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後再相熟

　　近中午的時候，洗完了衣服，我正在晾，電話響了，竟然是我老公。

　　事實上我們兩人當然有彼此的電話，但平時不怎麼會打，所以看到來電顯示，我覺得蠻奇怪的。

　　「喂？」

　　「杜伊？」

　　「是我。」我把手機夾在耳朵與肩膀之間，繼續掛著下一件衣服。

　　「我有文件忘了帶，公司又有事情走不開，妳能幫我找一下嗎？」

　　我放下曬衣桿，問他：「東西在哪？幾點要？」

　　「是一個牛皮紙袋，大概在我房間桌上，下午一點需要，等會我讓我同事到我們家拿。」

　　我照著他說的，走進他房間裡，對他的房間我並不陌生，畢竟每天會進來放他的衣服，我們在剛結婚的時候就有討論家事的分工了，一開始我對要洗陌生人的衣服當然不是那麼容易接受，但想想這個人將來沒意外的話一直會是我的老公，何況內褲是他自己洗的，之後漸漸就跟每天要吃飯一樣自然了。

　　我看了一眼如往常一樣乾淨簡單的房間，的確在他電腦桌上看到那個明顯的牛皮紙袋，隨口告訴他狀況：「嗯，我看到了，你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沒有。」

　　抬頭看了下時鐘，發現現在時間還算充裕，平時牧子楠中午應該是吃外食，所以在他快掛掉電話的時候我問他：「我做個便當你中午吃怎麼樣？」

　　我等了一會沒聽到他回話，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掛掉了，把手機從耳邊拿到面前看了一下，螢幕顯示還在通話中。

　　怕錯過他說話，我又默默放回耳邊，然而還是沒有聲音，不確定他有沒有聽到，於是又問了一次。

　　「好。」

　　掛斷電話後我去陽台把剩下的衣服晾一晾，然後打開冰箱確認一下還有什麼東西，把食材拿出來準備好，穿上圍裙，就開始下廚。

　　平常我沒有想要讓他中午帶便當的意思，次要原因是我不好意思問他，主要原因是我覺得飯還是熱的比較好，我知道日本人常常會早上帶著便當到學校或公司，午餐的時候直接吃，可是我不太能接受吃冷冷的飯，也不希望我老公吃，他們公司好像沒有蒸飯箱，所以還是讓他吃外食就好。

　　今天難得他竟然會忘記東西，其實小的時候我還蠻憧憬妻子給自己老公做便當這樣的事情，終於有個機會給他做便當了。

　　我先煎了一個簡單的蔥花蛋，之後把絲瓜、洋蔥、金針菇切一切，先拌炒絲瓜與洋蔥，加入開水悶煮一會後，再加入金針菇跟鹽巴悶煮，最後將三者拌炒一下，裝盤。

　　第三個要做的菜是煎雞蛋豆腐，經過我的觀察，發現我老公很喜歡吃豆腐，如果當天做飯有跟豆腐相關的料理，他一定會頻頻把筷子伸向豆腐。

　　基本上這道料理又快又簡單，就是油煎豆腐，好了後加上醬油膏跟蔥就完成了。

　　最後要做的蔥爆牛肉麻煩一點，先用醬油、米酒、玉米粉醃肉，趁醃肉的時候把蒜、蔥、辣椒、姜都切好還有調好調味料，等肉醃好了之後……

　　「叮咚。」

　　聽到門鈴聲後，我先打開水龍頭把手快速地洗乾淨，才走到客廳去開門。

　　門口的男生有一頭西瓜頭，戴著圓形的眼鏡，可能是因為顏質的關係，這樣的髮型與眼鏡在他身上不會顯得呆版或不好看，配上他現在露出牙齒的笑容，看起來特別陽光。

　　我偶爾也會看到牧子楠戴眼鏡，一般的文青眼鏡，通常是他在看報紙的時候。

　　我猜測眼前的男人究竟幾歲，其實我覺得應該是比我小，他穿著西裝顯得有些違和，看起來還有大學剛畢業，很青澀的感覺。

　　「嫂子好！我是來拿子楠前輩的文件。」西瓜頭笑瞇著眼跟我打招呼。

　　我側過身子讓他進來：「你在客廳稍微等一下好嗎？我在做牧子楠的便當，剩一道菜就好了。」

　　「好的，嫂子。」

　　他坐到沙發上後，我去倒了一杯茶給他，這才回到廚房。

　　醃好了肉，先把肉放進鍋裡稍微炒一下後，再盛起來，把薑、蒜、蔥白放入鍋裡炒，差不多後把剛才炒過的肉絲和調味料一起放進去炒，最後加入一點點辣椒跟蔥綠拌炒一下，總算是完成了。

