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自從她與肅王在花燈會相遇後,這數個星期裡都沒有再遇見他,每日忙於綢緞莊生意的她,漸漸忘了有這麼一件事。
「小姐,你怎麼還在忙這些針線活啊,公主殿下快要到了,抓緊時間更衣吧。」緲音一進門就看到自家小姐那與世隔絕地埋頭苦幹的樣子,有些無奈,但也習慣了,要是哪天小姐對這些布料提不起興趣的時候,那可真叫她害怕了。
「不用著急,等公主殿下來了再說。」暮雪依舊專注在她手中的那塊如牛乳般柔滑的絲綢,線細如髮絲,材質輕薄柔軟,這可是上等好的絲綢,花了她半年的時間從養蠶開始,一步一步慢慢手工編織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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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大門口就傳來了轎車的聲音,接著一輪下人們的手忙腳亂,她在房間裡就看見璃歌的身影,便把手中的絲綢放一旁,看著那個小女孩活蹦亂跳地向自己跑過來。
璃歌身穿粉橘色的繡花羅衫,大紅色的抹胸裙包裹著她嬌小的身軀,藏藍色的半透明絲巾搭在右肩上,如此搶眼的亮色搭配,襯托出公主殿下的活潑朝氣。
微長的劉海剛剛及眉,用酒紅色絲帶把烏黑的秀發盤成雙髻,留下幾縷青絲在耳前,那白裏透紅的瓜子臉上,一雙星光水眸讓人淪陷,頰間微微泛起一對梨渦,淡抹胭脂,說是仙女下凡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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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姐姐!」璃歌展開雙臂,一上來就給暮雪來了個大擁抱,絲毫沒有公主的架子。
暮雪卻還是做足禮數,雙手交疊舉到半空,低頭微微鞠躬,「公主吉祥,暮雪雙腿不便,有失遠迎。」
璃歌把暮雪舉起的手按了下去,坐到暮雪身旁的椅子,沒好氣的說道,「不是說好我們之間不用在乎這些禮節嗎,在宮裡就已經要天天聽那些大人的虛情假意,來暮姐姐這裏就是要逃離那些人,又老又臭的官吏。」她單手托著氣鼓鼓的臉頰。
暮雪有些好笑地看著這獨自生氣娃,溫柔地揉揉璃歌的頭,緩緩開口,「公主殿下身分尊貴,還是需注意言詞。」
正當璃歌以為自己又要被訓話的時候,暮雪看著那張委屈可憐巴巴的小臉,不禁笑出聲,雙眼都變成一條線,「不過在這裏,公主可以做自己。」
真的是個可愛的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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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這次想去哪玩,但說無妨。」暮雪一眼就看出璃歌的小心思,來找自己絕對是想名正言順溜出去玩。
「嘿嘿,還是暮姐姐懂我!」璃歌立刻從委屈的表情變成開懷的大笑,她靠近了一點暮雪,用手擋住嘴形,生怕有其他人聽見,「姐姐有男裝嗎,能否借我穿穿,陪我去個地方!」
暮雪看著她那賊眉鼠眼的小表情,心裏大概知道璃歌打什麼主意了,「公主殿下該不會是想去......那種地方吧。」她真的是服了這娃,小腦袋一天天都在裝些什麼歪主意。
看璃歌這水汪汪的雙眼,暮雪實在不忍心拒絕她,在宮中的生活肯定好不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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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緲音,把櫃子裡的新做的男款素衣拿給公主殿下。」暮雪扭頭吩咐,緲音趕緊去衣櫃裡拿出那件上個月才做好的男裝。
緲音把白衣輕放在手上,還沒仔細觸摸就能感受到這身衣服十分輕盈,用料不菲,可惜自己見識淺薄,只能暗自感嘆小姐真的是心靈手巧,能縫製出讓人驚嘆的衣裳。
暮雪從緲音手中接過衣服,遞給璃歌公主身旁的侍女,「幫殿下更衣吧。」
轉頭通知璃歌,「暮雪行動比較慢,就先行一步,在車上等殿下。」見璃歌笑得眼睛都變成彎月,便揮揮手讓她趕緊去更衣。
看著璃歌和侍女走到臥床旁的屏風後,使眼色叫緲洛守在一旁,等她們換好了再送到門口,緲洛點頭回應,挺直身子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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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行裝後,緲音一邊推著輪椅出房間,一邊和暮雪閒聊,「小姐,這次你們要去哪裏玩呀,弄得好生神秘啊!」
緲音幫忙拿衣服的時候就想問很久了,到底要去哪個隱密的地方,還需要公主殿下女扮男裝,讓她藏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暮雪直白說道,「煙花之地。」彷彿好像沒什麼特別一樣。
跟在身後的緲音就不是如此淡定了,她嚇得停住輪椅跑到暮雪面前,一臉驚恐地細聲詢問,「這可萬萬不得呀!雖然這是公主殿下的意思,但是恐怕不太妥當吧!至少小姐也換身衣裳,不然被認出來了,怎麼想老爺夫人交待呀!」作勢要將輪椅推回屋內。
