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人醫務所》- 奉閻羅王之命，我來地獄醫死人了 - File 007 會飛的牛油

熱力對人體組織造成的損傷，稱為燒傷或燙傷。 1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7mTnH9BJH
燒傷是指火焰、電流、曝曬、化學腐蝕劑等產生的乾熱對身體造成的傷害。 1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ymmykC9ti
燙傷則是指熱的液體、水蒸氣等對濕熱對身體造成的傷害。

森林大火，燒傷及燙傷一定是少不了的，而其嚴重程度，可憑傷處的面積斷定，將全身體分為九區，各區面積佔不同比例。

兩人損傷程度相若，都有超過五成的中層至深層燒傷，表皮及真皮被分隔開來，出現水泡、發白、焦黑的跡象，我猜他倆很多地方已經沒有痛楚或感覺。

「檢查呼吸脈搏。」我把手放在其中一人的腕部，耳朵貼近胸口，同時檢查這兩樣重要的維生指數。

恩兒在旁邊與我同步，其實即使我不開口她也會做得妥當，但說出口好讓閻羅王及軍官看懂也未嘗不可。

「有呼吸有脈搏，心跳和呼吸都有點快，應該是脫水導致休克。」恩兒說出我心中所想。

沒有讀過醫療相關課程的她，這兩年的進步也確實是讓我另眼相看的。

「降溫後給NS吧。」我給閻羅王打個眼色，他馬上從手中變出源源不絕的清水，這樣沖洗傷口也真是特別方便。

水份的流失導致他們血液循環受影響，我首先要為失去意識的他們補充體液。

「NS。」恩兒把兩支生理鹽水 (Normal Saline)遞給我，這時我已經弄好靜脈的輸液口了。

「紗布。」我將一半紗布分給恩兒，我們各自為患者覆蓋傷口，以免失去大量皮膚的位置受細菌感染。

急救處理大致做好，再來就是等待他們蘇醒，以及檢查一下主要器官的功能，不過要用最原始的方法來檢查。

「你們找人好好觀察傷者，每十分鐘量度血壓心跳，有甚麼異樣就通知我，我去準備一下之後的檢查。」

我脫掉口罩，離開會議室，卻看見剛剛十分緊張的婦人在低頭禱告。

她會是在向誰祈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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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注意到我的接近，繼續緊閉雙眼，直至我拍一拍她的肩膀，她才突然被嚇一跳的大喊一聲。

「醫生，手術順利嗎？」她再度緊抓我的雙肩。

「冷靜一點，我只不過是為他們做急救，手術還要再準備一下。你是傷者的家人？」我嘗試鬆脫不果。

「我是他們的媽媽Grace。那…那情況樂觀嗎？」Grace眉頭深鎖，期待著我的好消息。

「Grace，他們兩人的傷勢差不多嚴重，都有近五成的身體面積被燒傷，如果不是你及時把他們送到皇宮，可能此刻你們已經陰陽相隔。不過他們的情況還未穩定，需要留院，不，我意思是留在這裡觀察多一段時間。」陰陽相隔，還是陽陰相隔？算了，總之也是陰間與陽府的分別。

Grace好像稍微放心一些地點點頭，問道：「那他們甚麼時候能回家？」

「沒有那麼快，除非……嗯，我們還得為他們每天洗傷口，然後最好在兩三天內再做植皮手術之後觀察多一段時間就可以了。」我差點把「除非他們要回的是天家」這不吉利的說話講出口。

「我現在也只能為兩個孩子禱告吧？」她苦笑。

「你是信徒嗎？」我問。「在地獄禱告有用嗎？」

「如果有地獄的話，應該就有天堂吧。既然都有閻羅王了，有上帝都很正常？」她理性分析。

我猜她不是信徒，因為大部份信徒都不講邏輯的。

「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可以告訴我嗎？」

恩兒尚在打理臨時改建的「病房」，我便一邊聽故事一邊等她吧。

「今天中午，我們打算到諾亞森林野餐。走到一半發現帶漏了牛油，所以我便獨自回家，叫他們先去找個野餐的好位置。」

等一等，野餐要用到牛油嗎？我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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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ce 說，她在半小時後回到森林，在遠處已經看到熊熊火光，大聲叫喚兩個兒子卻沒人回應，再跑入樹林深處，終於發現倒在地上翻滾的兩個焰人。她馬上通知消防部，然

