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悠揚,弦音緩緩,這是一首鋼琴與小提琴合奏的C大調幻想曲D934,來自舒伯特之手,次次跳弓,加上與鋼琴天衣無縫的配合,可謂畫龍點睛,將氣氛拉至高峰,再以輕快、靈動的節奏收尾。
散席後,僅剩後台還有細細人聲,何卿緩緩擦拭琴弓,路霞百無聊賴地滑著手機,翹著二郎腿,好不自在。
「你個彈鋼琴的,能不能稍微優雅些。」何卿看不下眼,終是張口調侃了幾句,然而轉身繼續擦拭自己的琴弓。
「奇了怪了,你個琴弓擦了大老半天,也沒見你消停,我難道就不能以最自在的姿勢等你麼。」路霞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也難怪一點好脾氣沒有,何卿自表演結束,已經擦琴弓有半個小時了。
「你那破鋼琴,是三百餘年沒擦過,可不能跟我這心肝比。」何卿給了一個諷刺的笑容,將琴弓收進箱子裡。
路霞尷尬地輕笑兩下,想著"這小祖宗終於肯走了。" 接著快速邁步向大門走去,而何卿則抱著琴箱緊跟在後。
到了大門口,何卿首先看到罵罵咧咧的路霞,再看到外頭的傾盆大雨,不禁吞了吞口水,緊了緊手中的琴箱,走向何卿,剛要開口問法子,就見路霞抓起自己的外套,披在兩人頭上。
「數到三就一起衝到車上。」路霞無可奈何地丟出了幾個字,倒數完兩個人便一同衝了出去。
重重難關,再一個轉彎就能看到車子,不過在這時,何卿的琴箱就這麼甩了出去,砸在地上,那一下,不輕不重,卻如一道雷重重打在何卿心裡,路霞先是嚇住,馬上反應的拉起琴箱,將外套披在何卿身上,衝進車子裡。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坐在車內,雙方都知道事情的嚴重,那把琴對何卿來說,是他去世的母親,花下當時家裡僅剩的積蓄給他買的,而母親的病情,卻因為這筆錢的缺失,逐日惡化,卻沒有大醫院願意免費接受這個活死人。
可路霞似乎是不知道這一段悲痛的過去,便開口說道:「琴再買就有了,別太難過。」隨即遞上毛巾給河卿。
也就是這句話,輕而易舉刺傷了何卿的那塊痛楚,他一把將毛巾拍掉,大聲吼道:「你懂什麼,你以為我的琴跟你那破鋼琴一樣嗎!?」吼完眼淚便一滴一滴落在琴箱上。
路霞被嚇得手抖了下,還好引擎沒開,不然迎接而來的肯定是一場車禍。接著車就這麼穩穩的開到何卿家,過程中兩人是一句話都沒有,路霞將何卿送到家裡,一時怒氣一集,緩緩地說了句:「成天咒我鋼琴,看吧,你的琴不也破了。」話說完便留何卿自己一個人在家。
隔日一大早,本該被連續的門鈴吵醒,一睜眼時間早已超過上午十點,路霞打理完自己正準備前往何卿家裡,手機開機,提示:三通笨木頭的未接來電。路霞心裡想著,大抵又是這小骨板發勞騷了,也就徐徐的開車去了何卿家。
到了大門口,救護車刺眼的外觀,宏亮的鳴笛聲,就這麼映在路霞眼裡。"不是的,不會的。" 可事實擺在眼前。「你是何卿先生的家屬嗎。」陌生刺耳的問題傳到耳邊。
如果是,我想當他的伴侶。
早就在很久很久以前,何卿說過:「小提琴是我最後的支撐,它拉著我的希望與身軀,音樂告訴我,我還活在世界上,是弦,把我像木偶一般操控著,卻又緊緊繫住我的一絲曙光。」
路霞抱著琴箱,拿出琴弓輕輕擦拭著,大半天過去了,拿出小提琴殘破不堪的琴身,親吻後,放在自己腿上,將琴弦綁在自己小指上,坐在鋼琴前,緩緩趴下。
「願來生,還能與你共奏一曲D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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