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與面 - 鐵樹開花

霄林終於恢復了意識，他一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著急得跟人家要紙筆。

不管問他什麼他都只是著急的想要趕快拿筆墨，就差點沒咬破自己的手指血書在床上了。

瑛琦聽聞僕人的轉述後，笑了起來：「那就給他吧。」

霄林拿到紙筆後就二話不說地投入了自己的創作中，別人怎麼跟他搭話，他只是敷衍地應了兩聲，後來索性理都不理。

僕人再度頂著一張苦瓜臉向瑛琦報告。

「那就送點食物和水吧。再讓這位公子多留幾天嘍。」

於是這位來路不明的公子在劉家前前後後就住了一個多禮拜。

「啊啊啊今天是什麼日子來著？」霄林從他的小世界脫離後，逮到送飯的僕人第一句便問了這句。

「呃....七月初三。」

「啊啊啊啊那豈不是要遲交了！」霄林匆忙的捲起畫作，急忙地往外走。

「那個...您要去哪？」

「異聞館！」他打開房門，不顧僕人的阻攔便開始到處亂走。

「異聞館不在那個方向呀！公子！」

但是霄林並沒有聽見，頭也不回的邁步向前。也不知道他怎麼走的，走著走著竟然就走進了廚房裡。

廚房裡有人，背對著霄林站在小灶前。他一眼就認出來是她。

「公子怎會在這？」瑛琦剛丟了一塊雞肉下鍋，就感覺好像有道視線，她手裡筷子還夾著另外一塊雞肉正準備丟下去。

「啊...我要去異聞館。」

異聞館...瑛琦做完手邊的事，抬眼看到他手裡的畫卷，思索了一下。

「是要去繳交考題嗎？應徵劉家的畫師？」

「啊啊對呀，小姐怎麼知道的？」

「哈哈，」瑛琦整理了下自己的儀容：「您好，小女子劉瑛琦。您如果要繳作品的話，可以直接給我。」反正最後都會到她這邊的。

「啊...這裡是劉家？」

瑛琦忍不住笑了起來：「是的。」

霄林尷尬的撓了撓頭，不為別的，就為自己在這裡白吃白喝了好幾天，還不知道這是哪戶人家，人家為什麼平白無故的收留他，自己完全狀況外呀。

瑛琦歪了歪頭，伸出手指著他懷裡的畫卷：「是這幅畫嗎？」

宵林如夢初醒般的，慌忙的雙手端上自己的畫，途中還一個緊張沒握好差點將畫摔在地上。

瑛琦接過畫後開口問道：「公子叫什麼名字？」

「霄林...」畫師收回自己的手，一手握上自己的手腕。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在手腕上多轉了幾下。

「霄公子，您先回客房休息吧。」瑛琦抱著畫，同時比了比正在沸騰的水鍋：「我還要處理這傢伙。」

「啊...好。」霄林木訥的點點頭，往外走了幾步後卻慢慢的停住了，他看著外面的景色有些僵硬的轉過頭：「可是...我不記得路了。」

瑛琦剛把畫放在窗下，拿著一雙筷子正要伸進鍋裡，她的手定在空中，一時語塞。仿若靜止的畫面中，只有一鍋的沸水滾滾翻騰。

「敗給你了。那等我一下吧～」瑛琦把鍋裡煮熟的雞肉夾起，裝進一個盆子裡，拿起畫，對霄林說：「走吧。」

「這是為誰準備的？」霄林好奇看著那些看起來不怎麼好吃的水煮雞胸肉。

「給笑笑的，他是我養的狐狸。」瑛琦解釋。

霄林想起那雙銳利的眼睛，還有咬上脖子的血盆大口，他打了個顫：「那是狼吧...」

瑛琦被他的反應給逗樂了：「笑笑平常不會這麼兇啦。客房在這，您可以再多住幾天，傷口恢復的怎麼樣？」

霄林歪了歪頭：「這幾天都沒什麼感覺呢...滿腦子都在想畫畫的事。」

他的手捏著下巴，似乎在思考。

他這個人，好像有點呆呆的，瑛琦在心裡偷偷想。

突然霄林小小驚呼一聲：「啊！這幾天謝謝您的照顧！」他向瑛琦鞠躬。

「不用這樣，畢竟霄公子受傷是被異聞館的事波及的。」

「啊？我是在異聞館受傷的？」他恍然大悟，又小聲的補了一句：「難過我一直覺得那地方眼熟。」

瑛琦伸手掩飾住自己快憋不住的笑容，可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霄公子還是多小心點吧。」

「你看我這人...」霄林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看著瑛琦手裡還揣著他的畫，他後知後覺的才想到：「啊這畫...直接給您的話...果然還是...」

