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故事是怎麼開始的，這個關於一隻金魚愛上個女孩的故事。聽到這裡你可能會感到不以為意，因為你知道這個故事鐵定不會有一美好的結局。然而我還是想告訴你這個故事，因為它就是這麼發生了，在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房間裡，關於一隻再普通不過的紅色金魚，還有他所愛上的那個女孩。至少這個故事真實的活過，它無可否定的保有著被訴說的價值，不管它是關於一段有結果或是沒有結果，甚至是連開始都沒有可能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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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對你而言愛一個人需要多少勇氣、需要多少時間，你又願意為這份愛付出多少東西，但對我來說，對我這樣一隻再普通不過的金魚來說，愛一個人用盡了我的生命，就算我早就知道這一切註定沒有結果，卻從未後悔過。愛上那個女孩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我喜歡她笑起來時像月亮一樣彎起的眼睛和那些可愛的笑聲；喜歡她烏黑的長髮在剛洗完澡時透著淡淡的水氣；喜歡她在桌案前努力和課業奮戰時輕輕皺起的眉，和深夜睡著時輕微的呼吸聲。我深愛著她的一切，包含她在水族箱前告訴我的所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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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喜歡旅行，牆上掛滿了各種不同的景色，有時候我會想像自己也在那些時刻，和她一起分享那些我從未看過的風景。每次牆上添了新的照片，我就知道她在離去時走訪了新的地方。她會和我說起那些照片裡的故事。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新的故事，牆上的照片泛著陳舊的色澤，昭示著時光對它的遺忘。褪去的色彩在回憶裡迷失了靈魂，最終成為一種空洞的想念。她不在的時候我會看著擺在水族箱旁的照片發呆。她看起來是那麼靠近，我差點以為自己能夠擁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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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太羨慕我啊，你也擁有自己的天空。」或許是發現我看著照片發愣的樣子，她這麼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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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比較喜歡和你一起的天空。我試著告訴她，可惜那些字句都早在成形前化成沒有意義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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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我不太清楚這是源自什麼，或許是因為那個早已故障的打氣幫浦。青苔漫生在它暗沉的半透明上，馬達的縫隙擠滿了過去的塵埃，生鏽的鐵軸困住了時間，齒輪們個個動彈不得，無法前進卻也無法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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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認為金魚只有七秒的記憶，然而這只是他們一種高傲而浪漫的自以為是罷了。我還是常常想起那個在水族箱前對我說話的可愛女孩，想起她說起紐西蘭燦爛奪目的夜空和那些美麗的神話；想起她提到自己在阿爾卑斯山上滑雪時的興奮表情；想起她用指尖輕點著水面，水波晃得我癢癢的；也想起她開懷大笑不小心撞到桌子，把缸底的石子都震得咯咯笑的時候。即便她已離開了這麼久，關於她的一切卻都還是那麼清楚。金魚的記憶只有七秒，不管說這句話的人是誰，他一定在唬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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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這些佔據我的腦海，失去氧氣的感覺就更加強烈。我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我是一隻金魚，卻覺得自己會溺斃在水裡，又或者雖然我看不見眼淚，卻還是有種自己在哭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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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那並不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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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崩解、墜落，留下現實的斷垣殘缺的坦露著被錯位的傷。我突然意識到那個木色書桌上的桌燈很久沒亮了，牆上的日曆仍舊停留在寒冷的十二月，滴答滴答響著的時鐘敲響我不明白的音節。那傢伙的話我從來沒有聽懂過，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它正試著訴說什麼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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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她好像真的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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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已經過了多少個她離開的日子，一如我從來不知道該怎麼正確的數算時間，水族箱裡的四季早已被謀殺，在一個陽光也走失的早晨，卻找不到是誰刻意而為。誰是兇手?是誰一聲不響的活埋了時間?當時間死去、遞嬗失序，過去的快樂被奪走了聲音，只留下沒有溫度的碎片流竄著，扯裂我的每一吋呼吸，無法自抑卻也無可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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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從那個她稱做「父親」的蒼老男人口中意外得知，一個叫「雪崩」的人奪走了她。我第一次看見那個堅強的男人落下了淚，細碎的陽光鑲嵌在他被悲傷淹沒的皺紋裡。窗畔的仙人掌垂下了淚，透明的傷感沉重的每一秒都像即將墜落，喃喃欲訴卻又無法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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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金魚的愛值得付出多少事物？一份沉默的，不可能有所結果，甚至連出口也沒有機會的愛，又值得多少在乎?當失去成為唯一能夠掂量愛的刻度，離開的我們卻藉著痛楚看清了那些一直以來無法看清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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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愛一個人你願意付出多少時間?為了愛一個人你需要多少勇氣?我不知道你的答案是什麼。但對我來說，一隻再普通不過的金魚對一個女孩的愛，它肯定值得這隻金魚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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