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4rA7AAt8h
她的牙肉霉霉爛爛的,咬下的一刻似是被無數軟滑的鼻涕蟲的包圍、黏附、蠕動。毛骨悚然,全身就像被針抵住般,又像被雷劈的巨大衝擊,嚇得我極速抽手。
她的雙手拍打欄杆,口又嘰哩咕嚕的,大概又在喊餓。我不顧她,像頭被發現的老鼠拼命跑,逃到洗手間潔淨我的「傷口」。拉上手掣,水柱用最大的力量沖涮我的手指,用皂液搓手,使勁摩擦再沖水,水花都濺到鋅盤周邊,臭味卻沖不掉,仍緊緊地黏在我的手指上。我急躁得快要磨破指皮了,淚水也沾濕了眼框,像是一個計時炸彈綁在身上似的焦慮又徬徨,但我不能向父母哭訴這份委屈,他們向來都不喜歡我走近她,何況是餵食,絕對不能讓他們發現……
今天放學,工人姐姐接我回家,回來後她想起有東西要買,便留下我一人出門了。功課眨眼間完成,閒著時聽見小黑房傳出拍打聲,是飢餓的訊號!我成為一個執行任務的精兵,舀一碗白粥救援。
餵完,她似乎還不滿足,躺在床流出米水與口水的混合物。一碗又一碗,餵了一大鍋粥還是餓!她又嚷著了!「呀呀」地揮手踢腳!家裡有魚有菜有生果,但我不懂煮不懂切。她什麼都吃的,所以我在家抓了幾隻螞蟻和小蜘蛛,全都比指甲還要小,而且脆弱得一壓就碎了,沒有牙也能吃。
吃過小昆蟲,她又在叫了。望著她的嘴巴,如果我放手指進去,她也會吃嗎?
不到半分鐘我就後悔了。我忍著眼淚,忍著嗚咽,等到工人姐姐回來,爸媽回來,我也沒有嚎啕大哭。他們不會知道的,坐如針氈的感覺直至晚餐美味又溫暖的飯菜進了肚子,才慢慢撫平了。每晚工人姐姐都會煮豐富多樣的餸菜,我們一家一邊看電視一邊享受融洽的交談。每當晚飯時間小黑房都會發聲,工人姐姐便會去餵她,還我們一個放鬆的時光。
爸媽從來不會進小黑房更不會餵她。若工人姐姐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同時聽到拍打聲,他們便會皺著眉捏住嘴臉,向工人姐姐打眼色,像是罵她辦事不力,她就急急腳應付她。
但今晚沒有,今晚的她出奇地安份。
「爸爸媽媽,你們有跟她說過話嗎?」
「她不會記得的。」
「爸爸媽媽,今天老師告訴我們,香港曾被日軍佔領過啊!」
「是啊,那時候生活艱苦,勞苦大眾每天都吃不飽。」
「你們經歷過嗎?」
「沒有,是你的嫲嫲告訴我們的……」
「轟隆」——電視中的戰機投放炸彈,人們慌忙四處竄逃,「砰砰砰」的槍聲也此起彼落,怎麼今天播放紀錄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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