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下水道一般的命運中，我們依舊和社會隔著一層柏油，但他是那樣的清明，那樣的孤傲，竟能在泥濘不堪的生活中找到一條，掙脫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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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看他掙扎，看他高潔，看他似乎就要碰到了那陽光下燒的炙熱的柏青，又看他墜落，染上一身淤泥，終是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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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那條道路看著太過潔淨，讓他在踏著的步伐總是保持著那種上位者一般的傲骨，只是他忘了，下水道通往上面有的只有水溝，而溝裡有的只是陳年淤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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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身著的一身白襯衫，早在他決定匍匐向上的一天，就滾的沒有一塊白淨了，只是他毫無知覺，不知道自己的吃相有多難看，滿嘴的油污有多噁心，他天真的以為自己便是那位被錯放的少爺，萬眾泥濘染不了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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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爬出黑暗，就帶著優越鄙昵著身邊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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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視線必然會引來不滿，那些同他打滾向上的，還有安於現狀的，不論方向為何，都是苦心經營的人生，卻被他一聲輕笑，貶得一文不值，若他真有什麼大才能，真走的乾乾淨淨、步步飛躍，或許那些人也就摸摸鼻子認了，或許還會依稀期盼他給這巷子添個光，但他不是，他也不過是眾多塵垢的一粒，滾的也只是眾多泥溝的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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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便陷落了，被那些眼紅的、看不順的，給拉下了，我不知道他是否真有上高位的本事、有那樣機緣，但我知道他所要的直起脊椎的生活他這輩子都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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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爬到最高、離光輝最盛的位子，隕落了，他從不是什麼天上的星晨，不過一顆隕石，閃耀那一瞬，落了也不過是塊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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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明瞭的，相伴的那幾年，從未走過儀式，即便相敬如賓。
可他都心從未在我身上，他要為他的人生打拼，要有個燦盛的未來，而他的未來中不一定要有我，甚至若有一天他真的成功這闖出污水，我也是會被留下的，而他會一身潔淨，踏著桀驁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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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受我的陪伴也不過是出於他高傲的“善意”，與他炫耀的心理，是的，我不過是他用來提升自我價值的物品，甚至還要符合美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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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就這麼看著，看著他的不自知、他的愚蠢和他的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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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對他並非是毫無愛意的，即便他現在如此失魂落魄我也未曾想過離開。
看吧！他又在向我要著錢，想去買那讓他餘生只能屈於惡臭中的毒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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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害人不淺的東西，奪你一生成就，和你的壯志凌雲，讓你甘於墮落，毫無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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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實在不願看他受毒癮的痛苦，不，應該說我貪戀著他用毒後的溫柔，那是我千盼萬盼的寵愛，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即便是他用盡一生也要掙脫的底層，但我活的自如，於是我滿是欣喜的捧著錢讓他去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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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多麼諷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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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人陷害他、拉下他，讓他功虧一簣，而我雜碎了他一身傲骨，讓他再無復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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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也走到頭了，這個原本被稱為家的小地方，也在他毒癮的剝削下，只剩陳黃壁紙、破舊床墊，零星衣裳隨著垃圾散落著，現在已無可揮霍了，這樣一個禦不住寒冷、蔽不住雨的地方，最後的好處也就是足夠密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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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塞緊了那破敗小門的門縫，通紅的黑炭隱隱冒著熱氣，似乎能感覺到氧氣流失。
他窩在我身後那勉強被稱作床的軟墊上，被毒癮磨得近乎失去意識，但也隱約知道我在做什麼，他抬起了頭，消瘦的嚇人又浮滿蠟黃的臉龐，淤積好幾層的黑眼圈，蒼白而乾裂的嘴唇，朦朧渙散的眼神，原先的英傑清秀已毫無痕跡，有的只有讓人退卻的陰鬱，但我依舊對著這樣的一張臉沉迷又近乎寵溺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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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不起”直到他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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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便讓我愣了神，他難得的意識清明，瞳孔準確的聚焦在我身上，沒有一句責罵、掙扎，只是滿是歉意的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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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意思呢？是多於這些年的不真誠？還是對於這種落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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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什麼都無所謂了，我一臉平靜的對著他，反正也走到頭了，這種良心發現也不過是死前的曇花一現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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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輩子…是我虧待你…下輩子…就別再遇見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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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話就有些不合理了，虧待我？
不能這麼說吧，這是我們雙方的互相殘殺，沒有虧待一說，而且下輩子不再見又是怎樣，既然說是虧待那就彌補啊，要不然就找我復仇啊，你都做了什麼，我又做了什麼，你難道不清楚嗎？怎麼能就此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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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便像是沒了力氣一般緩緩落下了眼，而我也感到了極度不適襲捲而來，但我依舊強撐著意識要等他的解釋，但也是強弩之末，沒多久眼底便泛了一層黑，身體也漸漸倒下，最後的最後，我看著他毫無生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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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馬燈從眼前跑過，我才發現這人生有多麼可笑，滿是幼稚，又似是青澀，沉澱濃稠淤泥，卻又瀝出薄薄一層…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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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生再從頭來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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