後便跟著他們回到皇官，所以她也不太清楚起火的原因。

而她匆匆帶去的牛油，也被遺留在現場，可能掉在路邊無人問津，也可能成為了助燃物。

「你們相識多久了？」我問。

「十年吧，我記得他們在十年前成為居民。」她淺淺一笑。

「你們其實沒有血緣關係吧？」我記得閻羅王說過地獄的人不能生兒育女，不過魚水之歡，嘿嘿，他說是可以享受的。

「他們是雙胞胎，我是他們的養母。我在五十年前來到地獄，當了二十年債民，之後便在這裡生活，直到認識他們。」

「恕我無知一問，家人在地獄是怎樣的概念？」我打開會議室的門，看看恩兒還在忙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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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恩兒忙完了，正在收拾東西，我跟她打個眼色，叫她等我進來。

「家人就是住在同一屋簷下的人吧吧，比朋友還要親。」

「不過那是沒有血緣關係的。」我說。

「有血緣關係的也不一定會疼惜你，倒不如自己選擇家人。」

「那為什麼是母親而不是姊弟？」

「因為我一直都想當個母親。」又一段我不忍追問的往事。

如果我是個八卦點的男人，在地獄應該會遇到更多有趣的故事。

「你們是怎樣認識的？」

「緣份。我是經營農場的，自己一個在種些不太受歡迎的蔬果，一直都賺不了錢，業也累積不了多少。不過我覺得既然還有些人喜歡，如果我不種的話他們就沒機會吃了。」

有點像香港的良心小店。

「然後，十年前的某天，突然來了兩個年輕人，說要來我這裡打工，我當然無任歡迎。起初以為他們很快會放棄，但呀雄與呀花都十分勤奮，而且不太介意工資及業，真的為我這孤獨老婦人帶來不少活力和樂趣。他們當我媽媽，我當他們是兒子，我們是一家人。」Grace掛上幸福的笑容。

「我會盡力而為的。病人應該差不多醒來了，我們進去看看吧。」畢竟我答應過閻羅王陳強。

「嗯。」

常聽說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那兒子又會是媽媽的誰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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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ce在我眼中是個堅強的女人，而堅強的女人背後總是有辛酸的故事，就像恩兒一樣，她就曾經因為想要變性而差點輕生。如果堅強的女人流淚的話，我知道這一定是開心的眼淚。

「媽媽！」果然是孖生兄弟，即使只是剛剛回復意識，看到母親大人還是會作出同樣的反應。「呀雄！呀花！」

Grace想要與兩個大難不死的兒子擁抱，卻被恩兒與我在半空中攔住，萬一被她碰到傷口可不是一般的痛。

「你們三個慢慢談吧。好好珍惜這重逢的機會！」我說。

「知道。」Grace笑逐顏開，就像五月的花般燦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們回家要吃大餐！」

「不阻礙你們了。」我拉著恩兒離開，叫軍官杜特的手下好好看管住病人。

「喂，你怎麼好像說得他們又要道別似的。」恩兒問道。

「燒傷的病人會有很多後遺症的，我們等會就要檢查一下。我只是希望他們之後不會後悔。可以有事先道別的機會其實也不錯。」

「喂，你又想起了從前呢。」恩師大大力地捏了我手臂一下。

「沒有過去，又怎會有現在呢？」我深深吸一口氣。

「你喜歡吧。對了，剛剛我跟醒了的兩兄弟談了談，你有興趣知道他們的故事嗎？」恩兒一定是想把我從悲傷中分散注意力。

女人就是女人，愛多管閒事。

不過有時候多管閒事也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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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雄是哥哥，呀花是弟弟，本來兩人都長同一個樣子，但燒傷以後便輕易分辨得到。燒傷左邊臉的是哥哥，左邊臉安然無恙的是弟弟。

森林大火的原因，他倆也不清楚。他們只記得當時找到個近湖邊的位置，準備把野餐用具拿出來，卻發現突然被燒著了的樹木包圍。

「為什麽他們不跳進水裡？」坐在皇宮前的大理石階梯的我問道。

「因為他們要去確保媽媽的安全。」恩兒把手中的零食遞給我。

那是Grace送的紫水晶芒果乾，透明呈紫色的芒果乾。

「他們冒著大火衝進了森林，沒看到Grace便失去意識了。王偉明，你說他們其實是不是該留在湖中？」

「如果要我待在安全的地方擔心珍重的人的安危，我也寧願衝進火場之中。」我把最後一片留給恩兒。

「好像有點不理智。」

「用理智衡量感情的人才最不理智吧。」我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你應該最清楚。」

「唓。」恩兒扁一扁嘴，露出她的招牌鬼臉。

「都快三十歲人了，還在扮鬼扮馬。」我摸仿她做出同樣動作，希望不會被別人看到。

「看一看病人就去睡覺吧。」恩兒說。

她先走回室內，我望著天空發呆。

漆眼的夜空未覺寂寞，因為原來地獄也有星星。一閃一閃的，在我未知的地方凝視著我們。

若晴，你也在看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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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醫生，恩兒小姐。」Grace禮貌地與我們問好。

