備妥當後就開口道:「你們的總部在哪裡?」
聽到這句話,我愣住了幾秒:「我不是紅色的福克斯的人員。」
「坦白說出所有資料,否則你未來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事實的真相就是你們不會相信承認的事,所以我坦白並沒有用,因為你們只想聽到你們想聽到的事,先入為主的觀點已經容不下真實的存在。」就好像喝醉的從來都不認自己是喝醉,我很明白這種思維觀點。
「你只管說出來,信不信是我們的事。」
我聳聳肩說:「事實就是我不是他們的一員。」
「你在耍我?!」警員奮力地拍了一下桌面叫道。
我沒有理會他繼續說道:「當初我因為好奇見土工業區為甚麼被封鎖才會走到那裡,其後你們的機械人追著紅色的福克斯出現,因為我擋著你們的路,所以紅色的福克斯就把我抓走,或者他們不想我成為機械人腳下的一團肉醬。」
說到這裡,我頓時想到帝王大道上不知有多少人在機械人腳下變成肉泥。
「跟著呢?他們抓走你之後到那裡?」警員一邊寫著一邊問,或許那天發生的事真的有記錄?其實我並不相信他會輕易地相信我,但現在看起來他就信了。
接下來我就毫無保留地把紅色的福克斯賣個清光,就連曾報案找科研公司的事也說出來,當然,關於平衡世界的事我丁點兒也沒有透露,否則他一定會當我在編故事。
警員把我所說的話一一記下後就離開,也不知道這份口供他們會相信多少,不過現在我比較擔心的是三日後的實驗,上一次報案也要困上一天一夜,這次名正言順被抓,最少也被困上一星期吧?希望科研公司的人到時候會把我弄出去,畢竟觀望者曾說過科研公司和政府不多不少都有點關係的……
對了,剛才觀望者是同時被抓走的,現在他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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