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我與家母長期出現溝通錯誤的故事。
話說,對於「執着」與「堅持」這兩個詞組,大家是如何詮釋的呢﹖或許自小我與家母在這兩個詞組的理解上就已經存在着分歧。
小時候,我就是個「有個性」的孩子,對於想要的食物﹑想要的玩具﹑想要的事物等等,若怎麼都得不到的話,我就會不吃當天的晚飯。有了幾次經驗,在同類事件再發生時,家母偶爾會在晚飯刻意造一些我喜歡吃的餸菜,可我就是不吃。當時的我就覺得,要明顯表達出我對家母的不滿,就不要接受她的東西。她造的飯我不吃,甚至她說的話我也不回,這是當時的我的堅持。現在看回來,我還是覺得這是一種堅持,但當然是一種比較幼稚的堅持。可是,家母卻從來都不明白我這樣的行為,不明白為何我要執着不吃飯,認為我是就是單純的賭氣。
家父並不是一個「家庭型」的人物,平時就是上班下班,閒時就賽馬賭足球,老實說在我記憶中他就沒有幫忙做過家務,又或是詢問一下我的校園生活。
有一個賽馬的週末,我在找一本下個上學日要在班上分享的故事書,在客廳和睡房兩個書櫃來來回回,一邊碎碎念着「故事書﹑故事書」,一邊查看着書櫃裏的書本。這個動作大概維持了兩至三場賽馬賽事。記憶中那可能是臨近最尾的兩三埸賽事,家父看畢後就突然向着我埋怨起來︰「一直在說輸﹑輸﹑輸甚麼的,開頭嬴多少都被你搞垮了﹗」無辜的我當然感到不甘心,自顧地說了一句︰「我也不知道自己原來是個神孩子啊﹗才說了幾句故事書,竟然就能左右到遠在馬場的事情啊﹗」失利的家父聽到當然又是更加不忿,拿起滕條就打過來︰「就懂駁嘴駁舌﹗累人還在駁嘴﹗輸﹑輸﹑輸甚麼的……」總之就像有節拍般的,他一邊說着毫無道理的話句,一邊揮動着滕條向我一下下打來。才幾歲的我被打成這樣,當然會哭起來,家父就說︰「還哭﹖不準哭﹗不道歉的話,今晚別想吃飯了﹗」過了一會兒,家母靜靜走過來,小聲對我說︰「乖,去跟爸爸說句對不起吧,駁嘴可是不好,不要這麼執着固執吧。」最後我整晚被罰站,也沒有吃晚飯。期間家母再次勸籲我道歉,但我堅持拒絕向一個無理取鬧的人道歉,家母不明白為甚麼我這樣嘴硬。
到了中學,家父的工作起了一些變化,而工作上的變化導致了整個家庭一個更大的變化。那時候家父工作的公司遇上裁員行動,家父被裁,家父的女上司也被裁。之後的一陣子,家父還是繼續賽馬與賭足球的生活。
突然有一天,家父說要開始做生意,拍檔是之前工作的女上司。聽說做生意一事是女上司向家父提出的,她說可以開間小店,兩個人輕鬆悠閒的看看店,賣賣貨可不錯。或許是女人的直覺,那二人開店不久,家母就覺得有點奇怪,為甚麼前女上司誰都不找,就是要找個毫無生意經驗,也沒有強大經濟支撐的家父,兩個人去開一間小店,不過她卻沒有甚麼對應的動作。而老實說,我一開始沒感覺到有甚麼問題,不過對那個女上司確實完全沒有任何好感。
開了小店後,家父一天比一天晚回家,賽馬日會進馬場多過在家看着電視熒光幕,後來得知是和女上司一起進場。週末時女上司還開始常常邀請我們一家去吃飯,這次說要帶我們去吃五星級餐廳,下次說要帶我們去吃特色私房菜……家母雖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每次都會出席飯局,而我從來沒有參與過。家母有問過我︰「怎麼就這樣執着因她邀請就不去﹖不就只是去吃個飯嘛﹖」我說︰「我不喜歡這個人,不會也不想參與有關她任何的活動。」家母不明白我「無謂的堅持」,不明白我為何要跟五星級餐廳和特色私房菜賭氣。
而結果呢﹖飯吃着吃着,女上司都把家父都吃掉了。幾次高檔飯局後,女上司沒有再邀請我們了﹑小店沒有再營業了﹑家父沒有再回來了。
早幾年的社會事件,還在上學的我差不多堅持每天都到幾個重要據點逗留,有幾個週末甚至在街道上過夜。家母完全不理解我在堅持甚麼,只覺得我是貪新鮮貪好玩才到街上過夜睡覺。我試過解釋社會的現狀跟自己的理念,可在家母眼中,我是變了個思想更偏激更執着的孩子罷了。
也許,我與家母在「執着」與「堅持」之間,永遠都找不到一個可互相碰到的交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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