「都睡著了嗎？」我問。

「嗯，我在幫他們洗傷口和換膠布。」

「咦原來你也懂得護理傷口？」

「恩兒小姐教了杜特，杜特再教了我。」 Grace用心地在拭擦兩個可愛兒子的肌膚，細心呵護他們的傷口，溫柔的眼神中帶點憐憫，她真是個好母親。

「有這樣的媽媽真幸福。」恩兒說道。

她剛才還叫我不要回望過去，現在就想起了自己曾經惡劣的親子關係。

恩兒在大學畢業時離家出走，自己搬出來住，因為父母反對她與女生交往，但當知道她差點因為變性失敗而要自尋短見，便重修舊好了。

人呀，總是在快要失去時才懂珍惜，難道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Grace，你比較喜歡呀雄還是呀花？」我不經意地問了個敏感的問題，恩兒又大力跩了我一腳。

「我兩個都喜歡。」Grace沒有猶疑地答道。

「總有高低之分吧？例如哪一個的性格比較討好，哪一個的言行比較惹人喜愛。」我再問。

「坦白說，哥哥比較聰明伶俐，弟弟則口甜舌滑一點。但兩個都是我的兒子，我不會偏心任何一人。他們在人間的時候差點絕交，難得來到地獄可以相親相愛，我希望他們可以一直幸福快樂。」

「不過，千年大戰不是快要開始了嗎？每個人在地獄的時間都所剩無幾。」恩兒終於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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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知道時間不多了，才要更加珍惜吧。」突然插話的是一把男聲。

原來兩兄弟都醒來了。

「對不起，吵到你們了。」恩兒點頭道歉。

「不要緊，我們都睡了半天。」呀雄躺著說。

「媽，放心吧，我們不會重蹈覆轍的。為了一個女人而兄弟反目實在太幼稚了。」呀花說。

「嗯，我們為了討好小蝶而失去的實在太多了。」呀雄補充。

「小蝶？」我輕輕問道。

兩兄弟不約而同的苦笑，然後呀花說：「她是個美麗的姑娘，背部有個蝴蝶形狀的胎記，所以我們叫她小蝶。」

「我們三個是同鄉，小蝶是酒莊的千金，我和弟弟是酒莊的下人。老闆很賞識我們的工作能力，在他的教導及小蝶的鼓勵下，我們慢慢晉升，兩兄弟合作無間，把酒莊搞得有聲有色。」

「然後，老闆見小姐已到適婚年齡，便說誰在那一年賣得多酒便可以抱得美人歸，還可以繼承酒莊。因為這一句話，我與哥哥的勾心鬥角便開始了。」

之後他們輪流說著酒莊權力鬥爭的故事，呀花靠著口才贏得了那年的競爭，順利成章地成為老闆，把哥哥逐出酒莊，就是怕老婆被搶走。

呀雄在三年後東山再起，靠著品質優良的醇酒把舊酒莊的生意都搶過來，舊酒莊的百年基業快要毀於一旦之際，他卻開出了一個條件。

只要小蝶願意與呀雄再婚，他便願意合併兩間酒莊，小蝶為了挽救祖先的心血，最後犧牲了自己的貞操。但不久之後，她便投河自盡了。

兩兄弟痛恨難返，後悔莫及。

「晩安了。」

我和恩兒與他們道別，Grace說要多留一會。

「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我和恩兒再度來到室外，這次點起了香煙。

「回想就會覺得自己很笨，但那時候又怎會看得清呢？」她呼出裊裊白煙，以過來人的身份答道。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我們各自用一支煙的時間掛念某人，再回到房間洗澡，然後我，看到在鏡中的當局者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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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裡沒有公雞的晨啼，也沒有鬧鐘，唯有靠鑽進房間的陽光喚醒慵懶的我，不過今早把我從睡夢拉回現實的卻是人肉鬧鐘。