　　從架子上找了一個便當盒，我覺得還少一點什麼，雖然也想弄個湯，但湯湯水水的畢竟容易灑出來，只好算了，不過切一點水果倒是可以，所以我又從冰箱拿了一個芭樂，切成幾個小塊放進第二層。

　　牧子楠的同事是這時進來洗杯子的，和我點頭，清洗完後他退到門邊和我搭話：「嫂子，我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黃嘉瑋，我跟前輩認識很久了，本來婚禮我也是有收到喜帖的，可是，唉！我那天有事情真的走不開，沒辦法到場，超難受的！」

　　我裝著便當，聽到他說：「嫂子妳一定不知道，子楠前輩明明沒有對象，有天突然跟我們說他要結婚了，簡直嚇壞我們，一言不合就閃婚！」

　　事實上我見過幾個牧子楠的朋友，雖然我現在有點想不起來長什麼樣子，但婚禮的時候的確有到場，那天很忙，所以我也沒有機會跟他們說太多話。

　　「本來我們是蠻擔心的啦，不過看他結婚後還是一樣，我們才慢慢放心下來，以後我們子楠前輩就拜託妳了啊！嫂子！」

　　我覺得這個黃嘉瑋看起來很關心牧子楠，認識老公朋友的感覺還挺好的，但他這種說話方式感覺像是嫁女兒似的，我有點想笑。

　　我把便當和文件交給黃嘉瑋，送走了他之後也開始吃飯，接下來就跟平常一樣，不過晚上炒完了菜我老公還沒回來讓我有點猶豫該不該打電話問他。

　　正要打電話過去，倒是聽到了開鎖的聲音，我走過去的時候，恰巧牧子楠打開了門。

　　「你回來啦！」

　　他點頭沒說話，雖然想問晚回來的原因，但我沒有開口，猶豫著，他提起一個東西到我眼前，我回過神，目光全被它吸住，是一個外表精緻漂亮的紙盒，不難看出是蛋糕盒子。

　　我看向他，他拉下領帶往房間走，出來的時候拿著換洗衣物，見我還在看他，開口說：「還愣著幹麻？拿去冰呀！今天路過買的。」

　　我呆呆地回了他一聲，小心地捧著盒子放到冰箱裡，坐在餐桌前等他出來。

　　並沒有很久，他用大毛巾擦著頭髮走了出來，我先幫他舀好了湯放到他的前面，他看了我一眼，把毛巾掛到椅背上就開始吃。

　　「今天謝謝了，便當。」

　　我夾了高麗菜到碗裡：「沒事，我也要吃嘛，順便的，不麻煩。」

　　「話說你那個同事還蠻有意思的，話很多。」

　　「……的確是。」

　　晚飯結束後，我收拾好碗盤放到洗手槽，飯後的洗碗是牧子楠負責的，他洗碗的時候，我就去洗澡。

　　出來時牧子楠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把牧子楠剛用過的毛巾拿來擦頭，又吹了很久的頭髮，才走過去看牧子楠在看什麼，是最近常常被大家所提到的情感電影，看起來才剛播沒多久。