「啊？畫怎麼了嗎？」

「嗯...沒什麼，不過您最好先一個人看就好。」霄林神情有點怪異的說出這句話。這邊瑛琦還在一頭霧水，他卻已經轉身開門，走進客房裡，一氣呵成一步到位的兩手一摸摸上了門。

在關起門之前，他認真的看向瑛琦：「謝謝您，您真的很美！」然後關上門，留下一個兀自臉紅的女孩。

瑛琦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他說什麼呀？真是個怪人。

她把雞肉放在房間角落，喊了幾聲笑笑卻不見他蹤影。蹲在他的食盆前面，她也只能無奈的嘆氣。

回過頭拿起霄林的畫，她慢慢地卷開了畫卷。

畫的是那個酒樓，街上車水馬龍的，各種小販賣著稀奇古怪的玩意，而酒樓二樓的一扇窗邊，一位抱著白狐的女子正望向街上，也好像正望著觀賞畫的人露出淺淺的笑容。

瑛琦收了畫卷，心跳得飛快，又悄悄的打開，一時間看得竟失了神。

幾天後，霄林便正式當了劉家的畫師，專門為他們從海外運來的商品畫圖。

劉家本是做遠洋商船起家的，不過二十年前的那場意外，不但讓劉老爺痛失夫人和大兒子，也讓他們縮小了貿易的範圍，改為拓寬陸路的貿易路線。可是以前運回來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卻一直缺乏可以賣出的管道，所以才想說不然整理一本異聞冊，異聞館也是為此創立的。

瑛琦覺得，霄林一定可以畫好異聞冊。

霄林的確做得很好，他們也很常一起討論異聞冊。

七月初七。

瑛琦站在港口看著遠方的船隻。小小的一點快要消失在海與天空的交界處，離她好遠好遠。

「妹子，生日快樂。」她二哥揉了揉她的頭髮。

「嗯。」她淡淡的說，聽不出來任何開心的語氣：「笑笑不見了。」她已經找了他好久。

「你不沒把他關著嗎？」劉宇齊從袖口中掏出了一個木盒：「禮物。」

瑛琦接了過來：「因為他從不亂跑嘛。也從來沒消失過這麼久。」

「誰知道呢。他只是一隻狐狸。別擔心，這裡沒人不認得他，一定很快就找到了。」

瑛琦不怕笑笑走丟，不怕仇人抓走他，她只是怕笑笑是逃走的，拋下她不會再回來了。

「爹還好嗎？」她今天一大早就出門了，她不想看到爹傷心的模樣，父親恐怕也不想見到她。

「也就那樣吧。」宇齊心疼地看著自家小妹，她心裡也不好受吧。

察覺到宇齊的視線，瑛琦緩緩開口：「其實我沒有很難過，母親和大哥對我來說太遙遠了。我只是看到你們傷心所以也覺得難過，僅此而已。」她的手指摩挲著木盒：「對不起。」

「沒有人規定你一定要有什麼情緒，或不能沒有什麼情緒。」宇齊做了個鬼臉：「已經有太多規定，煩死了。」

瑛琦笑了笑：「好醜。」

宇齊伸手捏向瑛琦的臉頰：「要醜一起醜。」

「啊，宇齊先生！」

兄妹倆一齊看向發話的人。

「小姐也在呀～」霄林手上捧著好幾卷畫，急急忙忙地走過來。

瑛琦瞪了一眼還不放手的宇齊，宇齊笑咪咪的鬆了手。

「霄公子，你趕著去哪嗎？」

「啊沒有...」霄林略顯靦腆的低下了頭：「只是聽說，今天是小姐的生辰。」

宇齊抬手掩住已經開始微彎的嘴角。

「我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就畫了幾幅畫。」霄林撓了撓自己的頭，眼神飄向一旁。

「謝...謝謝...」瑛琦同樣神色不自然的盯著地面，平時一張冷豔的臉，現在都紅到可以滴出血了。

宇齊萬萬沒想到，妹妹也會有這麼可愛的一面，講話還嗑嗑巴巴的。

看著一個像捧星星月亮般的捧出畫的人，和已經手拿一個木盒，卻還伸手想接的人，宇齊覺得這兩人傻還真是傻得登對。

「咳，給我吧。」他趁機接過了霄林手上所有的畫卷：「這麼多我妹子拿不動的。」

「啊...謝謝先生。」霄林傻笑了幾聲。

「走吧，去吃晚飯～」宇齊推了推妹妹，讓這孩子終於不再傻愣，她撇嘴也回推了他一下，宇齊哈哈大笑，他那從小就意外沒什麼男人緣、婚事也屢屢不順的妹妹，這棵鐵樹也終於要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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