「王偉明！」在地獄只有一個人會這樣喊我。

「怎麽…了。」我在床上翻滾，張開嘴巴打了個呵欠。「天還未亮呀。」

「快點起床！」恩兒一手掀走我溫暖的被窩。

「再睡多一會啦，今天是星期天。」雖然我知道在某些國家星期天不是公眾假期。

「不行，呀雄和呀花出事了。」

她嘗試把我拉下床，不過這次我自動自覺的起來了。

「去會議室吧。」我未及梳洗便趕著出發。

呀雄和呀花都昏迷了。

Grace本來以為他們在睡覺，直到恩兒半夜驚醒，一時興起去看看病人，才發現兩人沒有任何反應，再查一查尿袋，原來半天的小便只有二十毫升。

「是急性腎衰竭。」我說。

「嗯……但我們明明已經在短時間內為他們補充水分。」恩兒越走越急。

「脫水造成的早期急性腎衰竭本應是可以逆轉的，但可能地獄人的身體結構及生理與我們始終有些差別，導致腎小管提早出現壞死？」

「我不知道。」恩兒皺著眉搖頭。

如果腎小管出現壞死的的情況，那腎衰竭就不能逆轉，兩兄弟就只有等死的份兒。

我們終於趕到會議室，Grace有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坐立不安，看到我們反而更顯焦急。

「王醫生，他們怎麽一睡不醒了？」

啊，肩膊被抓得很緊。

「我馬上就檢查他們的狀況。」

Grace自動鬆手。

「他們會好起來的，是嗎？」她憂心地問。

「這我無法保證。」

我拿起聽筒，卻阻隔不了她後續的哭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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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液試紙的檢查顯示出情況並不樂觀。

我從人間界帶來的洗腎液最多也只夠用個五天，之後若要延續他們的性命就只有一種方法。

「Grace，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我叫恩兒去準備輸液。

「先告訴我壞消息吧。」她深呼吸，再深呼吸。

「兩個兒子都有急性腎衰竭，腎功能只剩下10%左右。我們會為他們洗腎，但只能維持五天的命。」

「真……真的嗎？怎麽會這樣，昨夜明明還好端端的，為什麽突然變一睡不醒……」她沒有怪責我們，只是越說越激動。

「不過好消息是你還有機會救回其中一個。你要聽嗎？」

「嗯。」她點了很多次頭。

「每人有兩個腎，而只要有一個健全的腎就能夠維持生命。」

「所以要兩兄弟其中一人把腎捐給對方？」她遲疑地問道。

「不是，捐的人是你。」

Grace 呆立當場，我說她有一天的時間考慮。

我與恩兒用手動的方法促進洗腎，說實話，我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何地獄不準許我帶電子用品。明明這裡要發電也很輕易，也可以帶來很多方便。

是有魔法就不用電力的概念嗎？

那麽有起死回生的魔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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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都跟Grace說了些甚麼？」恩兒在會議室外拉著我。

可能是因為她看到Grace不再激動，而是安靜地坐著思考，才有這樣的疑問。

「我只是實事實說。」

「即是說了甚麼？」她再問。

「我讓她二選一，自己決定把腎捐給誰。」

「你怎麽這樣殘忍？那她不就要一輩子背負著這沉重的決定嗎？」

錯了，不是一輩子，是永遠。

「不讓她選擇才殘忍吧？」我寧願背負自己做的決定，也不想將機會拱手於人而遺憾終生。

「真的沒有其他方法了嗎？」

「我是醫生，不是神仙，自然也有做不到的事。」希望這不會影響閻羅王的威望吧。

「那我們要把狀況告訴呀雄呀花嗎？若果他們醒來了。」

「當然，他們也有知情權的。」

不出所料，兩兄弟在晩上便醒來了，只隔了短短一天，會議室內的氣氛便變得截然不同。

我把病況如實相告，他們沒有太過傷心，大概是一早便已做好心理準備，但當我告訴他們Grace可以把腎捐給其中一人時，他們的反應便大多了。

不過，他們不是在爭取那寶貴的存活機會，也不是在你推我讓，而是在勸奉Grace不要把腎捐給任何一人。

的確，在無法確認血型的情況下，出現排斥的機會並不少，而且還有一定的手術風險。

但我的工作是把我知道的資訊交給病人和家屬，然後交由他們決定。

一天很快過去，徹夜未眠的Grace終於有了定案。

「你們三人道別了嗎？」我問。

「嗯。」

「不會後悔？」

「不會。」

「他們知道你的決定嗎？」

「他們叫我不要告訴他們的。」

「好的，那我去準備手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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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計植皮手術的話，器官移植我一共做過三次。