　　我坐到沙發的另一邊，抱著膝蓋跟他一起看電影。

　　「你喜歡這種愛情文藝片？」我問。

　　「不喜歡。」幾乎是我剛問完，他就回答我了。

　　「……？」

　　「最近公司的人常講到這部，黃嘉瑋，就今天來我們家那個，他說今天晚上會播，吵著讓我看。」他說話的時候雖然面無表情，但我就是感覺他很嫌棄的樣子。

　　「那你喜歡看哪種的片子？」我從沙發旁邊的小櫃子裡拿出一包爆米花出來，這是我平常屯糧食的地方，想吃就會拿，反正吃完再補就好。

　　他沒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是斜著眼看我：「不是才剛吃完晚餐？」

　　「看電影不是就該吃爆米花嗎？何況女人都有兩個胃，一個吃正餐，一個吃點心。」

　　「……妳是哪種動物？雞？牛？駱駝？還兩個胃呢！」他嘆氣。

　　我不跟他計較，塞了幾個爆米花到嘴裡，甜味在口裡擴散開來。

　　「你還沒回答我耶！喜歡哪種片子？」

　　「運動，或是溫馨勵志。」他目不斜視地盯著電影回答我的問題，我很懷疑他是不是真的能一心二用。

　　接下來我們沒再說話，專心地看電影，手上的爆米花很快就被我全吃光了。

　　電影快演完時的廣告時間，牧子楠讓我去拿蛋糕吃。

　　我小心地打開盒子，是一個草莓蛋糕，最下層有一層餅乾，餅乾上面外圍有一圈大草莓，中間還有布丁，最上面是奶油還有草莓。

　　看起來超漂亮的！

　　「妳吃就好。」在我興致勃勃的時候，牧子楠講這句話就像潑了桶冷水。

　　我轉頭問他：「為什麼！？這麼好吃的蛋糕耶！還是你買的耶！有好吃的不一起吃嗎？」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我不喜歡這麼甜的。」

　　那你買幹麻！？

　　今天牧子楠買蛋糕的時候我就覺得很奇怪了，現在感覺更奇怪，我可以認為牧子楠特地買蛋糕給我吃嗎？他為什麼要買？今天是什麼紀念日嗎？我沒有什麼印象啊？

　　「那你為什麼買？」

　　我等了一會沒聽到答覆，看了他一眼，這位先生竟然擺出一副認真看電影的樣子，我就不信他沒有聽到。

　　我決定不理他了，自己拿叉子吃蛋糕、看電影。

　　……

　　「喏！」我把叉著草莓的叉子遞到他前面。

　　「？」

　　「吃一個爸！」

　　等牧子楠聽話地把草莓吃了，我才把叉子收回來，把剩下的蛋糕吃完。

　　這個電影是在講一對情侶因為某些原因吵架，女友在等男友挽留她，而男友想挽留卻沒能說出口，彼此相愛卻倔強，，即使有去找對方，但始終差一步就退縮了，之後彼此開始新的關係，卻沒放下之前的感情，拉拉扯扯，最終還是錯過了。

　　「你們男人是不是都這樣子？分手後就跟女生玩在一起？」看完結局我很想給差評，沒辦法明白這個電影怎麼會這麼有名。

　　前面有一段是分手後各自的生活，雖然一樣痛苦，然而男主角分手後就跟各種女孩玩在一起，反觀女主，靜靜地自己旅行，讓自己變得更好。

　　男生代表牧子楠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我不會。」

　　「我真的覺得這電影很難看，你說為什麼最後他們有勇氣做曾經的諾言，沒勇氣去攔對方呢？」我很憤慨地問牧子楠，雖然覺得他不會回答我，但我就是想講。

　　意外的是，他倒是回我了：「這世界就是有太多人會為了那些虛假的東西失去真正珍貴的東西，等多年以後回頭看，才覺得後悔，但又有什麼用呢？」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猜測牧子楠是不是也有一段故事，拿著吃完的蛋糕盤到廚房洗。

　　「牧子楠。」

　　「什麼？」

　　我關掉水龍頭，悶悶地問了他一個我一直想問的問題：「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樣想一直過這樣的生活？」

　　我有點懷疑他聽不聽得懂我的意思。

　　「嗯。」

　　「那我們吵架的時候你會怎麼樣？」我沒走出廚房，就靠著門口，背對著客廳問他。

　　「……我不會這樣對妳的。」

　　他說的話特別清晰，但我的注意力全在他的話語上，認真回他：「我也不會，有什麼話我會跟你好好說的。」

　　說完後，我轉過身往客廳走，卻撞到一個肉牆，我抬頭，沒想到他會到廚房來。

　　「莽莽撞撞的，疼嗎？」他的手輕輕放到我的雙肩上，小心的把我拉開來看我的狀態。

　　「沒事。」

　　「那我們去看電視吧！」他走在我前面，先一步往客廳走。

　　我看著他的手心，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去牽上，但我覺得，離我們能普通牽手的日子不會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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