暮雪拉住緲音的手,拍拍她的手背,安撫道,「我自有分寸。」說實話她自己也沒有底氣,還沒有想好如何應對才是上策,但她不想掃了璃歌的興,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緲音見小姐這般堅持,也不好再說什麼,但願小姐真的有法子胡混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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緲音把輪椅停在門口前,眾人合力把她們家小姐從輪椅抬到轎車裡面。
雖然小姐宛如羽毛般輕盈,但把一個成年人搬來搬去的確實不容易,好在下人們早就習慣了,也不會覺得麻煩或嫌棄她,更多的是同情。
大概半盞茶時間後,車簾終於被撥開,一個俊俏的美少年走進車身,蹬一下坐到暮雪旁邊,一把摟住她的肩膀,故語壓低橫線調侃,「小娘子,跟小爺走,包你榮華富貴!」
暮雪看著璃歌那副一臉我很帥的模樣,還有那只有畫本裡會出現的台詞,忍俊不禁,輕輕刮了一下璃歌的鼻子,打趣她道,「整體不錯,就是這臉蛋太靈氣,有待加強。」說完便示意馬夫啟程,不管璃歌在一旁假裝生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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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不算遠,璃歌那性子坐不住,許久未曾出宮的她,途中一直反覆掀開窗簾查看,眼中是收不盡的興奮和激動,雙眼閃著點點星光,彷彿看到了夢寐以求的自由。
暮雪眼角餘光剛好捕捉到這抹純真,內心慨嘆眼前這個小女孩的命運——
活在許多人努力一輩子都達不到的榮華富貴,身穿華麗身分尊貴的她,卻想卸下一切偽裝,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愛自己喜歡的人。
可惜,這只能是一個美好的夢想,遙不可及的夢想。
暮雪收回目光,低頭看見自己那雙瘸腿,有些無奈又只剩嘆息,她撫摸著自己的大腿,依舊沒有任何感覺,就好像那顆早已冰封的心,怎麼敲動也感受不到痛楚。
是啊,每個人都有逃不掉的命運,解不開的枷鎖,抹不掉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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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啦到啦!」璃歌感受到轎車停穩後,積極地首當其衝跑下車,在駕車外向暮雪招手,那在和藹陽光照耀下,微泛暈紅的瓜子臉喜笑顏開,將暮雪從悲傷中拉回現實。
璃歌抬頭一看,好大的一座宮殿似的建築,金色的琉璃瓦屋頂在陽光下閃耀著刺眼的光芒。
深紅朱漆大門頂端懸著一塊匾額,上面飄揚地題著「風雅閣」三個大字。
緲音先下車從車後的空間拿出輪椅,然後再次踏進車內,用盡吃奶的力氣抱起小姐,好不容易才把她放到輪椅上,緲音呼出一大口氣,「公主殿下,請進吧!」便推著暮雪跟在璃歌身旁。
正快要到門口的時候,璃歌突然轉頭向自己的侍女和暮雪她們說,「記住,從現在開始,不要叫我公主殿下,要叫我...公子,璃公子!」她一臉嚴肅的警告一票人,生怕自己會露餡。
暮雪歌緲音相視而笑,覺得璃歌很是可愛,配合地回答,「是的,公子。」惹得一旁的侍女都忍不住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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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走進這煙花之地,只見樓內以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金碧輝煌。
樓中云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皎月一般。
站在門口的女人濃妝豔抹,紅唇輕啟,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彷彿還帶著絲絲嘲諷。
厚粉遮不住歲月在她臉上走過的痕跡,看起來有些年紀了,應該是這裡的老鴇,搖搖欲墜地向她們走來。
她手中的折扇徐徐拉開一段,頓時遮住了半張容顏,只露出一雙黑燦燦桃花眼,似笑非笑地開口,「看著這位公子有些面生,是頭一回來風雅閣吧,喜歡什麼類型的姑娘啊!」
眼前這個散發著風韻的女人,紅玫瑰香緊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綠煙紗散花裙,腰間用金絲軟煙羅系成一個大大的蝴蝶結,鬢髮低垂斜插碧玉瓚鳳釵,顯的妖艷又勾人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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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歌十分不知所措,她堂堂云夢國公主,從未到過煙花之地的公主殿下,頭一次被人用這般輕浮的語氣問話,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暮雪見璃歌臉頰發紅,無法應對的窘境,她把只好趕緊從袖口拿出繡著百合的淺藍白色面紗戴上,示意緲音把自己推前,從璃歌身後探出身子,雙手放在腰間微弓上身,「暫且不用,勞煩姊姊幫我家公子安排一間獨房。」
緲音從錢囊裡拿出金燦燦的銀子放到對方手中,愛財如命的老鴇笑不攏嘴,「好好好,這就給公子安排,這邊請!」讓幾個侍女帶她們去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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