第一次是在人類身上做的肝臟移植，第二次是在人魚身上做的魚鰓移植，第三次是在獨眼巨人身上做的眼角膜移植。

而第四次，將會是在地獄居民身上做的腎移植。

在手術開始前，我要先去一個地方。

「喂，陳強。」我喊道。

「嗯。」伏在書桌上睡覺的閻羅王遲緩地應了一聲。

我有義務把我的工作匯報，同時我也有事相求，所以今天到我做人肉鬧鐘了。

「你再不起床我就把這些羊皮紙都燒掉。」我拿出火機恐嚇。

「不要不要，我這就動身。不要動我的寶貝。」閻羅王真是個病入膏肓的工作狂。

「好吧。我有事找你幫手，你待會有空嗎？」

閻羅王拿出一個羅盤似的金色盒子，打開後便有立體投影出現在空中，我認得那是地獄的曆法。

「有空。」他把魔法道具收回袋中。

「前天送來的燒傷病人情況變差，只能靠器官移植續命。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我對他們一家感到遺憾。」我說出半真半假的報告。

「嗯，那有甚麼是我可以幫得上忙的？」

「移值手術是大手術，但因為沒有電的關係我無法用電子外科的技術作切割及凝血，我想要一個精通火魔法的人作助手，他要懂得微細操作溫度及範圍。你有適合人選嗎？」

「我認識一個厲害的魔法師。」他指著自己的鼻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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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港，手術開始之前會進行一個名為「TimeOut」的程序，麻醉科醫生、外科醫生、護士會一同朗讀並核對資料，確保病人的身份正確，防止做漏了基本的術前預備如注射抗生素。

不過在地獄，麻師、主刀、護士都是我一人，這程序自然被我省略。現在閻羅王加入了團隊，我就簡單介紹一下病人吧。

「呀雄和呀花，在森林大火燒傷的兩兄弟。Grace，孖生兄弟的母親，這次的捐贈者。」

我按Grace的要求，為三人都進行了全身麻醉。

「母親？」閻羅王問。

「對呀，他們是這樣說的。」我戴上手套。

「怎麽沒有他們的登記資料…不過沒有經過正式手續的家庭也有很多就是了。」閻羅王說。

「手續只是象徵式的吧，就像婚約一樣。」我把要用到的刀片與針線都準備好。

「要開始了。」

我想起了在中東當無國外醫生那段日子。每天都要面臨數之不盡的生死抉擇，在醫生與資源都有限的情況，我們無法拯救每一條擦身而過的性命。有時候醫生要放棄存活機會較低的人，有時候父母選擇犧牲前途較差的子女。

答案不是絕對的，但選擇是必然的。

沒有完美的解答，註定要有一方承受你的選擇，而那會否變為遺憾，就在乎你的取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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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事先把切割及凝血需要的溫度告訴閻羅王，在我手勢的提示下，他配合得恰到好處，手術的進度就如理想。

我把呀雄的腹部剖開，取走壞死的兩個腎臟，把預備好的Grace的腎臟放到他身體之中，再接駁好附近的血管，然後便可以把剖開的腹腔逐層關上。

而在把Grace的腹腔關上之前，我得把另一個腎臟取出。

她說，兩個孩子都要救，呀雄和呀花這麽勤奮，一定會在千年大戰中出人頭地的。

我重覆同樣的步驟，為呀花換上一個健全的腎臟，以及活下去的希望。

「完成了嗎？」閻羅王陳強問道。

「還差一步。」我把Grace的身體翻轉。

「對了，你的美女助手呢？」

「我讓她做別的事了，免得她在這礙手礙腳。」

恩兒不一定會阻止手術，但她可能會跟Grace說些無謂的話，不讓我為她安樂死。

將死之人的願望，我想好好尊重及遵從。

本來就算Grace把兩個腎都捐掉，她都能靠僅剩的洗腎液存活幾天，但她不想苟且偷生，她想在散發最耀眼的光芒後，華麗地死去。

就像蝴蝶一樣。

就像她後背的胎記一樣。

我把背部的皮膚裁剪成適合的形狀，鋪在兩兄弟的傷口上，胎記被分為五份，將祝福送到前世情人的體内。

我拿出針筒，讓偉大的母親在麻醉中無痛離去。

再見了Grace，再見了小蝶。

你的秘密會隨美麗的Butterfly的消失而永久保存，像那在叢林中不翼而飛的牛油一樣，沒有人會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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