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誕生,舊的破滅,浮現於歲月浪花中;強國青冢,滄海桑田,恰似那逝去的波濤。」— 《唐璜》
伴隨逐漸回溫的冬,邁寧即將迎臨初綠春濛。由於晝短夜長,即使此刻已至早間八點,這座城市的天色仍有些微黯。四季交替之快,彷若時間軸被恍惚間的愁緒給推了一把,意亂情迷卻又真實存在。若是放在往昔,許皓肯定會察覺光陰正悄然的流逝,而且不用看毫無情感的機械時鐘—這不是毫無根據的,因為教室右側窗外的那株老榕,定是會有成群的雀燕停駐於生滿綠芽的枝頭,就如同向少年闡明某種艱澀的意義,就像是為清寂的冬劃上生機蓬勃的句點。
只是今次不同,許皓雖然同以往般,百無聊賴地盯著教室外的一切,盼著春意到來,為微醺的空氣帶來萌芽的新釀,卻苦苦等待不得萬物新生本該有的雀躍。榕樹枝椏依舊乾澀光禿,寥寥幾只黑鴉高傲的倨在枝上,映上略顯陰沉的天空,莫名的抑鬱,正如望向窗外的少年的心情。
毫無動靜,微風拂拭窗外蕭索,也只是輕輕娑摩著少年臉頰。許皓略顯失望,卻又表示理解的點了點頭—
世界本該如此,存在於視線的僅是自己想感受到的。
「想當初,自己是多麼盛氣凌人…」
明明講台前方的授課者滔滔不絕,梅希爾天體、獵戶座大星雲、大麥哲倫星系、哈伯理論 … 從未見聞過的各式新名詞正源源不絕的湧出,每位同學不是全神貫注,生怕聽漏任何一個細節,就是低頭苦思細節與內容,想要強行將其消化。不論此舉意義為何,他們只想做名優秀的學生,將學到的化為一串又一串評定他們的成績—一如往昔的許皓。
然而此刻,他卻心不在焉地看著陰鬱的天空,思緒似乎也受到干擾,手中的藍色原子筆也心煩的轉了又轉,也許對自己的傲氣還未全部放下吧?
即使來到一個菁英群集的明星高校,即使認知到後悔是無謂的時間消磨,即使深刻瞭解被強迫性的每天與空洞虛無的學識理論打交道,稍有鬆懈就會被極度強大的競爭力給刷下排名—許皓只對這樣極端的環境感到困惑,似乎是在經歷滄桑後,人們才會對世事恍然。
當信念已然崩塌,青春不再是少年無知的藉口,再也不能夠享有幸福的幻夢。本以為人生只是輝燦的煙華,是希望與公平交織而成的金色天秤,卻在志氣昂然之際,望見前方迎來的是鮮紅淒美的荊棘玫瑰。荊棘之花綻放於沉淵,少年已沒有了退路,只因時間不為任何人停留,一切美好與醜陋將化為終焉,似乎僅剩時間是永恆的,不可逆的。寰宇中,使悲傷銘記於心的刻痕往往是過去的波折
「現在呢?」自嘲的笑了笑,許皓環視四周,竟是孑然一人…反正早已沉淪。
「所以哈伯理論的總結,是指遙遠星系的退行速度與它們和地球的距離成正比…」
「總是聽不進去啊…」許皓雖然嘗試融入課程,但茫然混亂的大腦讓他的思緒無法集中,終究是安靜的趴伏於桌面,視線與意識開始陷入模糊,眼皮逐漸闔上:
「如果天空的藍是虛偽的黑,夢境是否迷醉 ?」
「許皓!」陷入黑暗的上一瞬間,耳邊卻傳來熟悉的呼喊聲:「等等就要考試啦!」
即將沉眠的意識突然回歸,許皓眨了眨惺忪雙眼,略顯通紅的望著聲音來源的王育成,在這個不屬於他的環境中,少數給予他體貼的人:「你明知我不在乎成績的。」
「唉…」座位就在一旁的王育成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一隻手拍了拍許皓的肩,彷彿自語,又彷彿說給許皓聽:「你以為你放棄了,但你應該是可以堅持下去的。」
「是啊是啊…」許皓只是敷衍的答了一句,眼神再度飄向窗外的暗沉 :「你很笨,你不會懂的。」
「是啊是啊…」與平時相差無幾,王育成並未察覺許皓的本意,依舊是開玩笑般的回道 :「差不多笨啦!別睡著了,看點地科課本吧!」說完便笑了一下,扭頭回去上課了。
「呵呵…」不知是嘆息無人能理解,還是牽起了無人理解的那段往事,許皓輕笑了一聲,是苦笑,亦是悲笑。原來在心靈世界以外的外在,都是不可被信任的虛假,人必須學會偽裝,戴上一層又一層的面具,不能淚流於心靈外,不要期待所謂救贖。
「噹…噹…」
鐘聲隨著時間流逝而響盪,上課時間對於每個學生而言是如此的漫長,對於思想的長河中也不過是滄海一粟,轉瞬即逝。
地科、資訊、英文、數學、國文… 蒼白無義的度過了這段時光,毫無改變的生活正是如此枯燥。
王育成說的那道地科試題也理所當然的考砸,不過堪堪及格罷了。所有課程對於許皓是如此的乏味,卻又是最容易填滿他的空虛的事物。
日復一日,即使新與舊轉圜,邁寧毫無改變,許皓的心靈也陷於於最深處的囹圄中,名為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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